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你斗不过为师的》易点墨

25、第二十五章

　　几十年，可以毁掉一座城的所有，令其变成一抔尘土，弥散于天际；亦可以令一切百废待兴，重现生机，只不过早已物是人非。

　　李弦墨砸吧着嘴，失望的去街巷看了眼，果然那家酒家早已不在，就连附近的牛肉馆也变成了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商铺。
　　“事到如今，定魂珠还找得到么？”
　　说实在，他真不确定就凭他们两个人跑到这儿来就能找到几十年前丢失的东西。先不说当时一片混乱，兴许早就连同那个时候的洛城一起毁了，哪怕没毁，也保不准被谁捡了去藏起来。再来，也不过是白跑一趟。
　　李弦墨隐隐约约心里有些眉目，既然师弟说要来这边找，还拜托了自己，那么一定不会是漫无目的的寻找。
　　结果，没想到，李霄城答道：“找得到，很快。”
　　“师弟，你知道这珠子的方位？”李弦墨恍然大悟道：“你！你当年把它藏起来了？！”
　　李霄城摇摇头说：“不是我，是子楼藏起来的。”
　　“他？”
　　“他起初拿给了我，我没收，他便藏了起来，告诉了我位置。”
　　说着，两人徒步走向一处宅院，从外面看宅子的瓦片，大门和门口的石狮子便可猜出这座宅子的主人曾经非富即贵，但宅子现如今破败不堪，大门敞开，往里头望去，主屋已经被烧毁了一半，院内杂草丛生。这对两人并不陌生。
　　“哦，看起来那小子挺有心机啊，给自己留了个后手。”李弦墨嗤笑道。
　　没想到，李霄城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都说了，他是给我的，留给我日后渡劫用，哪怕失败，还可以保存魂魄。”
　　不用李霄城解释，李弦墨也清楚，他嘴上厌恶这个师侄，不仅是因为叶子楼做过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事，更是心底一直以来“正邪不两立”的顽固理念。可说到底，终究皆因一个“情”字。他推开屋门，拍干净手上的灰，看着一片狼藉的宅子，有点故地重游的感觉。
　　半晌，李弦墨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那番话错得离谱。他本以为叶子楼是个充满心机，满脸虚伪，狂妄自大的家伙，可细细想来，作为他师尊的李霄城，相比之下更胜一筹。叶子楼耍的心眼，欺瞒的手段，缜密的布局，说不定李霄城早就里里外外知道的一清二楚。
　　李弦墨扭过头，插着腰问：“师弟，说实话，你什么时候开始计划好的。”
　　“像你想的那样。”李霄城眨巴眼睛。两人常年相处下来，早已形成了默契。
　　“哈！”李弦墨踩在门槛上，似乎没站稳，脚滑了下，又重新踩上去，半天才憋出话。“就服你！”
　　见师兄这副样子，李霄城有些拿不定主意，他走过去，同样踩在窄窄的门槛上，试探性的说：“师兄，你生气了？”
　　他小心的模样令李弦墨有点发笑。明明是个面无表情的样子，明明甚至还有些嫌弃身为师兄的自己各方面不如他，现如今却真像个不韵世事的小师弟般缩在一旁，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无辜。不过事实证明这挺管用，至少令李弦墨一时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
　　“没，我有什么好生气。”李弦墨耸肩，“只能说，叶子楼那小畜生不亏是你教出来的。”
　　“你还是生气了。”李霄城说。
　　李弦墨没开口，但表情明显的询问意思。
　　“因为你骂我了。”李霄城又说道。
　　“噗，哈哈哈，师弟你还是老样子。”

　　轰——
　　李霄城用精血画完阵法的最后一笔，整个宅邸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他们来到了宅子的后院，以院子里的一口井为阵眼，敲开了覆盖在宅子地下的结界。此时，地面裂开，井口塌陷下去，一条石阶出现在两人眼前。这是一个很缜密的阵法，以阵法主人的精血为引子，才用特殊的符阵将埋藏在地底下的空间与外界隔绝开。倘若非阵法主人解开，哪怕在这地方掘地三尺都不会有其他东西。
　　“这个不是……”李弦墨看向石阶通向的黑暗处，发出了惊呼，这分明是……
　　“我也是后来才得知，子楼把东西放在了原位。”不经意间，李霄城忍不住捏了捏手掌，他说：“下去吧。”
　　“等等。”李弦墨拦住了他，在他知道李霄城这么多年所做的之后，他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他直接开口问了。“师弟，我现在有点乱。”
　　见到李霄城投来疑惑的眼神，他想他误会什么，赶忙说：“我是你师兄，从你入门的那天起我就说过，有事没事来找我，我想清楚你的计划。”
　　“谢谢。”

　　从那天之后，不，也许更早，李霄城就开始计划好了。
　　他把叶子楼的神魂给藏了起来，偷偷把他的尸身挖了出来。
　　他花了四十年的时间，请王先生帮忙，日日修复身躯，修补神魂，令叶子楼重生。
　　他说，叶子楼喊是他养大的，也是他的。

　　他清楚那天终究会来，也头一次为自己的没用和无能感到绝望，他没办法救叶子楼，豁出命也救不了。
　　仙门之中出了个入了魔的徒弟可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不能不管他。
　　李霄城作为仙门之人，又是魔尊的师尊，理所应得的被推出去要求进行大义灭亲之举。他很理智，没有冲动行事，因为他拒绝与否，他还是无法护住叶子楼，只得跟着各大仙门上了玄武峰。
　　真没用，没用！没用！
　　他见着了叶子楼，那个已经成为魔尊，伫立在尸骸之上的男人，在见到他师尊的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乖巧听话自卑的孩子。
　　他说：“师尊，你要杀了我么？如果是，我站着不动，我会乖乖的。”
　　周围人嘈杂叫嚷着，有人说这是魔头的阴谋，有人怂恿李霄城上去清理门户。
　　李霄城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也不会盲目的去相信。可他竟然头一次笃定，叶子楼不会输，至少，能逃走。
　　四周叫骂着，兵戈相接，尘土飞扬，血溅四地。
　　这时，佛寺的主持也赶了过来，一口钟扣下，把叶子楼和一众魔物关在了里头，李霄城被挡在外头。
　　灭魔大阵开启。
　　他顿时疯了一样想要过去，可其他仙门修士拦住了他，只当他是爱徒心切，甚至不惜用捆仙绳绑住他。
　　真没用，没用！没用！

　　叶子楼死了，李霄城在众人确定其神魂已灭后，抱着一个熄灭的魂灯，在他尸体边上，坐了三天。

　　“正好，有些事咱们还要问问他不是。”这也是李弦墨愿意放下仙魔之别协助李霄城的原因之一，“那么，我是说他记忆回来后，以后呢，你……”
　　“和以前一样，就和以前一样就好，那样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