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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至近至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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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白色象牙塔里】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偷落在小姑娘玫瑰色的脸庞上时,那沉静而神圣的睡颜,分外触动聂明宇的心,他忽而明白了,什么叫做“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尽管对亨伯特的卑劣,他一向是嗤之以鼻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卑劣的物体,也不乏一颗浪漫的心。
聂明宇一直紧绷着的背脊,总算松懈了下来,对于他来说,此刻可以称得上是劫后余生,值得庆幸的是,为了小姑娘,他又一次挺了过来,看来他要铤而走险,接受程医生建议得那个手术了,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怎样都不会有比这更坏得了。
想到这里,聂明宇眸色坚毅,清俊的脸庞布满了果决:不能失去的,只有这个小姑娘了,一定要夺回健康的身体,总有一天去紧紧地拥抱她,如那支舞蹈一样,轻轻松松将她举起,陪她做任何她喜欢做的事情,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永远都离不开自己!
铺在小姑娘发顶上那缕柔和的目光,随着令人清爽的晨曦,被聂明宇渐渐移到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
星辰正枕着她自己伸出的纤臂,而另一只手,蜷缩在了那樱唇上,若有若无的柠檬清香,在一切充满希望的清晨里,似乎带着些许音节,轻沾在了聂明宇的鼻尖,又打在了他心上,这让他前所未有的,想放纵自己一回。他缓缓地低下了头,可就在即将触到那莹白指尖时,他又一次克制了自己,他打心眼里尊重这个心爱的小姑娘,他改做伸出那只正空着的手,轻轻弹在了星辰小巧的鼻尖上,而后迅速躺回了松软的枕头上,闭上了一双狭长的凤目,就这样拉开了二人的距离,但两人握着的手,已被他万分珍惜地放在了胸前。
按时醒来的星辰,先不忙揉她有些发酸的眼睛,被握着的手也尽量不动半分,只用上另一只柔软的手,为床上的聂先生,轻轻拉了拉被子——那位医生阿姨嘱咐过,千万不能让聂总着凉。做好一切后,星辰听着他匀和的呼吸声,一颗心才总算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上,她终于体会到,在自己生病时,外公心中那番煎熬了。
她本打算等聂先生醒来后,再亲自去搭配些早餐,可门外已经响起了敲门声,三长两短又不紧不慢,之后又重复着这同一个节奏,虽然听不出急切,但来人不把这扇门敲开,似乎是不会罢休的。
无论门外是谁,闭目养神的聂明宇都不想去理会,更早在听到第一声时,就已经准备好秋后算账了,可他更加知道,他的小姑娘,是最不会慢待客人的,为此,他只好不舍地,将手松开了些,但与此同时,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正在心中咬牙切齿。
起身之前,星辰已想好了所有的应对方式,当然这取决于访客是谁,可那门后边,竟是一位有些意想不到的客人。
“瑞瑞姐姐?”
伴随着Gucci鸢尾花的清香,一身郝思嘉套裙的周瑞瑞,手捧一束新鲜的法国郁金香,携着一盒包装精致的玉米鲜肉小馄饨,正优雅得体的站在门外,对来开门的小姑娘,微微俯下了蜂腰,露出了她真心的笑容:“早啊,小星辰。”
随后也不麻烦这位可爱的小妹妹,从不摆什么臭架子的周瑞瑞,只自己拿着东西进了门,将旖丽的花束细细摆放好后,她这才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聂明宇,虽然那明媚的笑容不变,却少了几分真意,多了几丝幸灾乐祸:“好久不见了明宇哥,本来我们可以在一家时尚的餐厅叙叙旧的,顺便邀请你去剪个彩,或许会是一场不错的重逢呢,至少会很体面,但万没想到竟是在这里呢。”
周聂两家素来是有些交情的,但聂明宇和周瑞瑞两人的关系,只能用井水不犯河水来形容,在生意上也从不往来,两人更是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见过的面和说过的话,连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思及此处,聂明宇眸色暗暗一沉:看来他的那对好父母,又打了什么过分的主意。从来他都不喜欢周瑞瑞的个性,这个女人在为人行事上,总是像一只公孔雀般的张扬,更让他瞧不起的是,既踏上了生意场,她竟还可笑地守着一些,法律上的条条框框,属实没有魄力与胆气。
无论心中有多么不满和怀疑,面子上总要过得去的,在生意场上的游戏里,没有谁是永远的敌人。聂明宇一如既往地先不动声色,冲对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她的问候,同时却在考虑着:她这次主动来医院探望,究竟揣着什么目的?
