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心动》朝时照

3、悠然尽言中

　　从伯明翰到伦敦,两个小时的车程,再加上打车到达约定的咖啡馆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这间咖啡馆并不豪华，但小巧而精致，悠扬舒缓的钢琴曲营造出温情的氛围。方柏言走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女人，身着Dior的最新款春秋职业套装，淡淡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成熟干练，她偏着头透过清晰透明的落地窗去望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们，脸色从容。
　　可方柏言知道其实她并不是像看起来的那样安静乖巧。
　　他走过去敲了敲桌面，然后落座。
　　“嘿！你终于来了，好久不见啊。老兄。”对面的娇丽女子率先开口，笑盈盈地调侃：“或者应该说，我的‘前未婚夫’？”
　　是的。原本要和方柏言结婚的，是这个女人。
　　如果傅云悠是和方梓言一起长大的死党，那么他和冯欣悦也是一样的关系。他和她为了摆脱家族安排的各种相亲，便假装在一起，还名义上的订婚了。可待到谈婚论嫁时，我行我素的冯欣悦二话不说就跑到英国，留下一堆烂摊子。然而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方家只好紧急联姻傅家，把请柬上的女方名字改为“傅云悠”，总算是结束了这场尴尬的闹剧。
　　虽是无奈之举，却也意外地成就彼此的姻缘。
　　冯欣悦看中了方柏言身边的礼盒，她一把抢过来：“哎哟，咱俩都这么熟了，还送礼物干嘛？”
　　方柏言眼疾手快截住，波澜不兴的语调：“这是给我老婆的。”
　　“好啦好啦，我从不夺人喜好。”她摆摆手，不在意：“咦？你家那位呢？怎么不带她一起过来啊？”
　　一起过来听你的喋喋不休吗？方柏言温温一笑：“她累坏了，需要休息。而且，也没必要见你。”
　　冯欣悦了然，捂着鼻子嫌弃道：“啧啧，我闻到了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儿。”其实她是想和方柏言说一句真心的对不起，毕竟因为自己的任性，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可如今看方柏言春心萌动的神态，她觉得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嘛。
　　而方柏言此刻只想尽早赶回去喂养他的小狒狒。唔…不知道她有没有起床？又是否听话吃了午饭？他皱眉，心神不宁：“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哦，你不说我倒忘了。”冯欣悦低头从包包里掏出一张精美的卡片，兴奋道：“我要结婚啦！这次可是真的！”她眼睛闪烁着幸福的光芒：“你们的婚礼我没去参加，希望你有时间就带上媳妇儿一起参加我的婚礼啦！”
　　方柏言收起请柬，不确定道：“还是要看我老婆的时间安排。”
　　冯欣悦兴致颇高：“真的很想见你家那位，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姑娘能忍受你这么无趣的人。”
　　“她很好。”方柏言破天荒地评价：“她真的很好。”
　　冯欣悦又闻到了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冯欣悦又问了大院的近况，她手机响个不停，她接起说了几句，然后歉意地对方柏言说：“那个…我老板临时找我有事…。”
　　方柏言一眼识破：“你老板就是你的丈夫吧。”
　　冯欣悦默然，含笑点头：“他现在在外面等我呢，我先走了。”她拿起包包，慌忙地起身。但方柏言按捺不住内心的一个疑惑，他决定直言。
　　他拉住了欲离开的冯欣悦，问道：“那天…在电影院里，坐我旁边的人是不是你？”
　　冯欣悦没弄明白，怔住：“呃？你到底在说什么？”
　　突然，一道不知名的力量扯过冯欣悦，转眼之间，冯欣悦就被扛在了肩上。只听冷沉的嗓音：“这位先生，请注意你的行为。”
　　方柏言抬眼看了面前身着西装的男人，虽然戴着一副眼镜，给人以文雅的感觉，但也藏不了他的霸道蛮横。
　　电影院？她看了好多电影，可方柏言说的是哪个电影院？她一时没想到出来：“老兄，你能不能说详细点。”
　　“《初恋50次》。”方柏言言简意赅。
　　被扛在肩上的冯欣悦反应过来，她挥动着双脚，却无法摆脱腰间的束缚，她急急解释道：“我想起来了！哎哟…那都多久了……我没去看那场电影啊！那天我和男朋友去放烟花了。”
　　“你男朋友？”强悍的语气插入，男人扛着冯欣悦边走边问，他非常不满意最后一句话。
　　“哎哎哎……不是！你听我解释啊…”冯欣悦慌了，这男人生气起来可是很难哄的。
　　“嗯，回去我就好好听你怎么‘解释’。”
　　在她被扛出咖啡店的前一刻，她不忘对方柏言提醒：“你可以去问小梓，是他订的票啊…”

