《遇见我算你倒霉》不渡春风

4、丹药

　　呼吸变得极为艰难，那箭上有剧毒。虽然江宁从小饲养蛊虫百毒不侵，但这不知名的毒却让她的心脏极速衰败，并且破坏了好些蛊虫的生长，让它们死于她的体内。虽不立即致死，但极大减缓了心脏的修复。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嘴唇变得乌紫，身子也越发寒冷了。

　　江宁的思绪变得极为混乱，一会儿想着没了雪魂还如何炼制转运阵，一会儿又发誓定要万程山付出代价。

　　空间再一次转换，本是依靠树木而坐的她蓦地倒在了地上。
　　已经无法再用肉眼观察到她胸膛的起伏了。

　　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感受着生命的流逝，以及心脏处处传来的轻微刺痛。
　　身体中的蛊虫正在以生命为代价帮她修补心脏。

　　无数蛊虫啃噬微弱的、无力跳动的心脏，又将自身嵌入进去，化为她心脏的一部分。

　　江宁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
　　只是偶尔在混沌中感受到了雨打在她身上的微凉，雪落在她身上的冰冷。

　　枯黄的树叶和白色的雪花将她掩埋在这个世界。

　　……

　　自古成仁总杀身，吾心何必苦逡巡；

　　拼将浩气还天地，长共真灵在九垠。

　　谢图南，这一命定要你偿还。

　　.

　　谢图南刚带着金钵传送到空山脚下，一只隼便在空中发出尖锐的鸣叫。
　　他抬头望着盘旋而飞的隼，伸出左臂横于胸前。隼收拢双翼，向下坠去，在即将靠近时又振开双翅，稳稳落在他的手臂上。

　　谢图南将金钵递到它的面前，示意它用嘴叼住。隼歪着脑袋，一双大眼睛直溜溜盯着他看。谢图南递得更近了些，隼陡然起飞，锋利的双爪紧紧勾住金钵边缘。
　　谢图南看了看它的喙，又看看它的爪子，点头道：“也行。”随后抽出它右足上捆绑的小竹筒。

　　打开竹筒，内里是一张裹着的白色纸条，上边写有龙飞凤舞的两字：速回。

　　谢图南此次夺取雪魂乃是因为他的师父逍遥仙人修炼时出了岔子，现如今正被心魔缠绕。作为逍遥仙人的首席爱徒，谢图南自请出山替师父夺得雪魂炼制清心丹。
　　清心丹的原料其实并非含有雪魂，但千年仙材能极大激发清心丹的药性。
　　现下山门催他速归，定是师父心中魔障肆掠，急需压制了。

　　谢图南虽然很想在此等待江宁，但此时已经不能多留了。
　　他取一白纸以灵力书写：江宁，万程山中有急事，不得不还。然吾既交代殷夕师姐，若汝欲万程山从其余。若不思，告我何以通。
　　随后又写一书信函与殷夕，说明离去原因，并让殷夕将信转交江宁，再邀她前往万程。

　　做好这一切，施法将两封信缩小塞入竹筒，又从金钵中取出惊慌失措想要逃离的雪魂装于木匣封存。
　　“好好等殷夕师姐，”谢图南揉揉隼的脑袋，复又想起什么，让隼将金钵重新抓住，拍了拍金钵，传出一声声闷沉声响，“顺道替我将这个还给那些穿黄袍的人。”

　　少年意气风发，倚剑高飞独行。
　　路途遥遥向东北，万程山峰在眼前。

　　.

　　雪魂出山后，留在山里的众人也无了打斗意义，更何况位置大乱，早已失去了对手的位置。
　　殷夕刚出现在山脚时，比她早一步下山的方如竹在远远看见她后便高声呼唤她：“师姐——隼！”

　　殷夕接住飞来的隼，取出两封信沉默不言。
　　方如竹凑了过来，很是好奇：“师姐，少主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殷夕并未满足方如竹的好奇心。

　　萧昧抱臂，不明不白发出一声冷哼，语气里带着嘲讽，不知道在说给谁听：“我可什么都看见了。”
　　殷夕脚步未停，反倒是方如竹来了劲儿，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萧昧回他，却是不再多说。

　　“如竹。”殷夕微笑看他，“你带着三位师弟去九岳将金钵归还。”
　　“是。”

　　“你将他们支走做什么，怎么，怕我大肆宣扬你的恶行？”萧昧率先挑衅出声。
　　殷夕语气中并无波澜：“随你怎么说。”
　　“敢做不敢当？”
　　“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萧昧大怒：“她可不欠你！”
　　殷夕语气低沉：“是我欠她，但我并不后悔。”少主是万程山的希望，她会竭尽所有来保护他，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萧昧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怎么会有人在害了人后还如此理直气壮。她开始猜测殷夕是否喜欢少主，又是否是嫉妒少主对江宁如此特殊。
　　“你讨厌她？”她这般问了出来。
　　“她是个好人。”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什么好人坏人，好人就可以被用来替人挡命吗？！

　　萧昧甩下殷夕，独自一人御剑飞行。
　　一颗因气愤而热烈的心在风中渐渐冷静了下来，她一路拐到万程山脚下的凡人城镇，走进棺材铺，买了几沓冥钱。

　　夜已深，她在黑幕中燃起一道火焰，将纸钱丢入的同时碎碎念叨。

　　“你可真是个笨女人，都不知道谢图南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就凑上去。”
　　“男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现在好了吧，白白丢掉一条性命，下辈子可千万要远离男人。”
　　“告诉谢图南能有什么用，他会为你复仇吗？殷夕可是他师姐，你不死他就死了。”
　　“谢图南怎么会选择你？”

　　“况且，就算我说了又能怎样呢……”
　　少女的声音说到最后竟是慢慢哽咽，火光在漆黑中照上她的脸，隐隐能看见泪珠。
　　“说了……又能怎样呢……？”

　　点点火光，低低啜泣，直至天明。

　　谢图南一回到万程山便将雪魂送至药门辛师叔那儿，辛师叔白发苍苍，老态龙钟，行事却是雷厉风行。
　　接过雪魂就头也不回地关了门开始炼制清心丹，炼制此丹并不难，就是颇为麻烦，需得用灵力溶解雪魂，再将它一缕一缕融入丹药。眼下逍遥仙人急需用丹，他需得加快速度。

　　纯白雪莲被灵力包裹，缓缓进入一人高的巨型金色炼丹炉，只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雪莲那头顶莲花的重瓣中有一黑色小点。

　　一路往上，在万程山顶的殿宇中，一间紧闭的房门外站着山主谢行云与山主夫人东方秀清。
　　远远望见少年颀长身影，东方秀清便迫不及待迎了上去：“阿南吾儿，可有受伤？”

　　谢图南任由母亲抚摸自己脸庞，检查自己是否受伤，露出爽朗一笑：“一切顺利。”
　　转头看向父亲：“爹，雪魂方才已经交给辛师叔了。”

　　谢行云满意点头，连道三次“好”，语气中带着满满自豪：“不亏是我的儿子。”

　　“师父他……”谢图南忧心地望着禁闭的房门。
　　谢行云长叹口气：“情况不容乐观，但既然带回了雪魂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一时辰后，丹炉开，清心丹成。

　　逍遥仙人重新出关。

作者有话说

　　“自古成仁总杀身，吾心何必苦逡巡；拼将浩气还天地，长共真灵在九垠。”——《列女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