到底是商场上的老油条,对于眼前这位“病人”的态度,周瑞瑞已意会得十分透彻,却也不藏着掖着,速战速决道:“我只是来看看我可爱的小姑娘,顺便探望一下聂董事长而已,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
周瑞瑞未曾明说的,是受了两个人的托——其中一位,她怎样都要尊重一下长辈,而另一位嘛,可是多年相交的“挚友”啊。
不等聂明宇有所不满,她笑着安排地明明白白:“聂董事长有无可挑剔的早餐可以享用,外面还有乌央央的一堆人侯着——就差把他给供起来了,我看小星辰啊,你该去放松一下了,有人可是在我那儿挂念着你,都长吁短叹,食之无味了啊。”
【像是在紫罗兰花园里】
“La vie en rose ”里每日都会播放的法国花腔歌剧,居然换做了美国的乡村音乐,这让星辰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位酷爱此道的大姐姐:上次在学校,自己应是看到了一个有些相似的身影,在这个未知的时空里,是会有这种奇妙的巧合出现吧。
一直在《Jolene》里沉醉的周瑞瑞,忽而用她低沉的声音,撩人地开口了:“小星辰,你想吃什么直接和姐姐说啊。”
“呦,老板大气呀!”陆晨风放下了一直钻研得皇室婚纱影集,比玫瑰还要浓丽的脸庞,勾出一抹冷艳的笑意,满是调侃的意味。
周瑞瑞弹了弹整洁的裙子,不为所动道:“你缺这点儿钱吗?”言外之意就是——别想让老娘请客,你吃白食。
陆晨风也不甘示弱道:“我近来可是在筹备我的世纪婚礼,作为我的挚友,你不该表示表示吗?唉,富可敌国如你,就只会对我攥紧你那双金手……”
“就你要结婚啊,凭什么什么事儿你都抢在我前头啊,姐姐我这周就已婚了,以后请叫我曹夫人,明天记得把礼钱寄来,太少或不是支票我可都不收啊。”
陆晨风本以为她在开玩笑,习以为常道:“上一个有三个月了吗,你又给了很多分手费吧,从没见过你这样大方的前女友了,说吧,这次又是谁,令你豪掷千金了。”
话刚说完,陆晨风猛然察觉到:Rachel这个小妮子以前总是说,男人哄哄宠宠就得了,养的是情人又不是爹,因而绝不能任之作威作福,骑在自己头上,这次居然主动承认是“曹夫人”,莫非她真的……
果然周瑞瑞正襟危坐,前所未有地认真道:“以前那些你也知道,不过都是各取所需,他们钟爱我的钱和美貌,我喜欢他们帅气的脸和健壮的身材,以及取悦我的能力,就是这样,但你崇敬的那个维纳斯金箭头,终究是盯上我了。”
陆晨风倒兴奋地拍起了掌:“恭喜恭喜,你总算可以不去祸害‘良家’了。”虽然她并不认为,只冲钱而来的,会是什么好男人。
“轻易就屈从于金钱,放弃底线和尊严的人,不过就是贵一点的玩物罢了,况且我每次都是和一个人认真地交往,又不是脚踏数只船,眼前的无趣了,我就会果断结束,也会给出额外的报酬,到最后谁也不欠谁的,建立在金钱之下的情。爱关系,自然不会有太多真心,不过在一段时间内会很稳定,我平常工作很忙的,当然要给我自己找些,能令我安心的乐子了,只不过这一次,是我先栽了,大学生真是很可爱啊,我也能体会你那种爱恋了……”
周瑞瑞以前非常不明白,陆陆她怎么可以喜欢一个人,三十多年都不嫌腻,这一对儿对彼此更是始终如初,不过从今以后,她一定也可以了。
陆晨风的推测得到了证实,她分外严肃道:“小心点周大老板,你可是娱乐版面的常客,比那些当红明星都要有话题度,不过他们也只敢写一写,没一个胆大包天地,敢刊登你的正面照,你的家里人才是要时刻注意的,保护好你的‘他’,我希望你这次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周瑞瑞显然听了进去,却把话题一转:“有钱有势的人,尤其是像我这种,既有钱有势,还才貌双绝的人,如果事事一帆风顺,那些为了讨生活,而苦苦挣扎的普通人又情何以堪,必然要有一些夸张的绯闻,让他们在茶余饭后晒上一晒,至少让他们心理平衡些,反正我又不会少块儿肉,钱更不会少挣,为什么还要剥夺他们这点儿乐趣呢。”
陆晨风抿了一口法兰克福苹果酒,笑道:“你果然是黑心资本家的嘴脸,我看你更是享受这种‘万人瞩目’,且恶趣味的生活方式——勾引大众去追寻探究你的长相,但就是一次也不给他们看到,也让他们越发对你感兴趣,可以称为不费一文的宣传,低调之中的高调。”
“嘿嘿,所以我们才能成为挚友,不过你也真是白长了一张魅惑众生的脸,说实话你比我更适合玩弄别人的心,可你心里却从始至终,只有你家的Ludisia。”
这两人一时忘我,你来我往,而星辰也在一旁,安静地思索着:决定了要为蕾蕾姐姐去做,那就不要再犹豫不决了,既然小吴已按照她的策划,顺利深入险境,接下来,就看张峰什么时候沉不住气了……
“说是一只小奶狗,倒不如说是一只小狐狸呢,最近又迷上了警匪游戏,真不知道在哪里惩恶扬善呢!唉,我现在只想用那张合法的契约,把我们两个时刻绑在一起,期限暂定为五十年吧。”
周瑞瑞肆无忌惮地分享着自己的喜悦,陆晨风却注意到了小姑娘脸上的神色,便率先停止了嬉闹。
“一纸婚约吗。”
这次的成熟女性茶话会,星辰倒自然而然地加入了,陆晨风却清楚地知道:前面那些,小柠檬根本没有心思去听,她方才一定又盘算了什么。
“你很懂啊我的小星辰。那你有没有听说,聂家的老太太,也就是我那位冯姨,已经开始给聂明宇张罗相亲的事儿了,当然,我先声明啊,我只喜欢年轻的,我也心有所属了。”
陆晨风瞪了周瑞瑞一眼——居然在开小柠檬的玩笑,而最可恨的是,这玩笑有关聂明宇。
星辰却转头对她道:“我想吃蛋煎吐司。”
陆晨风连忙应声道:“罗勒酱,对吧对吧!”
