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人纪》石头羊

14、第七朵桃花

　　或许，谁都没想到，十二块口中一直反复提到的‘第一个朋友’的名字。

　　竟然……不是和它同种科属的两栖类。
　　也不是和它在习性，形态上相对更近似一些的爬行类，鸟类或者昆虫。

　　而是，一个不会开口说话的水蕨。
　　并且，‘她’还是一棵和氐人龙这个物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中国刑氏水蕨。
　　……
　　此时，月光下。
　　远方，琼州海峡的海风还呼呼地刮。
　　一个小沙子坑的边上，伴着一阵‘嘻嘻索索’响动，两对一大一小的爪子也一起努力刨开了它。
　　今夜，地球还是夜深人静。
　　但十二块在世界上的第一个‘好朋友’却惬意到放松着‘她’的小身体‘一吐一吸’着。

　　“嘘……我们两个嗦话要小声一点吼，因为，她今晚好像已经睡着啦，你听啊……她又在唱歌了~”
　　“我刚刚~低头看到她躺在这里睡觉哦，都差点大声叫出来，哎，为什么她来了都不告诉十二块一声呢~我好专门欢迎她一下呀~这一路上，她一个人过来一定很辛苦吧~”
　　“不过她的发型……真的好特别啊~是一根一根像羽毛一样的诶……”
　　“而且，她像这样趴着去睡觉也没有声音诶，好文静，好害羞……你说，她是不是……真的长得好可爱呀……”
　　这话，小淡水龙一边快乐摇晃小尾巴，一边扒拉在沙坑旁也向茯神亲口介绍了‘好朋友’。
　　它和茯神是一起悄悄潜伏才爬过来的。
　　但当它沾满了沙子的脸去看向‘好朋友’时，却写满了快乐，真挚和对整个地球上所有生命完全都藏不住的爱意。

　　因为，在暴露了这位‘新朋友’全貌的月光下。
　　这棵‘新朋友’的锯齿状小叶子真的是一片片显得很漂亮，很特别。
　　她一整棵的叶片是黄绿色。

　　可黄绿色，的确是绿色中最接近嫩芽的颜色了。
　　因为，地球上的大多数植物们照理都是绿色的，这是由于唯有植物细胞才可能拥有动物们没有的叶绿素。
　　但相比起淡绿，青色，深绿。

　　其实，黄绿色才是植物逐渐长大，经历一生渐变，直至长大前最接近小时候幼体的颜色了。
　　没有生命出现的地球早已经不可能有新生了，所以，这的确是茯神的眼睛都已经很久没见过的罕见景色了。

　　可这个‘她’又和一般遵循地心引力，直立朝上的陆地植物们不一样。
　　她整个‘人’是趴在地上长的。
　　目测还会一直这么贴地生长，直至让所有长大的叶片最终像羽毛一样蔓延到整个沙地上。

　　这样看来，她的模样真的像一个春天里穿上花裙子，趴着自己玩的小姑娘一样了。
　　也难怪十二块和茯神说可能会担心吓跑她。

　　不过对于茯神个人的角度来说。
　　今夜，这件事最能被称作奇迹的地方，显然还是为什么海口市会长出一颗才2cm的水蕨了。
　　毕竟，大自然构成是很奇妙，物种们拥有的名字也千奇百怪。
　　一个人花一辈子去了解都可能没见过的未知动植物在庞大的地球上更是数不胜数。
　　但说到底，这些物种都有自己的工作岗位，它们一生也只会担任三个基本角色去为地球履行各自责任。

　　它们的名字恰恰就被叫做生产者，消费者和分解者。
　　这其中，生产者指的是所有能生产水分，氧气，却不会去主动消耗的植物类。它们是自然最默默无闻的绿色使者，仅靠自身光合作用存活，还能带给其他动物能量补给。
　　消费者是所有需要消耗氧气，水分，进行呼吸作用的动物们。
　　而分解者则是担任动物身体分解工作的微生物。
　　这三者，在曾经的地球上是遍布各个地方的。可眼前的地球其实早已经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迎来了那场小冰河时代。
　　人类们当时全部消失了，也自此带走了这三个阶段的生物们，包括此后二十年来全部剩余的生命迹象。

　　可理论上，一个地方如果要产生恢复生机的可能，它首先最需要的也就是——生产者。
　　没有生产者的出现，其他消费者和分解者也不可能会被它吸引过来。

　　加上，这里可是海口。
　　虽然，茯神从来没和十二块说过为什么海口现在是一个生命绝缘状态。
　　但每天昼夜平均相差五十度以上的巨大温差和不规律的海洋性气候，就是本土物种早已经灭绝的原因了。

　　茯神是一个神秘的高级海洋动物。
　　他的生命早已经摆脱了地球最原始三大岗位，拥有了一种不需要参与生物代谢和呼吸就可以存活的‘神秘生存方式’。

　　同理，现在还没觉醒的十二块将来很有可能也是这样。
　　所以，除了茯神和十二块。
　　整个地球上理论上根本没有一个正常生物会愿意到中国海口‘作客’。

　　毕竟，这里是被所有生命都早就已经放弃了的海口，这里的‘春季’根本就不是天堂，而是堪比死亡的绝缘地带。

　　它们都惧怕温度会直接终结掉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命。
　　但正是这样一个地方，有一个勇敢又无畏的小水蕨，一个被十二块称作‘好朋友’的植物却来了。
　　她，是二十年来第一个来到此地鼓足勇气对抗海口市末日的生命。
　　可她无法走路，不会飞行，一生无法开口说话，却摇摇晃晃靠着一种蹒跚的小脚步来了。

