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实验室研究日记》唐宋不是送糖

51、不祥之人

　　地下室角落的监控红光闪烁，昏倒在地的两人完全不觉身下的阵法已然启动。
　　“略有些冒险。”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方诺远程操控地下的阵法，缓慢将注入力量推动到“最大”那格，然后左手按住自己眉心右手放在感应器上。“唐宋的觉醒也终于开始了，‘那位’看上去已经在指导他使用自己的力量，好险坏了我的计划。”
　　何图轻笑：“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力量被束缚吧？那是神明的礼物，不是错误。”
　　“无论是礼物还是错误，但凡会让他们陷入危险的可能，我都会尽全力阻止。”
　　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他这边被传输到地下室，形成巨大的半圆形光膜笼罩住唐宋和陶冶。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英雄主义呢。”
　　“以唐宋的血脉，确实刚好可以中和陶冶龙族的力量，但这也会加快唐宋自己觉醒的速度，我只是不希望他们这么快就知道真相，面对疾风。”
　　何图抬起手：“你理解错了，我无意阻拦。而且我比谁都希望他们能觉醒的慢一点，这你知道。”
　　方诺侧过脸：“是啊，等归墟彻底重开，你和白泽你们这些老家伙有的忙呢。”
　　何图无奈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讨论方诺用来传送力量的特殊仪器：“这个真是方便，花砾那个世界的科技总能给人惊喜。”
　　“半成品，说是拿过来让我试用，估计是想确定安全域吧。”方诺收回手，脱力的倒在沙发上，脸色比以往更苍白，饶是他体内力量浩如江海，想要同时压制住地下室那两个随时要暴走的家伙也消耗不少，“怪不得神级副本不让单刷，要压制未觉醒的龙族已经这么艰难，当年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囚禁的’时间’？”
　　何图冷哼一声：“强攻不成还有智取，人类身上认定某件事情就决不放弃的品格，着实令其他种族畏惧。”
　　地下室内，内息逐渐平和的陶冶先醒了过来。
　　“这是……”地面上是他从没见过的古代文字绘制的阵法，四周的光膜像是巨大的金色藤蔓交织而成，但仔细看去那不是藤蔓，而是金色的蛇蜕。“唐宋？”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唐宋的衣服，猛然发现自己从指尖到小臂都已经发生异变，薄薄的金色鳞片取代了柔软的皮肤，他的手指变得更为修长更加有力，指间有可控制收缩或出现的蹼。
　　果然如唐宋所说，他并不能控制自己的异变。
　　但这是为什么，难道龙还有什么心愿没告诉他？
　　生怕自己伤到唐宋，陶冶躲得远远地，面向墙壁脱下衣服检查身上的变异情况。
　　“你没事吧？”
　　身后的声音吓了他一大跳。
　　“我没事。”陶冶慌张回答，“就是又异变了，我检查一下。”
　　为什么不转过来？难道陶冶已经变成……龙脸？
　　想象力匮乏的唐宋没法想到一个人怎样在头部不变异的情况下长成别的模样。
　　“刚才发生了什么？”陶冶岔开话题，“你怎么也跟着一起进来了？”
　　“不知道。”
　　沉默片刻，唐宋补充道：“我好像忘了点什么。”
　　“什么重要的事吗？”
　　“嗯。”
　　“啊？那怎么办？花园有没有监控，我们给方诺打个电话？”
　　“不。”唐宋直觉选择了拒绝，“也许出了这里我就能想起来了。”
　　“也是，现在最首要的是怎么把我弄回去。”
　　陶冶终于尴尬的转过身，好在他并没有变成一张龙脸，只在额头和耳朵附近长出了几片金鳞。
　　“你还是不能控制？”
　　陶冶摇头，在唐宋的帮助下尝试了几个咒语，均以失败告终。