虽然小柠檬有事单独和Rachel说,这让她很不爽,但刚刚小柠檬要投喂的表情,简直太可爱了,就像张开手臂要抱抱一样,极其戳动她那颗老父亲的心,像小柠檬这样可爱的小女孩,就应该被无限地宠爱和纵容。
因而陆晨风认命地起身,踌躇满志地去厨房大显身手。
望着她妖娆的背影,再想到她临去前的欢快面容,和那陷入自我的深邃眼神,星辰在心里默默地判定了一句:“无聊的妄想。”
把玩起了手机上的水晶小狐狸挂坠,周瑞瑞真是爱不释手,简直把笑容挂在嘴角上不下来了,看星辰一副有事请教的样子,她才收敛了些笑意:“把陆陆支开干什么,先说好了啊,关于聂明宇的事儿,你姐姐我知道的真不多,也不能和你胡说,省着她一会儿回来,还要追着盘问我。”
星辰若有所思,却只甜甜一笑:“你觉得陆老师和阿弗,会喜欢什么样的结婚贺礼呢?”
“原来是这件事儿啊!”周瑞瑞暗中松了一口气,点了点星辰的鼻尖,更是拿出了少有的体贴,温柔笑道:“小姑娘,只要是你送的,她们都会欣然接受,视若珍宝。”
【像是在湛蓝泡沫之中】
“我的小柠檬,怎么把这本书翻出来了呀?”
“我需要重温一些,最基础的知识。”有备无患。
两人正并排坐在书桌前,闻言陆晨风的柔荑,攥成了一个小拳头,搁在了优美的下颔线上:“你让我想到了爱因斯坦的一句话。”
“一个人生命的意义,是为他人而活。”知道她想说什么,星辰的眼睛在图上快速地扫描着,看一眼在心里记一眼,一边和脑海中以前的知识相结合,似乎是无意识地回答了她。
“陆老师,抛开所有因素不谈,就只按你的喜好来说,哪一件利器最趁手呢?”
此时的星辰,像极了一位专心请教的好学生。
摇了摇杯中的莫吉托,陆晨风嫣红的薄唇,轻轻吐出了三个字:“手术刀。”来这里之前,她最擅长握得,就是这件东西。
而后她又偏头轻笑了一声:是不是自己回家后,在蛰伏的那一段时间里,还要重拾旧业呢?也许不久就要“披甲上阵了”。
细长又精致的手术刀,星辰深以为然。
陆晨风潋滟的朱唇上,忽而漾起了一分冷意:“小阳和我说,你这次受伤并非意外,他在舞台上找到了一件东西,他也调查清楚是谁的了,只是想先问一下你的意见。”
“我知道。”星辰她当然知道,一双高跟鞋而已,不足以让自己出错,同样的事早在很久以前就司空见惯了,但这次她并不想计较什么,因为她更知道,会有很多人为自己计较的,现在也没时间为这种小事分心了。
“你都不向小阳道声谢吗?为了找到证据,他可是主动向校长提出申请,自己一个人去把整座大厅清扫干净。”
想到那张被汗水浸湿的少年脸庞,和那功夫不负有心人之后的淡然笑容,陆晨风觉得,青春真是美好啊!
“替我谢谢他,但这件事,或许还是因他而起呢。”星辰的确不明白,人为什么会被无聊的嫉妒所支配呢?爱慕本身应该是一种美好的感情,但在嫉妒的催化下,却变得锐利而伤人,可见任何事情,都不能超出一个范围。因而对聂先生,她便不会前进一分,也不会退后半步,维持在这种稳定与安全之内,正如考利迪娅对李尔王,那份盐的情感一样,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在刚刚好的界限之内,这对彼此是最好的了,即便自己分外渴求着一份父爱。
“蓝颜祸水吗?”陆晨风格格笑出了声,看来,除了在小柠檬这里,小阳可是备受欢迎的——受欢迎到让人接受了Leviathan(嫉妒的恶魔)的支配。她一双笑意盎然的眸子,伴随着想出得惩戒始作俑者的方式,而逐渐冷淡了下来:但凡起了伤害小柠檬的念头,就别再想着全身而退了!做了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整幅图在脑海中重新解构,按自己的方式重新拼装后,星辰才发现,陆老师不知去了哪里。
她叹了口气,为陆晨风收拾起了桌子上的“残籍”,待试卷都整理完毕后,一本《时间旅人》现出了它的全貌。
星辰不由陷入了沉思:对于这个时空来说,自己始终是个外来之客,可既来之则安之,她本来并不想探究缘由,但最近,她心里总有种隐隐的不安……毕竟,她并非像自己对聂先生说的那样,是“举目无亲”的,至少在这里之前的世界中,并非这样的。
与此同时,她的手也不听使唤地,翻开了扉页,那里夹着一张大大的,打了很多鲜红对勾的表格,“飞镖”,“台球”,“国际象棋”,“舞台剧”,“舞蹈”,“大提琴”,这些是已经划上了的,后面还有未勾画的几项,不知为何,她已经不敢往下看了,而表格反面,像是从她胸前的吊坠里取出来,然后挑着放大的,就连年头都很像的一张斯文清俊的照片,以及下面清清楚楚的“朝宗先生”四个字,彻底止住了她的目光……
“天上的星辰不会永远闪耀,总有一天,会坠落的。”
她的声音,却是一贯置身事外的淡然。
从外面回来的陆晨风,她脸上的表情,也顿时变得沉重起来——是她抱着目的,以及听天由命的一种态度,放纵小柠檬找到这本书,并暗示“寻求真相”,但听到这样一句话后,她真的后悔又自责:调查到的真相,对于她的小柠檬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一但涉及跟自己母亲有关的事,她总是这么不理智又偏激……
也多亏了陆晨风的性子,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会轻易就去否定,何况事关她的小柠檬:她能与星辰这么投缘,除了性情相合之外,还有在于第一次相见时,那种奇妙的熟识之感,上次试卷上那避讳的两个字,令自己最后一次下定决心,去调查支撑猜测的客观证据,而她掌握到的这个真相,说还是不说,还是继续等小柠檬自己去探究,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举棋不定,笼罩她的,更是一种近乎危险的不安,是她自母亲去后,再不曾有过的情绪。
“应该说星星的美不止在于灿烂,还在于陨落的时刻。”
不知在怎样的心境下,星辰突然有感而发,彻底打断了陆晨风徘徊在嘴边的话。
装作与平常一样的陆晨风,取走了星辰手中的书,随意放在了身后,转而向她抛出了一个问题,一个关乎自身的,很重要的问题:“弗洛伊德认为,男孩还小时,都会有杀。父。娶。母的冲动,女孩都有厌憎母亲,而嫁给父亲的妄想,而超出他理论范围的情结和行为,都是精神病学的范畴了,弗洛伊德这个倔强的老头啊,觉得他的这个理论就足以解释全部了,若按他所说,女孩过分喜欢母亲,男孩过分喜欢父亲,又该如何解释呢?我的小柠檬,你又怎么认为呢?”