　　方柏言得到了答案，不是冯欣悦。可是那天他吻的到底是谁？方首长又作死地给自己设了问题。那就回去问问小梓吧。
　　他又想起了什么，他点开通讯录，找出欣悦的号码，然后把备注名改为了“冯欣悦”。
　　他瞥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三点十七。
　　该回去了，小狒狒还等着他呢。方柏言马上起身赶往车站。

　　傅小狒狒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浑身酸痛，勉强撑起身子靠在床背，她才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方柏言…”她沙哑的叫唤，没人应。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昨夜激战，让傅云悠见识到了方首长惊人的体力。又累又渴的她闭眼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水杯，没摸到水杯，手上传来纸质感。她嘟囔：“这是什么？”
　　拿过一看，是几行干净利落的字：有事出去一趟，我会尽快回来。记得按时吃饭，你的猩猩留。
　　即使最后是带些玩笑的留名，傅云悠笑不出来，她想起了前些天的那通电话留言，“是去见她吧。”她喃喃道，无力地合眼。
　　傅云悠十分清楚在这场婚姻里她是什么处境，她只不过是个临时救场的角色。说什么两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从来就与她无关。
　　从十六岁开始到现在，方柏言贯穿了傅云悠的整个青春。然而，方柏言始终自行前进，甚至都不知道他的身后还有个姑娘在等着他回头望一眼。傅云悠一直拼命地往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傅云悠打开手机播放器，随机按了一首歌。沙哑慵懒的女声缓缓唱出心底的悲伤：
　　……
　　“是不该就这样被原谅了”
　　“说真的谁都曾为自己做出自私的选择”
　　“爱我的人我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看他痛着 即使被爱得疲倦了”
　　“我爱得人就真的爱不得”
　　“爱不得要怎么说出我爱上你了”
　　……
　　如同这首歌名，傅云悠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是自欺欺人地继续维持下去，还是狠下心和方柏言说明白，尽管她真的不愿放手。
　　她的心落空了。

　　风尘仆仆的方柏言回到房间，看到的是傅云悠在通话。
　　而傅云悠不知方柏言在她身后，她着急地说：“桉语，你怎么哭了？”傅云悠也乱了，她一个转身，发现方柏言静静地站在不远处。
　　方柏言朝她做了个冷静的手势，并指了指她的手机。傅云悠了然，对着手机那头安慰道：“我明天就回国了，我们见面好好说…你别急…好，你先缓和下情绪。”又说了几句，傅云悠才挂了电话。
　　不多时，傅云悠被拉入温热的怀里，方柏言轻抚她的头，一贯低厚温醇的声音：“刚才是袁桉语的电话？”
　　“嗯…”傅云悠闷闷道：“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她一直在哭…”
　　“等回去后你们好好聊聊吧。”方柏言放开怀里的小狒狒，拿起了那盒巧克力，递给 她：“这是我回来时顺便买的巧克力。”
　　巧克力！傅云悠满眼星星。她把巧克力抱在怀里，欣喜地原地转圈圈。
　　欢脱的小狒狒。方柏言心里是无奈地宠溺。
　　跑了一天，洗个澡放松下。方柏言把外套脱了随手就扔在沙发上，他找好衣服进了洗浴间。开心的傅小朋友也转够了，她拎起外套挂好，外套口袋里却掉出一张精致的卡片，傅云悠拿起细看，是请柬，上面写着：
　　——bridegroom：Louis
　　——bride：Cynthia
　　Cynthia？欣悦姐的英文名，她要结婚了？可为什么方柏言不带她去见欣悦姐？
　　傅云悠若无其事地放好请柬，她看了看洗浴间，内心泛起苦涩。

