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情殇》百叶草

115、怨念

　　没想到刚进门就能看一出好戏，四阿哥的目光从八福晋出现到现在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没注意到昔月怕被发现十阿哥夫妻看出她的端倪，偷偷躲了起来。
　　八福晋被看得有些慌乱，把目光转移到各色的宫灯上，笑容有些僵硬：“十三阿哥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十三福晋是个有福之人。”

　　八阿哥温润的声音如同出现在耳旁：“若是你喜欢……”
　　八福晋打断他的话：“我不喜欢。”
　　昔月缩到角落，探出一个头，默默地看热闹，瞧八阿哥凄凉落寞的背影，八福晋狠辣无情的面容，四阿哥一反常态的瞳孔，好一出大戏啊！

　　八福晋朝昔月躲藏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拉着八阿哥几人离开。昔月把脑袋缩回去，擦擦脸上的虚汗，应该没被发现吧！四阿哥突然出现在眼前，蹙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昔月眨眨眸子：“之前是妾身不识大体，惹得八福晋不快，妾身不想让八福晋看见，免得她再记起。”
　　“嗯。”四阿哥点头：“去年府吧！”

　　三人连十三都没有打招呼，就又去了年府。昔月听从安排不敢有异议，低垂着眸子，无意中看见四福晋眉宇间的苦涩，她自从见到八福晋就很不快，不知两人是否有过节。再说四阿哥，莫非他也是认为自己胡扯出来的理由，觉得合情合理，不忍心八福晋忧心，所以带她去年府？
　　十三的府上来的都是达官贵人，不似年府，上至皇子大官，下至小贩乞丐，人人都来凑热闹。大门几乎都挤不进去了，只能在门外搭建几个篷子，供道喜的人歇息。

　　年羹尧早早在大门候着，板着这冷脸，一点儿也不像是兄长娶亲，反而像是兄长横刀夺爱？宾客虽然好奇，也不敢问脾气暴躁的年二爷，只好纷纷打听，满足一下好奇心。
　　四阿哥的马车停到大门口，年府的小厮纷纷去招呼，年羹尧左盼右盼，总算是把妹妹给盼来了，飞奔到马车旁边，等着小妹出来。

　　四阿哥下了马车，把四福晋扶下，昔月则是被年羹尧抱下马车：“小妹，你总算是来了，我盼星星盼月亮，盼得好苦啊！”
　　昔月吐吐小粉舌：“二哥胡说，明明是我来得比月亮和星星早。”
　　“行行行，小姑奶奶说什么都成，快进去吧！”年希尧牵着小妹的小手，招呼几人进去。旁人才恍然大悟，都说年氏兄弟极其宠爱唯一的妹妹，果然不假。

　　四阿哥与年羹尧出去谈事情了，四福晋同昔月进了酒席。昔月望着身旁几个贵妇人，面生得很，怕认错人惹人笑话，也不与她们交谈，见四福晋面上还有淡淡的哀愁，刚才见了八福晋后就一直如此了：“姐姐，我们不去十三阿哥那里了吗？”
　　四福晋拍拍她的手：“我们先坐着，待会见见新娘子。你身子不好，爷让我盯着你，不许乱跑。”
　　昔月点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满头金簪的暴发富美妇也不认得这两个刚到的女子是谁，听到她们提起新娘子，满脸的兴趣：“听说这个新娘子是个婢女，又胖又丑，也不知道踩了什么运气，能嫁给年大爷这个富贵大爷，好福气啊！”
　　她身旁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幸灾乐祸地道：“姐姐有所不知，年大爷虽然生得好看，家世人品皆是上层，却是个断袖男子，这好好的姑娘家一嫁入府中就守活寡了，哈哈哈。”
　　“哪有姑娘家愿意守活寡的，肯定是个下贱的婢女，勾引年大爷不成，年大爷为了面子里子，娶个妻子放在自己家里摆放着。寻常的姑娘肯定不愿意入火坑，才选了个死心塌地，又不会偷汉子的丑女人。”昔月身旁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接了她们的话。

　　昔月不能忍，端起茶水泼向她：“我们年家这般不堪，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给我滚。”
　　众人愕然，这是谁？好大的脾气。一个美妇认出四福晋，站起行礼，四福晋没理会她，拉起昔月的小手：“你身子不好，别动怒，让爷处理就好。”
　　被泼水的妇人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她丈夫不过是个小官，哪里值得四阿哥这尊大佛动手，吓得连连磕头请罪。