星辰不假思索道:“我不懂这些,但我会尊重他人正当的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并没有横加干涉的权利。”而她心里在想:果然陆老师也会害怕什么吗?太过在意我吗?她还真是多虑了呢。
果然如此。陆晨风释然一笑:“如果所有人都持有你这种态度,这个世界就清净多了,而不是党同伐异……”
早在拿回书时,她就做了决定:尊重小柠檬的一切选择,但她同时也希望,自己和爱神的感情以及婚姻,能得到小柠檬的尊重与祝福,自己才好不顾一切地,去保护她——无论是多么凶险和未知的前路,她都要为了过世的母亲,为了爱神和自己,去保护她。
拿起酒杯和星辰的轻碰了一下,陆晨风又变回了那个玩世不恭,美丽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她:“我的小柠檬,我还是很想知道,为了‘别人’,你又打算做到哪一步呢?”
“刘队长最近不是很闲吗。”
星辰纤柔的手指一松,一块柠檬薄荷糖,裹着轻飘飘的气泡,落在了陆晨风的杯里,像漂浮的一叶小舟,沉入了变化莫测的海底。
“我的小柠檬,其实他并不是很闲,我那个亲舅舅陆伯龄和我说,他们收到了一封,状告警察局局长庞天岳以权谋私,构陷上级的匿名信,其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刘队长都要脚不沾地了。”
所有的一切都连在一起了,尤其是张峰最近的行为……星辰点点头道:“时间到了,今天的补课结束了,陆老师,你该送我回医院了。”
自始至终星辰都没提,那个表格和那张照片的事情。
陆晨风却抚摸着她洁白无瑕的脸庞,笃定地问她道:“你会欺骗他吗?从来时,你都不会吗?”
这句话里,有个微妙的停顿,或者多了一个,二人心照不宣的字。
星辰诚然道:“怎么可能……不会呢。”
尚不知星辰有所隐瞒的聂明宇,在他投资的这座医院里,已经住了一个星期了,而有关手术的方案,其中的一个数据,主治医师程医生迟迟不能敲定下来,愁的困守着头上那“半壁江山”,不得已正学着书上,挥剪残余的一千五烦恼丝,倒还真令她灵光一闪,打算放低姿态,再一次去虚心请教,她在国外留学时,曾承蒙其耐心提点的陆学姐。
谁知想晨风晨风就到,程殊风风火火地迎上二人,当着小姑娘的面,直接从人家手里,劫持走了陆晨风,这下子只剩星辰一人,站在聂明宇的病房外。
她不在状况地歪了歪头,同时眨着她晶莹的眸子。
“劝你还是再婚比较好,这个可爱又正直的国家,有一套完整的民法,你和她的年龄,还未相差40岁,你一个人是无法‘抚养’她的,虽然这么说,在你心底应该是庆幸多一些,但法律就是法律,它可是很严格的。”
虽然周瑞瑞知道,依她和聂明宇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有的交情来看,自己真是吃饱了撑得,多此一举来劝他。她的冯姨不明就里,想撮合他们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甚至请求她先替自己照顾一下,为离婚而心情低落的聂明宇,出于对长辈的尊重,她都是敷衍过去的,但她后来从陆陆那里知道,聂明宇躺在了病床上,他的父母却根本没有得到这个消息,她这才对冯姨的那份母爱产生了不忍,眼睁睁看着毫不知情的长辈求她而无动于衷,这根本不是她的为人,所以她又来了这里,却也是没必要说这些话的,如果不是为了那个小妹妹。
“周小姐,你有什么立场讲这句话呢?”
聂明宇身旁反扣着一本《安徒生童话》——输液时都没有放下过,这是今天一整个下午,他要和他的小姑娘一起探讨的书本,随后他低沉一笑,眸光锐利道:“还是你就这么想帮我的忙?”