　　方柏言看着对面颓丧的方梓言。
　　方梓言不说话，原本阳光开朗的小伙子耷拉着头。方柏言靠在椅子上，食指有节奏地轻点台面，数到60下时，方首长先入为主，板脸问道：“老二，你最近怎么回事”
　　自从蜜月结束，方首长扎进了部队。离开半个月，部队的事务虽有人处理，但有些重要的文件仍需经方首长审批。工作繁忙，方首长也不能长时间地离开，只能抽个吃饭时间回去陪陪小媳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有人想方设法地陪家人吃饭，有人却过得很不得劲。连爸妈都察觉出，在方母的强行要求下，方柏言只能牺牲陪媳妇的时间来探问方梓言。
　　方梓言还是垂丧，眼神呆滞。
　　方柏言越想越心塞：今儿我可是没见着我媳妇来陪你，你给个反应好不好。他一脚就踢了过去。
　　“哎…”被踢了一脚的方老二揉揉小腿，心里哭唧唧。
　　“你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爸妈还非得让我来开导你。”方柏言面瘫，冷言冷语。
　　方老二叹气，幽幽道：“没啥，我自己能处理，只是需要时间来想想。”
　　嗯，有故事。狡诈的方首长马上就判断出方老二一定发生了什么，但他确定该成长成熟了。方首长摩挲着下巴，所有所思。
　　既然老二不愿意说，他也不多问。方首长清清嗓子，凑前试探地问：“老二，你还记不记得05年地那场电影。”
　　“不记得。”方老二嘟嘴。
　　“臭小子，你快好好想想。05年、电影院、《初恋50次》。”方首长暴怒，一巴掌准备打下去。
　　方梓言下意识地护住头，他急忙说：“哥！别打了…我想想…”
　　“05年？《初恋50次》？”方梓言脑袋迅速回转：“是不是订了情侣票？”
　　“是。”方首长点头，直截了当：“你还想的起坐在旁边的人是谁吗？”
　　方老二想也没想，傻乎乎地坦白：“是悠悠啊。那时我避免尴尬，就让悠悠来救场。其实她应该坐别的位置，可她不知道索性就坐到我后面的位置，就是帮你订的情侣座。欣悦姐说她不来，而你也迟迟没到，我就让悠悠坐那儿了。”
　　方柏言恍然，不确定道：“悠悠？是我老婆吗？”
　　“废话，我还认识哪个悠悠！”方老二激动，翻了白眼。
　　方柏言深吸一口，平复知道答案后的复杂心情，他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就把方老二扔在原地。
　　原来是她，竟然是她。方首长不淡定了，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就认识对方了。方柏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心里万般感受。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个片段，沉寂多时的画面此刻变得清晰透明。
　　那天过后，傅云悠来大院的次数更频繁。
　　傅云悠在他身边蹦蹦跳跳，吵闹地拉着他喊：“方柏言！方柏言！”
　　在他入部队前抱住他哭：“方柏言，你能不要去部队吗？”
　　收到她亲手做的生日蛋糕，上面是用奶油画的歪斜字:我的方首长，生日快乐。
　　临时提亲的果断答应。
　　婚礼上深情款款的“I do”
　　……
　　一切的一切看似琐碎却有意义的事情不断闪现，方柏言这才清醒地明白悠悠的心。
　　原来，她爱了他这么久，久到他已然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方柏言笑了，还好她仍然愿意爱他，还好一切都不算迟。
　　他接了个电话。
　　“您好，我们是XX酒店，十分感谢上个月您们在本店入住。现在做个顾客反馈，请问您对我们酒店服务是否满意？”
　　“嗯。”方柏言听出了这是蜜月时在西班牙入住的酒店。
　　“好的，谢谢您的支持。”方柏言欲挂，那头又说起话来：“请问您有收到您的电话留言吗？”
　　“电话留言？”方柏言蹙眉。
　　“哦…天呐！抱歉，是您的太太接电话。”那边反应过来，解释道：“是一位‘Cynthia’的女士留言……”
　　Cynthia？冯欣悦。方柏言觉得不对劲，还未等电话那头说完，他径直挂了。
　　他迅速整理思绪。冯欣悦的电话留言，他的赴约，回来时悠悠的反常……
　　方柏言猛地意识到什么，他转身向大院的方向匆忙跑去，还撞上了一个哨兵。
　　哨兵困惑，方上校怎么会这么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