　　地下室一度陷入寂静，陶冶仔细思索怎么活跃气氛，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个不错的话题：“其实现在这样除了不太好看，好像别的也能接受，比如现在的我要对付蜚炎，那动动手指就行。”
　　唐宋无奈的看向他。
　　“哎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不是能够把它召唤出来？来，我试试。”
　　“别闹。”
　　“我说真的，而且这周围有结界，我们的生命绝对安全。”
　　磨蹭半晌，唐宋到底还是熬不过陶冶，闭上眼睛集中精力，想象蜚炎的模样——
　　五分钟过去。
　　十五分钟过去。
　　半个小时后，陶冶简直以为唐宋睡着了。
　　“唐宋？”
　　他的指尖触到唐宋的瞬间，后者忽然睁开眼，漆黑的瞳孔映出个双眸赤金，容貌似他又非他的青年。
　　“我想起来了。”唐宋缓缓道，“蜚炎并是不我的式神，你才是。”
　　“嗯？可他确是是你召唤出来的啊。”
　　“他只是为了报恩……或者说，是我以为他要向我报恩，也许那根本就不是蜚炎也说不定。”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陶冶一定能立刻举出无数例子来反驳，比如式神这个称呼本身就是为被使役的妖怪而定的，就算能用在人身上，那也应该是唐宋是他的式神。
　　除非他们俩其中之一不是人。
　　陶冶看到自己身上的鳞片和龙爪，心跳加速。
　　他是......式神？
　　陶冶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异变进行不顺利的原因。
　　“你必须要认可自己的身份，从内心接受你终将成为半龙半人这件事。”
　　只有我把自己当做真实的龙，把这样异变的身体当做正常的身体，才能真正的理解这份力量，并且为守护他珍视之人所用。
　　如果说式神确实是为爱而生，为情守护的话，他当然会是唐宋的式神。
　　“也许只是我幻听了吧。”陶冶的犹豫很显然令唐宋不安，“没事，我们再想别的方法帮你把这个情况消除。”
　　极力压制体内躁动的力量，陶冶侧眸：“不，唐宋，传送到这里之前你喊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嗯？我......”
　　“再说一遍，这对我很重要。”
　　唐宋皱眉，思索良久，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以我的生命，以你的魂魄起誓，我将守护你、治愈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陶冶微笑，以极富磁性的声音回应：“那么，我将视你的生命高于一切，将守护你的魂魄不受半点伤害，将为你的理想、你的愿望战斗直到你我化作天际星辰。”
　　唐宋愣住。
　　“从此以后，我是你的式神，随叫随到，风雨无阻，言出必应。”

　　这一幕如此似曾相识，唐宋甚至感觉自己从两人相遇那天开始就在期盼此刻。
　　那些无法言说的东西全部都交融在契约和力量中，他听到自己说了句“谢谢”。

　　下一秒，光膜骤然把他弹了出去！
　　“喂！”陶冶猛扑过去，却还是慢了一步。
　　“陶冶！”
　　光膜内电光闪烁，陶冶侧倒在地上，痛的满地打滚。
　　“陶冶！”
　　唐宋疯了似的想尽各种方法攻击光膜，然而他无论如何都冲不进去。
　　胸口的契约花纹忽然灼热的像是要燃烧起来，唐宋也痛的跪在地上，倒抽冷气死死按住它。
　　“既成吾的式神，便赐你新生之力和配得上这副血脉的新躯壳作为回礼吧！”
　　脑海中再次回响起那个声音，与此相随的是光膜内骤然爆开的鲜红和陶冶凄厉的惨叫。
　　“住手！不！”唐宋试图反抗，然而那股力量是在太强大，在对方面前他甚至算不上蝼蚁，而只是尘埃。
　　“继承吾血脉和意志的人，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的契约者做什么，只是你们必须知道，由自己打碎重塑的筋骨，会比被敌人逼迫而生成的身躯更强大。”
　　片刻后那声音又道：“而且守护你们的并未我一人，更有古早神秘，连我都无法知其全貌的存在关注着你们，因此你们是幸运的——珍惜这份幸运。”