“噗嗤,关于这一点啊,爱莫能助!”举起无名指上的戒指,周瑞瑞端庄的姿态下,是说不出的得意,甚至想向全世界宣告,她现在的身份。
这间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星辰也没有听人墙角的恶习,却也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关键词,以及聂先生爽朗的笑声,但保持礼貌等在门外的她,却难以猜测,屋内二人的表情和动作,因而一向聪慧的她,似乎误会了什么。
听到屋内不再传出声音,她正要敲门,门却正好从里面打开了,是要离开的周瑞瑞——见到小姑娘,她由衷地笑了起来:“你回来了啊,我的小妹妹。”
送别了瑞瑞姐姐,星辰从包中拿出了新的台历——原来的一本,被她不小心弄湿了,之后她无事发生般,在病床边上,用“V”型花刀,从中心开始切火龙果,手法越来越娴熟,不曾停顿一下。
将《海的女儿》一篇扣在俊脸上的聂明宇,此刻很是纠结:她听到了吧?还是没有听到?我的小姑娘从来不屑听墙角,但难保方才的声音,不会有一两句传到她耳朵里。
他正在心里用双手抓弄着自己的头发:既想让她知道,又不想让她知道。
随着纤手轻轻拨动,一朵红莲绽放在了星辰白皙的掌心上,像一团罪恶的业火。
“你觉得,我是否应该接受一段新的婚姻关系?”聂明宇随意翻着手中的书,用一副毫不在意地姿态,和日常寒暄天气的口吻,问了一个矛盾的问题——如果小姑娘的肯定,是他想要的那种,也就完全没必要问了。
“任何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你这么优秀,别因为一次失败的经历,而驻足不前。”
星辰也尽量令自己显得平静,不想伤到聂先生的心——虽然她一直不懂爱情,但肖阿婆对外公的喜欢,进而对她爱屋及乌,她曾经有所领悟,外公为了照顾她,拒绝了别人所有的情意,她一直都有些愧疚的,在外公去后很快离开上海,也是因为无法面对阿婆的伤痛……聂先生是个孤傲的人,但孤傲的人,才更能体会寂寞,既然他放下属于他的自尊,开口问这个问题,必然是希望她这个朋友,给他鼓励和肯定的答复,如果,他真的只把自己当作一个朋友……
“你的袖口还开着呢,我不在时,张总是怎么照顾人的!”
很显然,星辰不愿再提这件事情了,因为永远的背锅侠张峰被她点名了,当然,一丝不苟又注重风度的聂先生,是不会忘记系袖口这种小事的。
这座病房的空调温度正好,既不会让人感觉到屋外北风的凛冽,又不会令虚弱的病人大汗淋漓,聂明宇的袖口,也仅仅是为一个人,专门留着的,但现在,他忽然有些心寒:以往的小姑娘,在说类似的话时,只会让自己哭笑不得,但方才的她,分明是意有所指,可悲的是,他可以无视这世间的一切法则,却无法去做一个神经质的亨伯特,如果抛弃了伦理道德,他会看不起自己,而与他的小姑娘,更再无可能。
“这个可能,从一开始存在过吗?做了这么多,一点儿可能也没有吗?”他第一次质疑了。
聂明宇不知道,在他为自己的心绪深陷时,替他整理好袖子的星辰,不知为何,在看到他手臂上,一道有些岁月的伤痕时,也变得沉寂了。
她在心底摇摇头,眼睛一眨,又是一贯单纯的面容:“但是聂先生,你不可以打瑞瑞姐姐的主意。”
“她的意思是……不能喜欢别人吗,尤其是‘最有可能’的周瑞瑞?”抱着微乎其微的一丝期冀,曾经被反复伤害过的聂明宇,拿出似乎很得小姑娘心的,属于病人的柔弱,笑问道:“为什么?”
一直都偏爱病弱美人攻方的星辰,又眨了眨她剔透的眸子,理所当然且认真地说道:“因为她心有所属了啊。”
聂明宇将手搭在眼睛上,十分无力,不想挣扎得,更是一位病人了:或许他才是那一只小美人鱼吧。
【像是在漆黑荆棘之中】
“好了,又完成一份,请聂董事长签上您的大名吧。”
仔细检查后,星辰双手递上了一叠装订过的纸,很像一位精明能干,又可爱动人的小秘书。
每天公司都会有很多文件,需要聂明宇亲自拟写签署,星辰顾及他因输液而发青的手腕,便都揽了过来。
“你替我签不就行了,反正你字迹模仿得挺像的。”
包着手里的橘子,聂明宇倚在床头十分悠闲。
“你什么时候这么怠惰了,你也成黑心资……”
可没等她说完,一瓣橘子已经堵住了星辰的小嘴。
“看来这橘子很甜,你要不要再来一瓣儿,要不一整个儿都给你?”
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边的汁水,星辰平静地拿起了笔,替他签上名字后,看了一眼她在兜里震动过一两声的小卡片,将文件放在了袋子里,之后拿着袋子就要走。
聂明宇连忙拉住了她:“这才几点啊?陆晨风都还没有下课,你去那么早,她也没空招待你啊!”
为了聂明宇的身体,星辰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了,每次都要陆晨风给她单独补课,但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只有她一个会教我吗?”话一出口,星辰又有些心软了:“你今天下午就要进手术室了,我当然要早点回来陪着你啊,你的张总被你发配回公司了,这份文件我只好顺路送过去了。”
在陆晨风的帮助下,程殊总算完善了数据,并将手术定在了星期三。
听她这么说,聂明宇心里当然非常高兴:“外边站着好几个呢,跑腿的事儿怎么能累到你呢。”
剥完橘子的聂总,又在贤惠地学着,花式切火龙果。
星辰一边心里担忧着他的手,一边撇嘴嘲讽道:“我不放心。”
聂明宇得意地将完成的火龙果晃了两晃,并托到了星辰的眼前:“那请领导你批准,把电话先给我一分钟,我这就叫张峰过来,你就再陪我多坐一会儿,就一会儿。”
为聂总检查身体时,这座医院用上了最先进最精密的仪器,因而这几日聂明宇的手机,都处于上交的状态。
接过红心火龙果,点头应下他的同时,星辰却暗自扶额道:聂先生曾经高贵冷艳的画风,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两人闲聊一会儿后,一手枕在头后的聂明宇,用手指做书签将书一合,他的金丝眼镜片上,闪过了一道光芒:“说起来,挺久没见到小吴这个孩子了?”
