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情殇》百叶草

21、春花朝阳开

　　昔月威名远播的“杀鸡很彪悍”，因宜妃的一句话，成了宫中众人捧喝的“花司”。说起“花司”这个闲职，最大的工作就是清闲，除了每日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还要按时赏花赏景赏春色。
　　昔月听了麦婆婆故事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听的。在紫禁城，她明白她的命不属于自己，她的身体也不属于自己，除了灵魂，一无所有。平日里能注意的就得多注意，最细微的事情，都能演变成能砍头的大罪。
　　即使如此，每日愉快的生活都能羡煞了翊坤宫一众的小宫女，到底是让老天多厚爱，才得了一个这么好的差事。

　　如往日一样，昔月今日在一众小宫女的嫉妒羡慕恨的目光中，款款而去。
　　御花园奇花异草比比皆是，她最喜欢的就是眼前这颗高大清香的白玉兰树。白色的花儿镶在绿叶中，阵阵的花香随风飘。猛地吸气，赞叹道：“好香啊！偷得浮生半日闲，拾落玉兰晒花干，我真是太聪明！”熟练的掏出一个针缝的小布袋，四四方方，还有不少玉兰花的花色绣在上面，这是昨天赶绣完成的。
　　昔月想起早上绣花的小宫女熬着两个黑眼圈，一脸讨好地献给她，心里一阵畅快，这个就是她让‘杀鸡很彪悍’的报复。
　　她慢慢蹲下身子，捡起一片片的白玉兰花瓣，很快就收了小半袋子的玉兰落花。脚有些麻，席地而坐伸懒腰，看见前方的明黄色一步步靠近，着急起来行了个跪拜的大礼：“奴婢拜见皇上，拜见陈贵人。”

　　皇上又走近了几步，陈玉馨安静陪伴在侧，若说是金童玉女，怎么看怎么辣眼睛，毕竟皇上的孙儿都能骑马射箭，而陈玉馨才十几岁，典型的老牛吃嫩草。不过昔月的这番心里活动自然不敢表现出来，她又不是活腻了，柔美的小脸满满的恭恭敬敬。
　　皇上心情不错，让她起身，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宜妃宫里的小猴子。”
　　昔月道：“奴婢无意惊扰圣驾，只是瞧着满地的白玉兰化作春泥可惜了，就想着捡一些回去晒干泡茶，物尽其用。”
　　皇上故作恼怒，嘴角咧出笑意道：“朕还没责怪你偷懒，你倒是自个儿辩解起了。”
　　“奴婢可没有偷懒，摆弄这些就是奴婢的活儿。”
　　“朕听说宜妃给你封个‘花司’，那朕要考考你，若是过不了朕这一关，你名号可就保不住了。”伴皇上在侧的陈玉馨，有些讶异，皇上似乎过于关心昔月这个小宫女了。
　　昔月欣喜地道：“昔月听题。”心里却是暗暗腹肌，皇帝老儿放着好好的可爱美人儿不欣赏，专门考她一个小宫女。满肚子的哀怨无从宣泄，这不算苦，最苦的还是面对始作俑者得强颜欢笑。

　　皇上闭目嗅了一口玉兰香，笑眯眯地指着玉兰树道：“以玉兰为题，赋诗一首。”
　　昔月一愣，眸子飘忽，见陈贵人朝她笑着点点头，给她无数的鼓励，详装的小笑顿时垮下，抬头寻找灵感，垫垫手中的小袋子，道：“兰凝雪如画，新妆玉有辉。问返魂何处，尽在香茗中。”
　　皇上蹙眉，点评道：“差强人意。”

　　昔月脸上的笑僵硬着，无限吐槽，她又不是文豪状元，要那些劳什子的才华做什么？她是宫女，一个小宫女，会晒玉兰花泡茶就好了。
　　陈玉馨掩嘴轻笑，替昔月解围：“昔月文采虽不太佳，可在宜妃娘娘的调教下，如今也算是个会作诗的猴子，在皇上就不要和她太较真了。”
　　昔月感激地看了一眼陈玉馨，真是知己啊！只要不让她作诗，她愿意做一只供人观赏的小猴子。

