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情殇》百叶草

45、惜花泪

　　昔月贼头贼脑地爬过几个灌木丛，入目的一地茉莉，她咽了咽嘴里的险些流出的口水，什么翠叶光如耀,冰葩淡不妆，香气可人的美丽茉莉，在她眼里就是洗澡的工具，跟那些澡盆子没有什么区别。
　　如今已入夜，周围也没有什么人，她一身夜行衣隐藏在黑暗中，浑身上下露出那一排整齐的白牙在月光下，散发+出几分森然。
　　她憋着笑，快乐地把一朵朵娇嫩脆弱的茉莉花儿，装到手里的黑色大布袋子。辣手摧花，是她不为人知的爱好之一。

　　天上的月亮还在照明，地上的蟋蟀还在鸣叫，草丛的萤火虫还是一闪一闪的。
　　半个时辰后，汗流浃背的昔月捂住大袋子，仍旧熟练地避开了巡视的侍卫，侍卫们停下步伐，面面相觑：“好香啊！”侍卫长虽然好奇香味，却不能耽误巡视，骂道：“啰嗦什么？耽误了明天的行程，小心你们的脑袋。”一排排训练整齐的侍卫威武地走过，眼神都不敢乱瞄一点儿，仿佛随意看了一眼，脑袋就会不保。
　　昔月又躲开了一排迎面走过来的太监，一个小太监好奇地道：“哪儿来的茉莉香味？”李德全东嗅嗅，西嗅嗅，想着不过是几朵不起眼的花儿，也没什么大不来的，八成是某些喜欢花儿的主子或是小宫女，斜看了一眼不懂规矩的小太监，冷冷地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把皮给绷紧了，明日耽误了大事，小心你们的脑袋。”一行太监当即大气不敢喘，目不斜视地渐行渐远，他们实在不想为了一阵花香，弄得脑袋都没了。
　　她捂嘴偷笑，不让笑声被他们发现，入京后第一次采花便有如此运气，真是老天助我也。

　　昔月偷偷摸摸地回到自己的小屋子时，已是半夜，兴冲冲地趁着夜色跑进浴房，把装满了茉莉花的黑色袋子完全解放，往空中一抛，满室的茉莉芬芳铺天盖地袭来。在半温半凉的浴房里，茉莉的花瓣儿掉到地上，桶里，白色的衣裙上，绣花鞋里，散发出芬芳的花香，看着如雪，又非雪。
　　见一切布置好了，便宽衣解带，一双洁白如玉的赤足前后踏进高高的浴桶。当她稳当当地坐在水中，舒服地叮咛了一声，柔白的小手掬起了一把细细小小的茉莉花，从柔顺的秀发往下倾撒，茉莉花被冲入了水中，又悬浮到水面上，把玲珑有致的身体遮挡住。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美胸，与茉莉花一比，瞬间就是天壤之别，女人的虚荣心膨胀起来，鄙夷那些不懂得欣赏她的男人：“我脱了衣服，胸看着明明就很大。”
　　昔月愉快地洗了个茉莉花瓣澡，浓郁的茉莉花香随着清水，慢慢融入她雪白的肌肤。

　　沐浴后，选衣服的款式尤为重要，她纠结着是穿平日里穿的那套粉色的宫装，心里又舍不得带过来的那套雪白素衣，鉴于在翊坤宫被郭贵人坑的那一回，她还是咬咬牙，穿上了粉色宫装。
　　她可不想让九阿哥误会，她对他的老子有兴趣。

　　昔月更衣梳洗后，一袭淡粉色的宫装，头戴一朵雪白茉莉花，清香淡雅；凝脂塞玉的鹅蛋脸略施脂粉；柔水情眸流光转动；脚踩桃花珍珠绣花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脚踩一双桃花珍珠绣花鞋踏在小石路上，未听闻其声，就留了一路的芬芳，让几个巡夜的侍卫眼睛都直了，若不是宫里纪律分明，早就学起流氓吹口哨了。
　　不知今夜哪男贵人有如此大的福气。

　　九阿哥别墅还没盖好，昔月猜想他临走前定会来看上一眼，便果断地前往。小石子路的尽头便是九阿哥的府邸，她一步步地走着，既希望路远些，又盼着路近些。小脸通红，心里小鹿乱撞，把见到九阿哥时说的所有话都在心里说上一遍，就是怕见到他是口舌不清，给他又留一个不好的印象。
　　可路总有尽头的一日，昔月入眼的是空荡荡的土地，乱石、杂草相互依偎、相互取暖，即使知道自己的即将被连根拔起的命运，也依然顽强地活着每一日。虽然小草顽强，可昔月还是觉得挺荒凉的，莫说九阿哥，她都不想久呆了。