一般在董事长身体不适时,他身边那些有资格“朝圣”的红人,都会一窝蜂地,上赶着在床前“尽孝”,就连最底层的也要想尽办法表明心意,但在聂总住院后,因在聂小姐的指挥下办事得力,而颇得聂总青睐的吴育贤,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这的确有些可疑。
“你真的太不关心你的员工了,他有个相依为命的表哥,在聂董事长你入院的半个月之前,就右腿粉碎性骨折了,你躺在病床上时,他要一边照顾他表哥,还要分神看着他表哥开的网吧,哪里有时间来给你拍马溜须呢。”玩着迷宫游戏,星辰面不改色道。
就在聂明宇想和她辩解,他一向是个体贴员工的好老板时,星辰的小卡片上,出现了一只左右摇晃的小白猪,也开始闪烁起了红点,嘴角一撇,她一边说着“你要是这么想念他,我叫他今晚先把店关了,抽个时间过来看望你一下”,一边走到门口,突然拧开了把手,同时迅速往旁边一闪,只见一个二百多斤的灵魂,一个漂移闪现刹不住车,直接滑跪到了床边。
星辰勾起唇角,将文件盖在了这位“朝圣者”的头上,又在上面放了一个没洗过的苹果,晒笑道:“还不到给压岁钱的时候呢,张总你就先收下这些,代替一下吧,祝你平安啦,聂董事长的文件和苹果,那可是价值连城了呢,你说是不是啊?”
随后她用湿巾擦干净手指,背上新买的包扬长而去,留下了黑着脸眯着一双凤眼的聂明宇,和敢怒不敢言,还没爬起来的小媳妇似的张峰。
准备招待好自己肚子后,以最好的精神去“迎战”的星辰,在一条偏僻的小吃街上,竟与方旭初不期而遇,已把对方当作普通朋友的星辰,是没办法冷脸拒绝同行的,她也正在飞快地思考着脱身的办法。
“你想吃什么?”
“柚皮焖饭。”她随口一答。
看着有些懒洋洋,明显不愿再挪动半分的星辰,再看看周围还算多的行人,方旭初略微思考了一下,笑道:“柚皮焖饭吗,好,那你先坐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那家认识的店问一问。”
见他跑远,坐在公园外一座石台上的星辰,正要一个人悄悄地离开,这时小卡片的震动声,也再一次响起,她点开屏幕,上面只有简洁却不明了的“NW52°”。
星辰再次检查了一下袖口,便延着一条萧索的羊肠小道,逛起了这座景色幽静,却早已无人问津的废弃公园,一路上还不时有类似的信息发来,诸如“ES29°”,而小卡片上的红点,闪烁的频率也越来越快了。
像个胜利的寻宝者一样,她就快完成公园探险时,竟恰好撞到了一桩诱拐案,受害者还是她的熟人。
“你在做什么?快放开亮亮!不然我报警了!”
肖云柱没想到,在这条荒凉的小路上,会突然出现一个小姑娘,显然她还认识自己手里这个小男孩儿。
他立马捂住了小猎物的嘴,尽量使自己那张坏人脸显得和蔼一些,呵呵笑道:“小姑娘你误会了,我,叔叔和亮亮的妈妈是好朋友,和亮亮也是好朋友,叔叔要带他去个好地方玩儿,你要不要一起啊啊啊啊,臭小子你竟敢咬我!”
“小辰姐姐快跑,他不是好人,你快去找龚倩阿姨和我爸爸……”
不知道为什么,星辰像是忘记了她的洁癖和理智,化身成了一个热血又鲁莽的小姑娘,非但没有听亮亮的劝告,也没有拿起小卡片报警,而是拽住肖云柱的衣袖,打算帮亮亮脱身。
就在一巴掌朝着她过来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方旭初,拼尽全力,结结实实地用头上最坚硬的部分,撞在了肖云柱的肚子上,并将星辰护在了身后。
他连忙小声道:“我刚试过林子里没信号,你带着小男孩往你来的路上跑,去外面报警,先不要管我。”
可回答他的,是一阵乙。醚的气味儿。
“呸,还好你来了,x的,忘了你又聋又哑了。”
肖云柱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沫儿,就在他想对着方旭初泄愤时,青年已利落地把三个晕倒的孩子放在了一起,正准备用绳索绑上他们,他的这个举动,倒是无意之间救了方旭初。
肖云柱又唾了一口唾沫,指了指林子外面儿,冲青年打起了劣质的手势:“把他们都弄到车上吧。”
青年也回着手语道:“叔叔的车还在林子外面儿,三个人太沉了,这儿打不了电话,麻烦你把他叫过来吧,我在这儿看着他们。”
肖云柱一把拽住了青年的领子,可能也有看不懂手势的怒气:“他x的你还敢顶嘴,连你叔都得听我的,你算个什么玩意儿。”
青年横着脖子把衣领揪了回来,更索性就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不知这二人最终是怎么达成共识的,总之这三个孩子被车送到了他们未知的地方,又被青年用运货的大推车,不厌其烦地,一个一个地运到了地下室里。
“原先只有一个,现在来了三个,我说疤喇李你小子可要发大财了啊,快点儿给内小寡妇打电话,让她过来先验验货。”
“我说老肖你还是少造点儿孽吧,你和刘振汉有仇,抓他儿子就算了,又不关这俩孩子的事儿,要不一会儿随便找个地儿,把他们俩给放了吧!”