　　皇上见昔月满脸的楚楚可怜，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也不能怪她文采不出众，倒是自己苛刻了，她毕竟只是小宫女昔月，不是他的朱砂痣。想开了，话语也越发地轻松，随即道：“听了无数赞美玉兰的诗词，还是明朝睦石的《玉兰》写得最好，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
　　陈玉馨附和连连点头：“梅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这开满枝桠的玉兰花亦是，随风飘落，留香气满乾坤。昔月这小猴子，真是会赏花，还能物尽其用，泡出的玉兰花茶定是御花园最香的茶。”为了不抢昔月的风头，特意挑了个比喻雪的诗句来赞扬梅花，也夸夸昔月会物尽其用，花司这份工作干得甚是好。
　　昔月没有体会到陈玉馨的一番苦心，大脑嗡嗡作响，还有这样的，他们二人都不是作诗，而是背诗，她也会啊！刚就该狠狠地背几首，让皇上狠狠地夸她一番，如今有了花司的名头逍遥了没几天难道就保不住了。当机立断跪地请罪道：“奴婢只背得几首古诗，不懂得这些，刚刚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笑骂道：“就知道你不懂，还真是一个泼猴，也就只有陈贵人能替你说几句好话了。”
　　昔月不好意思地笑笑：“虽然奴婢对诗词不精通，可奴婢会讲很多故事。”心里暗骂皇帝老儿，不仅爱老牛吃嫩草，还喜欢胡说，她这般灵动美丽，哪个见了不会说几句好话。
　　皇上犀利的眼神看了眼她真挚灵动的眸子，这样明澈的眼睛在紫禁城实属是难得：“说来听听。”他和陈玉馨找了个绿地，静静坐在草上。
　　“奴婢遵命。”昔月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如同树上的玉兰，干净纯白。她笑着坐在陈玉馨旁边，谨慎看着皇上，见他面上如常，脸上的笑越发灿烂。
　　陈玉馨瞬间了然，紫禁城金碧辉煌下藏着的丑陋、凶险、欺骗、利益，即使是主宰他人生死的帝王也会祈求一片心里和平宁静。看着那如同白玉兰般的笑容，心底会得到短暂的平和宁静。
　　其实陈玉馨只猜对了一半儿，昔月不禁是灵动可爱吸引了皇上，还以为她柔美的相貌像极了皇上心底的一个人，一个在他心里难以磨灭的女人。

　　很久以前，连统治人间的帝王都憧憬的蓬莱仙岛上有一个的美丽湖底。湖底里住着三条可爱的小锦鲤，因养育它们的仙人酷爱玉兰，就给它们取名为玉兰。红锦鲤叫红玉兰，白锦鲤叫白玉兰，黄锦鲤叫黄玉兰。
　　它们拥有智慧，无聊至极时便商量着要去人间游玩一番，一上岸便发现一个个村子冷水秋烟，一片死寂。
　　三条小锦鲤惊讶，嘀嘀咕咕地也商量不出什么，向村子里人询问后得知，因为秦始皇要赶山填海，杀死了龙女，龙王大怒锁了盐库，不让人间百姓吃盐，导致了瘟疫，死了好多人。
　　三条小锦鲤心底怜悯百姓，决定助百姓们向龙王讨盐。可它们前往龙宫，连龙王的面都见不到，就遭到了龙王的拒绝。又是一番嘀嘀咕咕的商量，决定从看守盐仓的虾兵蟹将处入手。用从蓬莱仙岛带出来的玉兰花香迷倒了虾兵蟹将，趁机将盐仓凿穿，把所有的盐都浸入海水中。
　　村子里的人得救了，可龙王大怒，把三条小锦鲤变作了花树。百姓为了纪念它们就将那种花树称作“玉兰花”，而她们从蓬莱仙岛带出来的花香也变成了它们身上的香味。

　　皇上听了半响，觉得这故事新鲜，笑着点点头：“算你这小猴子蒙混过关了。”
　　昔月跪着磕头，眉眼弯弯：“皇上圣明。”心里的大石放下，头上那顶名为‘花司’的帽子算是保住了。
　　皇上让昔月好好坐着，抬头看看天色，时候也不早了，他的奏折还没批完呢，对昔月说道：“你晒好后给一些陈贵人尝尝，若是不好还是要罚。”
　　陈贵人亲热地挽起皇上的胳膊，谢恩。皇上能时刻记住自己，她自然开心极了。

　　昔月面上欢喜，仿佛让皇上瞧上她那一点儿花茶是多么欣喜的事儿：“奴婢遵命。”内心暗暗腹叽，这皇帝老儿真是精明，用自己的玉兰花讨好了小媳妇，苦了自己，今日白忙活了。
　　皇上和陈玉馨两人得了昔月的保证，乐呵呵地把别人的痛苦建立到自己的喜悦上，愉快地往前走去，李德全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恭敬陪伴在皇上身边，一行人渐行渐远。
　　突然李德全回头，幽幽地瞥了一眼昔月，嘴角勾起一抹善意的笑。昔月一愣，忙低下头，不敢直视李大总管的锋芒，听宫人们说，若是李大总管对他们笑，一定谨慎谨慎，再谨慎。老狐狸都是无利不起早。
　　昔月想着听前辈说话，总是没错，等他们的影儿彻底消失，昔月才敢继续捡玉兰花。

　　一会儿后，昔月颠颠手中的玉兰花袋子，又往地上挑了几朵好的捡，捡完了，高高兴兴地迈着小碎步往翊坤宫方向走去。微风吹拂她的秀发，她眸子亮晶晶，知道伴君如伴虎，红颜泪等君王宠是一回事。紫禁城金碧辉煌，繁花如星，迷醉了人眼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无数人想把头往紫禁城里挤，即使头破血流也不肯退后，也不知陈玉馨是哪一种。
　　昔月摇摇晃晃她的小脑袋，这些都不是她如今能考虑的，跳过几处故意堆砌点景的乱石，不敢多看，怕冲撞了贵人，用最快的速度回翊坤宫。
　　可一些事，即使再小心再谨慎也不能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