　　化龙先化骨，人类的身躯太过脆弱，必须将其内部骨骼全部打碎进行重塑。
　　鲜血肆意流淌像是巨大的玫瑰花绽放。
　　“陶冶！”唐宋不知自己用了多大力道，整个手掌都被粗糙的水泥地摩擦的血肉模糊也不知，“放我进去！”
　　阵内阵外的血液相触瞬间，光膜爆出一簇火花后出现短暂的破损，唐宋咬紧牙关扑了进去。
　　浓重的血腥气，还有什么东西燃烧的气味。
　　“呵……”陶冶的肺似乎被碎骨扎伤了，喘息的声音像是破败的风箱。“呵……”
　　他挣扎着看向唐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责备。
　　“你不是说完全异变至少需要一个月！”
　　陶冶艰难的牵起嘴角，傻瓜，碎骨才只是刚开始，之前那些变化根本连入门都算不上。
　　“为什么你要问我说的那句话？”
　　“我是……妖怪……从此之后。”
　　他当然不想成为妖怪，哪怕是龙这样近神级别的存在。
　　但如果这样能陪在唐宋身边的话——
　　他心甘情愿。
　　世界再次一片黑暗，耳边的声音变成无意义的杂音，身体痛的像被架在火上烧烤。
　　不出意外的话这种痛苦会持续3-7天。
　　“我是个……不祥之人。”
　　唐宋听到陶冶呢喃。
　　“大家都说我夺走了其他孩子的力量，所以陶家我这一辈才会人才凋零，还说家中两位大家长的接连离世，父母的不亲近都是因为我。”
　　“如果没有遇到我，你大概也不会被卷入这一切，是我偷偷和学校那边说让他们不要放你走，不要让你退学……”
　　“唐宋，对不起。”
　　泪水模糊双眼，唐宋双手撑在地上，深吸一口气，跟随脑海中的声音念出那串晦涩的咒语。
　　我会守护你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阵法内的力量泛起层层波纹，光膜向内坍塌、抽缩，两人的血液从水泥地上飞起回到各自身体里，伤口愈合，时光逆转！

　　墙上的挂钟响满九声，唐宋醒来。
　　方诺急匆匆推门而入。
　　“出事了出事了！”
　　“怎么了？”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我说去凑了个热闹不？”
　　“嗯，不是救回来了吗？小弟还帮你看过，说没影响到因果，不会有太大问题。”
　　“是啊，我也以为没问题，结果我前两天过去看，发现……发现根本不是我没有影响到因果，而是那里的因果从头到尾都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方诺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为了避免末日的到来把’时间’当做妖怪给镇住了，上次我做的事情又引起他们注意，导致他们进一步追查把’因果’也给……”
　　“这怎么可能？”
　　“都怪我没了解清楚情况就瞎帮忙。”方诺哀嚎，“兄弟们再见，我估计未来几百年都得留在那边修正错误了。”
　　“那边的人这么强的？连因果都敢擅动，他们不怕轮回崩塌整个世界陷入无尽循环吗？”高中生样子的男生坐着楼梯扶手滑下，“如果是真的，那边肯定还发生过平衡毁灭的事件，我建议你直接回到起始点进行更正，否则越修越偏也没准。”
　　“我怎么知道哪里是起点？”
　　“这个容易，你找到被你干扰的那部分因果里面最中心的人物，宋哥和陶哥作为插入者进入其中，一边往下发展剧情一边追根溯源呗。”
　　方诺思量半晌，似乎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唐宋~救救孩子！”方诺扑上来，“术法和妖怪方面除了小弟就你和陶冶最行了，救我，不，救救濒临崩溃的世界吧！”
　　唐宋似乎早料到事情会落在自己身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所谓的命运和注定，不过是因为他叫做“唐宋”，而他又刚好遇见了“陶冶”。
　　他想起一个成语，用来形容眼下情形再合适不过：“庄周梦蝶。”
　　自梦中醒来，地下室已经风平浪静，光膜也消失不见。
　　他重新审视这句身躯：呼吸，抬手，握拳，起身。
　　胸口的契约不再疼痛，但形状和之前有些许变化，如今看上去更像是竖排文字外面环绕了一条绕成8字的衔尾蛇。
　　“陶冶？”唐宋把伙伴扶起靠在自己肩上，“该醒了。”
　　陶冶手腕处短暂闪光，似乎是契约花纹闪烁了一下。
　　“唔……”
　　陶冶眨眨眼，直起身：“我俩都失败了？现在是要一起去轮回吗？”
　　“我们还活着，这是地下室。”
　　“地下室……啊？我们还在地下室？我们没事？”
　　“我没事，不过不知道你怎么样。”
　　“我当然也……啊啊啊！”陶冶稍微调整姿势立刻疼的呲牙咧嘴，“疼疼疼疼疼！不行不行我没法喘气也不能动，浑身上下都疼！”
　　唐宋用术法简单探知陶冶身体，面色尴尬：“看来得给你叫救护车。”
　　“啊？”
　　“大面积骨折。”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