“放了?你他x的是不是被烟屁股给熏了?他们可看到我脸了,卖不出去就只好埋了。”
说着,肖云柱把烟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被他叫疤喇李的人,摇摇头叹了口气,却也不敢再争执什么,带着他又聋又哑,一条腿还有些毛病的侄子先出去了。
肖云柱冲他们背后咒骂了一声后,又掏出一根儿华子点上了,也就此摔门而去。
四下里又黑又静,只剩下三个孩子在睡梦中,细弱的呼吸声。
在这个破旧的地方,发霉的烟尘味儿,刺激着星辰脆弱的鼻腔,她自嘲道:果然是和聂先生呆久了,呼吸系统也变得娇气了。
没错,她醒着,而且在想:在这种危险之下,怎样表现得,像一个普通女孩子那样。
“星辰,星辰你没事吧?”方旭初焦急地唤着。
原来醒着的,不止星辰一个。
片刻后,一声微弱的“嗯”,让方旭初顿时轻松了许多:“太好了,你也醒过来了!看来他们下的药不算太重,应该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损害……”
这样安慰星辰也是安慰自己后,他尝试着用书上说的方法,挣脱手上的绳索,一边还不忘继续慰藉道:“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可他也只是个,不到16岁的男孩子。
心里闪过的那一瞬间的感觉,星辰并不知道叫什么,只是咬唇问道:“那你呢,你自己不害怕吗!”
方旭初故作轻松地笑道:“我那时还以为你在丛林探险,就决定在背后默默保护你,没想到咱们进了真的‘洞穴’了,嘿,不管在哪儿,不就是一场冒险嘛,没事儿,咱们两个带亮亮一块儿走出去!”
怕只有这点安慰不够,方旭初又鼓舞道:“你知道吗星辰,你一直都是我的Αστραια,无论身处多么黑暗的地方,都会为我照亮前方,和自己的女神在一起,还会害怕吗?”
如果他说这些话时,并没有那么一丝颤抖。
Αστραια,高洁而毫无瑕疵的星辰女神吗?可惜,她不是……
在这样弥漫着恐怖氛围的地下室,虽然星辰丝毫不怕,但没有办法不为他所动,或许一直在她心底的“曦昭哥哥”,就是眼前人这样的。
“谢谢你,小阳哥哥。”
就这一句话,令方旭初大受鼓舞,他能通过声音来源辨认到,星辰是背对着他坐的,虽然绳索并没有解开,但他努力朝星辰那边挪动着,用手背一毫米一毫米地试探着,终于碰到了星辰的指尖,见她并没有抗拒,他一鼓作气,握住了那双纤弱的手,亲切地叫着自己的Αστραια:“小艾,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而后,他连一丝颤抖也没有了,手腕也顺利挣脱了绳索——因为是几个孩子,所以并没有绑太紧,他连忙帮星辰也解开,又摸索到了睡梦中的亮亮,奇怪的是亮亮手上并没有绳索,方旭初不放心之下,又赶忙查探了他的鼻息。
显然这个地下室也是没有信号的,方旭初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门缝下一丝微弱的光,慢慢探到了门边,可恨门是反锁着的,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又想到了别的办法:“小艾,我们可以用这里废弃的东西,做几个陷阱等着他们,如果他们上当了,咱们就一起跑出去,找到信号后马上报警,如果没能成功,就还是由我拖住他们,你带着亮亮快跑……”
“我体力不如你,还是我留下来吧。”
“不行,我不会让你,和这个小弟弟留在危险的地方,小艾,如果出去后,警察不相信你的话,你就说友谊路36号附近的游戏厅,有未成年的学生在打游戏。”
进来小孩子报假警的行为不断增多,而对于中小学生沉迷于网吧的事,警方这些时日倒盯的很紧,还有专门排查的行动,他们学校的校长也召开了很多次全校师生大会,因而方旭初才有了这样一个嘱咐。
这下星辰倒有些诧异了:“你怎么会知道呢?”
为了让星辰相信,进而同意他的办法,方旭初耐心地解释道:“我在书上学过,怎样减少乙。醚的吸入,所以我还是保持一定清醒的,一直偷偷地记着路线,再和脑子里的地图一重合,就大致知道我们所处的位置了,在被带到这个地下室时,我听到了一小段旋律,那是最新的电子游戏《赤警》的背景音乐,可惜我的手机不知道掉到哪里了,不然早就想办法报警了,对了,你的手机呢?”
话音刚落,老旧的铜锁哗啦啦的响了起来,铁门吱哑一声后,香烟的火苗儿在黑暗中攒动着,伴随着一声抱怨:“那个狗x的,事儿还没办成,就先自己喝趴下了,让咱们两个来做苦力,委屈你了孩子,知道你腿脚不好,他还让你去给他买东西,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他的!”