　　昔月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若是再让我听到你们诋毁我们年家人，定严惩不贷。”四阿哥和年羹尧匆匆走来：“怎么回事？”昔月怒瞪跪地的妇人，其实他们已知道了七八成，才赶过来。恰巧十二阿哥带着桐儿走来。昔月笑看了桐儿一眼，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呼吸，四阿哥手快扶着她，年羹尧把她抱着，冲进了内室，让下人去请大夫。
　　四阿哥蹙眉，提步跟了上去。
　　十二阿哥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方向，拱手：“四嫂。”旁人也被他们吸引住了，极少有人注意到两人相视的模样。
　　“十二弟，桐儿。”她笑了笑，就离开了。

　　昔月不想打扰别人享受天伦之乐，静静地病了几个时辰后，就跟着四阿哥回了雍亲王府。她的头靠在四阿哥宽厚的肩膀上，救感觉他呼出的气息，两人相隔很近很近。四阿哥面无表情，眸子有些担忧：“好好的，怎么出一趟门就病了？”日后还是让她少出门的好。
　　“我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无妨。”
　　“一定要注意休息。”四福晋探探她的头：“幸好没有发烧。”
　　昔月望着她的面容，说不出的感觉，怎会有女人如此大度？她们不该是你死我活的吗？像李氏这样的女人才正常。

　　四阿哥亲自把昔月抱回了梧桐苑，叮嘱四福晋好好照顾她，就出门了。昔月口渴，四福晋为她倒了一杯茶水，端到她面前，昔月受宠若惊：“谢福晋。”
　　她坐在昔月床沿，微笑，如同一朵幽兰：“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昔月险些被水呛到：“妾身的故事？妾身就是抱着药罐子长大的，唯一的故事就是遇到爷，遇到四福晋，这么好的人。”
　　她接过昔月手中的杯子放在椅子上，捏着一条手帕，记忆回到了很久以前：“我十六岁那年选秀，进宫当了皇上身边的奉茶女官，刚开始时很不顺利，无依无靠，处处碰壁。就在那时候，我认识个好姐妹，我们同吃同住，分享彼此的小秘密，在宫里也是有个伴，宫里的生活也熟悉了起来，日子过得好了。奉茶女官的领班二十五岁被放出宫，我与她都泡得一手好茶，说好了公平竞争的。她在我睡前给我泡了一杯茶，我一觉到午时，错失了机会。被最好的姐妹背叛，我开始恼怒、怨恨，那人吃人的地方几乎要把我吞噬了。”

　　昔月没想到平淡和蔼的四福晋也有如此的过往：“后来呢？”
　　“我陷害了她。”
　　昔月一愣。四福晋继续道：“她泡给皇上的茶出了差错，被罚到辛者库做奴婢。她搬去辛者库那日，我撞见了她求八阿哥救她，也是那时候我知道那杯茶原本没有问题，是九阿哥加了些东西进去，是我错怪了她。”
　　“她……”
　　“死在了辛者库。”

　　昔月坐在床榻，拉过了一旁的被子盖住自己的腿，四福晋替她掖好被角：“我是怨恨八爷、九爷才嫁了四爷，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我只知道出嫁从夫，他就是我的天。他爱的女子，我会护着她，因为我不愿意他伤心；他恨的女子，我会厌恶她，因为她让他伤心了。”
　　“所以，您才会恼怒八福晋吗？”

　　四福晋抬头笑道：“你看出来了？”见昔月点点头，她才道：“她是四爷最爱的女人，生得美艳，身份尊贵。自从四爷娶了我便极少见她了。其实她也是喜欢四爷的，可她又不愿意低头，她的尊严高傲比什么都重要，甚至超过了她的喜欢。”
　　“或许她更加明白，皇上不会让她嫁给四爷。”

　　四福晋摸摸昔月的头，像姐姐对待亲妹妹那般：“你看得倒是透彻，爷更是明白。只是她不明白，她要爷休了我，娶她。爷娶我半年后，她偷偷扮成小厮的模样混进府邸，闹了一场，当年尚在我腹中的孩子就是这样没了，而且我这辈子也不会再有孕了。”
　　昔月看着她的肚子，讶异地说不出话来：“她……”不似这般女子。
　　四福晋淡淡地看着她：“很惊讶吧！可这就是事实。”
　　昔月点点头：“很惊讶。”简直是惊呆了。

　　四福晋该说的都说了，笑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可不许到处走，小心身子。”
　　“劳烦姐姐关心了。”
　　“真希望你有朝一日像桐儿那样，不对我这般客气。”
　　昔月抬头，心脏嘭嘭直跳，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四福晋仿佛听到她心声，转身就走，淡淡的话语飘到她的耳畔：“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昔月松了一口气，也提起一口气，四福晋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