　　正懊恼地叹气时，浓郁的茉莉花香飘到她的鼻子，她不禁打个喷嚏：“啊糗”。气体一呼一吸，她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抬起宽大的淡粉色袖子，凑近鼻尖，嗅了一大口香气，笑道：“呵呵呵，幸好他没来，不如就糗大了，这茉莉花香过于浓郁了”
　　“是过了。”低沉的男音从身后想起，昔月猛地转身，一惊：“四阿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没盖好的家。”他眸子看向一片荒废的土地。
　　昔月没从他脸上看出他喜或不喜的情绪来，胡乱扫视了一眼空旷的四周，呵呵地傻笑道：“是啊，你的家也在这里呢。”步子偷偷朝他的身旁小挪了几步，不想让今夜的茉莉花澡白洗，至少要熏熏这个倒霉撞见她的面瘫。
　　“也？”四阿哥抓住了重点。
　　昔月偷偷挪动的步子一顿，脑子机灵地转了一个弯：“呃！也还有就是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他们的家，还有你的家也在这里，呵呵呵！”
　　四阿哥不再多言，他静静地站在夜色中，身上的那抹黑衣仿佛融入了黑夜，共同成为了一份子。

　　昔月险恶地猜测，四阿哥爱穿黑衣，莫不是黑夜做贼难以发现。也不知她的心思是不是被四阿哥察觉，他正暗暗地诅咒她。因此她难以控制地又打个喷嚏，“啊糗”的响声在寂静的夜晚尤为响亮。
　　四阿哥嘴角的笑一闪而逝，重复道：“这茉莉花香有点浓郁了。”
　　昔月撇嘴，若不是面瘫诅咒自己，就是花香没熏到面瘫，熏到了自己。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虽然还是个面瘫，可好像少了点儿冰冷，多了点儿人情味，不再像冰块那般冷冰冰的。

　　他仿佛又能读懂昔月的心声，眸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冰冷的眼神即使是夏季的炎热也不能驱散：“你怎么会在这儿？”蓦然间，昔月感觉他有人情味的念头也被驱散了。
　　“我、我赏景。”她好不容易憋出的谎言，被一阵风吹来的几条枯草戳破，哭丧着脸道：“我跟着十二阿哥，爱好品味也变得有些与众不同了。”

　　四阿哥鹰眸看向几块空地，双手负在身后，不满她在撒谎，低沉的气压把夏季的炎热压了下去。
　　她咽下口水，懊恼自己刚刚居然觉得四阿哥有人情味，后把责任都归咎在今夜洗澡时被虫子咬了几口上。脑子闪过几个理由，却没一个行得通，突然抬头看向他，做了一个她自己此生做过最傻逼的事之一。
　　她的目光逐渐空洞，双手张开放在胸前，闭嘴做僵尸跳，意思是我在梦游，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要找我。
　　四阿哥先是一呆，醒悟过来后，嘴角勾起一抹笑，实在是没想到还有个傻得这般有趣的姑娘。

　　月光在高空上照耀着人间，很亮很亮，昔月在石子路上一跳一跳，被拉得长长的影子也在一蹦一蹦，若不是宫人看到四阿哥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早就惊叫地胡乱喊人了，大晚上地怎么还有僵尸跑出来？怪吓人的。
　　昔月每跳一步心里就咒骂四阿哥一句，大晚上的不睡觉，跟着她这个姑娘做什么。跳了几十步就累了，可身后的人还是不紧不慢地走着，等着看她的笑话。她硬着头皮，跳了一百多步后，终于坚持不下去了，猛地坐到地上。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活脱脱的一个样板坐在地上喘气。

　　昔月察觉四阿哥的影子突然消失了，往后瞻望，见身后的四阿哥真的消失得无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算他有几分君子风度。她怕他一路跟着他去到十二阿哥那里，两边都不好交代，故此胡乱地绕了远路。
　　“啊糗、啊糗、啊糗。”她连打个喷嚏，身上的汗味混着茉莉香，让她小小地难受了一把，眸子不禁朝旁边看了一眼，白日里还能叫的茉莉花丛，如今要改为叫茉莉叶丛了。

　　昔月也没想到她用了小白茉莉花来泡澡，洗完自己都被熏到了，也算了遭到茉莉花的报复了。既同情花儿，也同情自己的她慢慢靠近花儿，自己不是惜花之人，心里莫名有些忐忑不安，不知九阿哥可是会喜欢自己？正出神着，一声娇滴滴的惊呼声响起：“啊！茉莉它们。”
　　昔月反应迅速敏捷，趴在花丛中，打了几个滚，藏在树影下，如今是黑夜，身上又熏着茉莉花香，躲在茉莉花丛，也不怕被发现。

　　一身淡粉色宫装的茉莉失魂落魄地冲到花丛中，怜惜地抚摸残留的茉莉花痕迹，口中喃喃地道：“才几个时辰，怎会如此？”
　　她手中的那束洁白孤独的茉莉花是唯一场中完好的。

　　九阿哥从阴暗中慢慢走出来，月夜下，他阴柔的脸更加动人，丹凤眼充满了怜惜：“可惜了一地的好茉莉花。”说的是花，眸子里看的是人，怜惜也是人。
　　茉莉楚楚动人，眸子有点点泪光，轻轻抚摸手中的珍宝：“我那日不许你摘花，只给了你一片叶子，就是不愿意花儿受伤，不曾想花儿们却还是遭了秧，到底是谁如此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