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金主有点怪》两掛

47、第 47 章

　　185.

　　郑恭慢慢撑起身，退开到安全距离之外。

　　他能感觉到尹狄在看他，却下意识不敢回视，视线落到尹狄身上被他压地微皱的衣服，和略有歪斜露出锁骨的领口，他喉结微动，又将视线逃到房间的角落。

　　嘴唇上还残存着柔软的触感，夹杂着此时肿胀的些许刺痛，郑恭面上神色未动，心脏的跳动声却鼓噪着耳膜，滚烫的血液流淌周身，引发无可宣泄的燥意。

　　察觉到身体的变化，郑恭匆忙转身，踏步而去。

　　在洗手间冷静了一刻钟，郑恭发热的脑袋终于冷静下来，也终于彻底意识到刚刚他都做了什么。

　　他，强吻了尹狄。

　　这一次，尹狄神志清醒。

　　蛰伏于心的慌乱情绪如浪水般汹涌而上，郑恭一时竟分辨不清自己究竟在恐慌什么。

　　自他醒来，他对待尹狄的态度就两个字，拒绝、拒绝、还是拒绝。

　　梦里的故事那么美好，那个“他”能够主动地追求心中所爱，而对方也并不排斥“他”的追逐，甚至对“他”的黏人十分纵容。

　　每一个失眠的夜晚，郑恭平躺在床上，总会忍不住回忆起梦里的场景，一边感到甜蜜，一边感到羞耻。

　　他在为自己制造的幻想而感到喜悦，这比得不到心中的美好更加可悲。

　　一再地训斥自己，却始终管不住那颗躁动的心，随着记忆中那人的每一个笑容而剧烈跳动。

　　186.

　　郑恭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喜欢尹狄了。

　　在没开始工作之前，两人因为身处不同的城市，郑恭只能在过年的期间因为家庭聚会而见尹狄几面。

　　他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因为哪一个细节而对尹狄动了心，只知道从某一次开始，他会因为过年后两家道别的场景而伤感，临近假期时，又会因为即将到来的见面而满含期待。

　　那时候，即使父母聚少离多，郑恭和父母相处的日子少之又少，但他以为其他人的家庭都是这样的，他总还是有一个他自认为的家。在他面前，父母还会因为对他的一点怜悯而强装和谐，郑恭也曾为自己的性向能否被父母接受而苦恼了一个暑假。

　　可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为期两个月的痛苦，不过是一场他自导自演的滑稽喜剧。

　　一对各自有了情人和孩子的夫妻，会在乎一个商业联姻的牺牲品的好恶吗？恐怕，郑恭的生活越是糟糕，越是如了他们的意吧？

　　郑恭从小成绩优异，加之开朗的性格和良好的家世，他的成长道路上，一向受到身边人的喜爱。

　　郑恭懂得许多道理，知道人要为自己而活，知道父母与子女不过是因为血缘而互相牵绊的关系，如果没有日与夜的朝夕相处，那么所谓血缘也只是一种浅白的关系证明而已。

　　他的思路清晰无比，他没有错，他不该有任何负面情绪，相反，他该更加努力地读书，他要走到父母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他要父母为他们对他的遗弃而感到后悔。

　　偌大的别墅里，他蜷缩在房间的角落，泪水在下巴处汇聚成珠，砸到泛着凉意的手臂上。

　　明明滑出眼眶的时候泪还是烫的，落到手臂上，却只剩下一片冰凉。

　　白天的时候，郑恭不允许自己显露出懦弱的一面，夜深的时候，他学会了拥抱自己来取得温暖。

　　郑恭瘦了，也变得沉默了。

　　身边的人有所察觉，但大多只是在心里好奇了一刹，转眼就抛诸脑后。

　　时间并不会因为它的单调乏味而停止脚步，新的一年来临，郑恭终于再次看到了他的父亲、母亲。

　　他们还是言笑晏晏，会以温柔慈爱的目光注视他，会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然后把让助理准备的红包递给他。

　　郑恭沉默着接过红包，低声道谢。

　　“傻孩子，客气什么。”随意回应一句，他们完成了任务表中的一项，然后相携着继续下一个任务。

　　郑恭看着他们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红包卷起来，走过花园时，将它们插进花盆里。

　　饭席上，大人们相近而坐，小孩子被分在一起，坐在郑恭身边的是尹狄。

　　尹狄见他少见的沉默，感到疑惑，见大人们相谈甚欢，便凑近郑恭，戳了戳他的胳膊，轻声问他：“你怎么啦？不开心吗？”

　　郑恭一震，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他是累赘。

　　他是变态。

　　他不值得一切美好。

　　他生来就是一个错误。

　　眼眶发热，鼻子发酸。

　　身边的人见他不回应，又轻轻戳了他一下。

　　郑恭猛地将他的手甩开，洇红的眼睛看向尹狄，他低声警告：“别碰我！”如同被侵犯了领土的豹子。

　　尹狄吓了一跳，手立刻移开了。

　　等郑恭转过头去，埋头吃饭的时候，尹狄忍不住又悄悄向他看去。

　　他的确被吓到了，但他还是觉得担心，因为郑恭那好像马上就要哭的表情。

　　他想着等大人都不在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问问郑恭，他到底怎么了。

　　饭席结束，郑恭的父母假借工作繁忙一走了之，尹狄的父母也是一脸焦急的样子，带着尹狄匆忙回了家。

　　郑恭站在外公家里专属于他的那个房间的窗边，看着尹狄父母拉着尹狄往外走，尹狄不时回头看的场景。

　　心底泛起一丝涟漪。

　　却也只有一丝而已，因为没有后续的动力，它很快消失在如死水般的平静里。

　　187.

　　黝黑的瞳孔渐渐放松，郑恭从回忆中走出来。

　　郑恭有些想笑。

　　仿佛只是一眨眼，那个烂漫的少年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步履蹒跚，衣衫褴褛。

　　曾经对父母的怨恨在日复一日的自我折磨中也被渐渐消磨，压抑在心头的爱却如顽强的韧草，窥伺着每一个可以破土而出的机会。

　　可郑恭不敢让它挣扎而出，因为他不知道，如果它显露踪迹，那么如泡沫一般的现在，是否会即刻破灭。

　　被他喜欢这件事，一定只会是糟糕的负担吧。

　　郑恭无可避免地陷入自怨自艾里，好在敲门声及时打断了他的思考。

　　门外，尹狄的声音有些遥远，但仍然带着温度，他说：“菜我热过了，出来吃饭吧。”

　　郑恭松了口气，心脏的某些地方却更加滞涩，他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回状态，然后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