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20 ...
-
“怎么这么不当心!”阿姨眼角噙着泪,心疼地为董子月擦涂着药膏。乳白的膏体与温热的肌肤相触,很快化成透明的液体,慢慢渗入肌理。
叔叔一直在她们俩身边打转,眉毛皱得紧紧,目光一会落在妻子的面部,一会落在董子月红肿的肘部。
也不知是心疼谁,又是生谁的闷气。
董子月懊恼着看着阿姨的眼泪,怎么在心里骂自己都不嫌够。
她初中那两年,发现暴.力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直截的途径,和人掰扯不清的时候就会用拳头。
一开始很少会打赢,身上带伤,怎么藏都藏不住,阿姨也是这样哭着给她抹药。说要转学,被她拒绝。
渐渐的,她实在扛不住阿姨的眼泪,自己去报了班,越来越少占下风。但阿姨不知道,在叔叔的配合下,只以为她越来越受同学欢迎。
“阿姨,这次真不是打架。”董子月急得伸出四指,“我发誓,要是骗你,我就是小狗……”
她怂怂鼻子,“呜……汪!像这样。”
阿姨禁不住破涕为笑,但很快又努力做出严肃的样子,“那你告诉阿姨,怎么弄的?”
“我晚上不是在体育馆练长跑嘛,跑完想去拿矿泉水,结果您猜怎么着——”董子月眉毛一竖,极尽夸张,“好家伙,整整一扎矿泉水,不知道哪个小兔崽子全拿了,一瓶都没留!”
“那可给我气坏了,我越想越气,坐地上坐了会,顺手拿了根捆绳绕在手上,狠狠地,等我清醒过来……”
她一努嘴,“阿姨你看,它就变成这样了。”
阿姨把药膏盖盖上,“你当阿姨傻,可劲骗哪?”
“真的,阿姨……您怎么不信我呀。”董子月头往后一仰,整个人靠在沙发上,脸上沮丧又难过,她摸着心口,“您伤着我了,这里,痛。”
她眼角瞧见负手而立的男人,“叔叔,你看阿姨怎么这样。”
男人看看妻子,见后者又似被哄好,他的神色有所缓和,但也没打算介入。
“药膏还在吸收,当心别蹭掉。我们现在吃饭,今天用调羹。”
“阿姨……”
“不听阿姨的话?”
“听听听,阿姨说的都是对的。”
.
“十一点前必须熄灯。”叔叔把果切放置在董子月一臂距离处,开口道。
“啊……”
“伤患没资格讨价还价。”叔叔瞥她一眼,“一个小时后我来拿果盘。”
“阿姨给你准备的,一点都不许剩。”
“奥……”董子月把下巴磕在书桌上,长长的眼睫扇动,看上去格外乖巧。
董文不为所动,他知道这个丫头从来跟乖巧搭不上边,好在她起码愿意骗骗妻子。
“今天的事,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打电话给杜老师?”从董子月猛然醒悟打架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后,他就不得不为她擦了多年的屁股。
让人头疼的是,每次董子月都能拿出一堆理由为她的行为辩解,而你到最后只能绝望地发现你又被她说服了。
但最关键的,当初那个武术班,是他出钱帮董子月报的。
“这次真不是打架。”董子月捏了一个葡萄在嘴里,“虽然本来是想打来的。”
“真的?”董文怀疑。
“真的真的。”董子月忙不迭点头,“我怎么会骗您。”
董文不置可否:“刚才你和阿姨也是这么说的。”
董子月一噎,叔叔不再看她,转身掩上了门。
董文的脚步声渐渐听不见,董子月把面前的作业习题堆到一边,从书包袋里摸出一样东西。
是手表。
很普通简单的款式,表带是由表钉相扣后连接的表节,因为吊扇的坠击,已经变形缺了大半。
硬质的表盘有深深的划痕,指针停留在十一点五十九分。
这不是她上次重生临死时看到的那块表。
记忆中的那只表要破旧得多,却是价格高昂的机械表。
这样的不同让董子月感到心安,但很快又被毛骨悚然所代替。
她一直以为她的每次重生都是独立分离,新一次的重生覆盖上一次。
但这只表的存在,哪怕只是时间的巧合,告诉董子月两次重生间有着隐秘的联系。
也许……她的每次重生都是有联系的。
董子月凝视着掌心的表,打了个寒颤。
叔叔来拿果盘时见她魂不守舍地盯着一套真题,看了看,道:“压轴那道需要用到洛必达法则,超纲。”
董子月缓过神翻了翻试卷,回道:“我没做过压轴题。”
董文:“……”
他例行公事般按照阿姨的嘱咐,要董子月早些睡,记得关灯,被子要盖盖好,空调不可以调太低。
“董子月,你在听吗?”他不悦地看到董子月又在恍神。
“叔叔……”董子月浑然不觉,她望向董文,“煤气灶关了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董文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却发现记不太清。
“关了吗?”董子月坚持问道。
出乎意料的,女孩关注起这个。
“我送果盘的时候顺便去看看。”他应道,“你别熬夜。”
“嗯!”
董子月扒着门缝看叔叔走向厨房,他的身影在案台一晃,果盘被轻轻搁置。
紧接着他在煤气灶前稍作停留,俯身察看,嘴里轻念了什么。
董子月浑身发冷,唇色苍白。
如果她没有看错,叔叔是在关闭煤气阀门。
倘若煤气泄露,瓦斯在他们入眠后充斥整个空间,阿姨晚上偶尔起夜,那么开灯时的细小火花足够摧毁眼前的一切。
她知道她想得太极端,可她控制不住。
董子月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小手电筒,她按照正常作息关了灯,然后轻轻推门去了客厅。
她仔细地、神经质地检查防盗门锁,检查阳台,检查窗户。
她在整个家中转了一圈又一圈,一遍遍确认。
叔叔阿姨做的很好,几乎没有给她找出纰漏的机会,董子月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们的卧室,心里便安定一些。
到最后,她逼迫自己进房间休息。
董子月把那块表放进一个收纳盒,装进行李箱,压在了衣柜的最下层。
好像这样,就能重重封印不安的诅咒。
.
又做梦了。
她现在坐在教室里。
董子月茫然地看着来往的人影,他们高矮胖瘦不同,却大多面目模糊。
“董子月!”有人在前方叫她,扭曲阴邪的声音,难辨男女。
“好的。”她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有一块完好的表,她要归还原主。
董子月踮着脚尖,伸长手,小半身子探出书桌。
“嘎吱。”她听见古怪的响动。
没来由的,她看了眼自己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
那边应该少了什么。董子月这样想,又很快否定自己,她可是一直单人独桌。
“哒”她的手心,手表表盘突兀地裂开一条缝隙,表带碎成节状。
董子月并没有感到奇怪,她把手表连同细小的部件放在前桌。
“嘎吱——”
她准备回到座位。
“嘭。”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也要祝大家愉快鸦!!
今天打了一早上的电话拜年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