　　那她的名字，的确应该被人们叫做……奇迹。
　　而且，就像十二块说的。

　　‘她’虽然是努力找十二块来了，现在却有可能真的累到不得已躺下就‘睡觉’了。

　　因为，茯神哪怕是一开始都没注意到这么小一棵水蕨生长在这里。
　　此时，我们的黑色大爬爬却都亲耳听到‘她’做梦的声音了。

　　【“啵………啵………啵……”】

　　这一下，一下，堪称清脆又天真的气泡破裂声音。
　　当然不是这棵身形纤细美丽的小水蕨姑娘在用‘嘴巴’说话了。
　　而是她作为一种植物，自身里储存的水分，此时正通过一个个细胞作为氧气和二氧化碳的交换被排出来。

　　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听单纯的做梦声音呢。
　　可这声音甚至不是从从会发出叫声的动物们发出来的，而是一棵植物，一棵水蕨去静悄悄发出来的。
　　而这么一棵‘睡’着了的小水蕨，还有十二块。
　　两个小生命现在一起出现，它们在茯神的身旁也散发出了一种生物身体去呼吸氧气的味道。
　　这甚至比一场梦还美好。
　　海洋龙是成年体，但往往只有成年体才会去向往那个真正还拥有梦想和奇迹的远方世界。
　　因为，一个生物要活下去，不止需要氧气，需要阳光，还需要……
　　希望啊。
　　“……”
　　这让突然开始一语不发的茯神面对这个整整二十年来自己独自身处的末日。
　　第一次内心竟然觉得自己周围的黑夜变得好梦幻，好空灵。
　　这不止是这棵‘奇迹’般的小水蕨的细胞是黄绿色的。
　　这是代表了地球一年之中春季萌芽的颜色。
　　也是因为，十二块此时又重新趴回到他耳边，拿小爪子捂着他的耳朵开始说悄悄话的声音。

　　“好啦~你都已经亲眼看完‘她’长什么样子啦~我们~还是~先一起回去睡觉觉吧~”
　　“反正~就算我们今天晚上没来得及和她打招呼~我们还有明天~还有后天~还有未来好多好多天对不对呀~”
　　“……”

　　未来。
　　又是这个奇怪到茯神无法形容自己目前心情到底有多不可思议的词。
　　而连夜叫他过来看完了。
　　撅着小尾巴的小桃花龙此时也一边在沙滩上给二人铺好‘床’，一边趁机靠着一个打滚主动滚到茯神的身体下方，又看着他有点小得意地笑了。

　　“十二块~可是就把这个秘密‘第一个’告诉你了哦~”
　　“所以，我们两个~今天晚上一起趴在‘她’旁边睡吧~你有没有发现，她附近的空气~真的~好香~好香啊~”
　　“只要‘她’还在这里，我们就可以一直闻到这么好闻的空气诶，这么一想，明天，还有未来……真的让人觉得好开心啊~对不对呀？”

　　好奇怪，在他们两个一大一小生命身处的这阵海风中。
　　十二块的影子看上去是那么渺小。
　　但它好像就是那个将要坚定牵着茯神的手，一起游着去看整个未来世界的那个人了。
　　因为，这一双用幼年生命去躺下仰望二人头顶夜空的眼睛。
　　……在茯神此刻注视它的目光中……竟好像也真的完全装满了星星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一双装满星星的眼睛。
　　所以，海洋氐人龙也根本无法说出一句话了。
　　只是，我们身处现代，身处于这个需要去融入他人才能拥有认同感的世界，有时候也不免去为自己想一个问题。
　　到底什么是两个生物之间的爱情呢。
　　那也许是山林中两匹鹿，也许是海洋里两条鱼，也许是春天花海的妩媚，也许是冬天寒冷的相守。
　　或许，不是非要有那些东西。
　　只要有两个原本过去十分孤独的生命对彼此拥有共同许诺，他们视彼此为一生的那第一句话……
　　一定是，爱情。
　　人类世界以外的爱情，永远是不需要你和我以外的人带来认同感的。
　　你和你最想要的那个人有一天能做到去彼此认定，这就是你们两个人的爱情。
　　不过，现在其实说这个问题还太早了。
　　但至少，这一夜。
　　此时还没搞懂自己内心怎么了，我们的大爬爬竟是第一次没有去和十二块多说什么。
　　他只是心情完全陌生到和小爬爬一起在小水蕨旁边睡下了。
　　然后……亿万年都活的很现实的他就这么一夜，再没有去挪开自己看着另一边的眼睛。
　　但有了旁边这么一棵蕨类生长在了海口市土壤上，生长在了两个大小爬爬晚上一起趴着睡觉的沙子中央。
　　‘她’所带来的一呼一吸间的氧气，真的也和十二块说的一样好自然，好快乐。
　　……是一种根本不需要再让他放弃肺部呼吸，也能够用鼻子，皮肤和他的心脏去闻到的香气。
　　可如果没有十二块。
　　茯神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去离开他所居住的深海，来到外面的世界闻到这样的空气。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那个化作一朵桃花已经消失了的人口中的这首诗到底是什么意思。
　　谁才是那个茯神未来的必然，这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说到底，眼前的这一切，才是十二块亲手带给他的一场奇迹。
　　……是茯神也要真正对它。
　　包括说。
　　未来的那个笑着对自己招招手的‘他’亲口说一句谢谢你……的奇迹。

　　哈哈哈哈哈——这一章比较的甜~
大声告诉我！！！！甜不甜！！！！我们小桃花是不是全地球最甜最可爱的崽！！！
那边那个叫茯神的男孩！！不要再犹豫！！快跑过去！大声告诉它！！你要娶它！！！（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