这是疤喇李,另一个无疑是那又聋又哑,腿脚不便的青年了。
早在这两人进来之前,星辰和旭初两个,已颇为默契地躺回去了。
疤喇李手上正提着一盏,早就被这个时代抛弃了的煤油灯,他在三个孩子的脸上来回照着,最后狠下心做了决定:“这女娃儿长得真漂亮,小寡妇那里最缺得就是小媳妇儿了,就先把她送去吧,一定能大赚一笔,这个男孩儿有点儿年纪了,记事儿的估计没人要。”
就在这时,方旭初骤然而起,一拳狠狠砸在了疤喇李的鼻梁上,到底是少年人沉不住气,刚才一听要把星辰给卖了,他拳头早就捏紧了,就等着这个疤喇李接近他的那一刻,此时他冲星辰大叫着快跑,并在口袋里装了什么东西,千钧一发之际,他却又一次中了迷药,还是加倍的。
疤喇李晃悠悠地站起身,已经没了一点儿心软,抬起脚就要踹在方旭初身上时,一根木棒狠狠地击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什么都没来得及想,就重重摔在了地上。
“抱歉,把小姐的朋友也牵扯进来了,但请您放心,我可以用命担保,这个药绝对没有副作用。”又聋又哑瘸着右腿的青年,恭敬地挺立在一旁,用他清润的嗓音,向星辰汇报着。
“不怪你,你做的很好了。”
星辰蹲在了方旭初身边,抱着膝盖,温柔又哀伤地凝视着:“是他运气不好,碰到我了……”在我身边,只会有不幸发生。
睁开眼睛后,她的一双眸子里,只剩下了无比的冷厉:“按原定计划,把他们两个带到安全的地方吧,务必要保护好他们。”
小吴利索地回答声“是”后,先前被他故意弄坏的电路,被他三两下又接通了,给疤喇李喂了几片儿药后,又把他绑在了铁架子上,而五花大绑睡得和死猪一样的肖云柱,也被他运了下来,放在了不渗水的塑料布上,将背包和方旭初的手机还给星辰后,他将两个孩子,一个一个地抱走了。
星辰从新买的包里,取出了一双新的白手套,不紧不慢地戴在了纤弱的手上,看了一下时间,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肖云柱醒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从袖子里,抽出了大姐姐以前赠与她的‘不善之器’,再一次坚定着自己的心:“外公,我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对还是不对,但做了这件事,能让一个受过巨大伤害的女孩子,从此抚平心中的伤痕,那这件事我义不容辞,外公,您一定会理解我的,理解您最疼的小艾!”
听到地上有不断摩擦的声音,她睁开明亮如繁星的眸子,利落地拔出了,有特制刀鞘的薄薄的手术刀——连厚实的尼龙布料都能刺穿,盯着无力挣扎,张嘴也发不出声音的肖云柱,她淡淡道:“上帝会宽容一时行差踏错的人,但不会怜悯毫无善心的畜生。”
肖云柱的眼睛惊恐之中还留有凶狠,这幅垂死挣扎的模样,令星辰更为冷淡道:“你当初欺负蕾蕾姐姐时,一定不会想到如今的下场,如果每个人做事之前,都能三思而行就好了。”
不再犹豫,她将刀对准了肖云柱的小腹以下——大姐姐以前可是教过她的:“捅这儿会让男的痛苦一生的,如果再往斜下面一点儿,就更万无一失了,最好左右肋骨上面儿再各补一刀,对付欺负女孩子的混蛋,这样最解气了!”
所以自己把这四刀都用上,不就更保险了嘛。
闭上眼睛,她的手像是被聂先生修长的手握住一般,控制住了颤抖,一下子狠命地刺了下去,可在未刺到之前,双手竟真的被一双修长而温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此刻也正被身后的聂明宇,轻轻搂在了怀里。
“你永远都不该脏了你的一双手,我的小姑娘。”
聂明宇的低沉声音,素来有蛊惑人心的魔力,但在他面前的,却是“美狄亚”。
手机被收走的缘故,聂明宇要想知晓正确的日期,只能依靠桌上的台历和小姑娘,当发现新的台历被动了手脚,今天不是星期三而是星期二时,张峰也顶不住心理压力,向他汇报了自己的擅作主张——肖云柱还没死,留着他去绑架刘振汉的儿子了,就在今天动手。他在冲天怒气之下,更多的是担忧,他的小姑娘,一定又去做危险的事儿了,因而他不顾自己已打了麻醉药的身体,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干净利落地往胳膊上划了两下儿,就连忙让张峰送他到了这里,他一刻也不能耽误,在路上才用纱布草草包裹了伤口。
好在扮成程殊的陆晨风,给了聂明宇一支解毒剂,不然他胳膊上就没有好地儿了。
“为了蕾蕾姐姐,你应该放手。”
“为了她,我更应该亲自动手,听话,把刀给我,这种事儿应该我来做,你并没有亲手杀过人,你的手还是干净的,听话,让我来就行了。”
“可我的目的不是要杀他,而是以惩罚为目的地虐杀他,你帮不了我的……”
就在两个人争执不下时,聂明宇的黑色衣袖里,渗出了不容忽视的血迹,这下星辰毫不犹豫地放下了刀子,小心翼翼地卷开了他的袖子。
她一下子想到了前因后果,留着断线珠泪道:“车上有纱布和药没有,我先给你包扎一下……”
聂明宇当即又抱住了星辰,并将刀收回了鞘里,放在了口袋中,温柔地抚慰着她,用眼神儿示意戳着当门神的张峰,带人收拾一下地面儿。
“放心,我会为蕾蕾亲自动手的,你想怎么惩罚他都行,我一定帮你办到,我从来都不骗你。”
“好,我听你的,那你也要听我一句话,把伤口消消毒,好好包扎一下,解决完这件事,就快点回医院做身体检查,警察不久就要来了,你带人先离开吧,不要担心我。”
聂明宇一向分的清孰轻孰重,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更不是应该气恼的场合,此刻只一味相信他的小姑娘,然后接受安排就好,他咽下万般不舍和无尽担忧道:“好,那你一会在电话里和我说,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令你满意,我的小姑娘。”
【像是在明暗交错的薄暮里】
“他们,他们要……我,要把我卖了,我很害怕……好凶……要卖我……”
叫龚倩的女警官,正轻轻拍着星辰的背,柔声安慰着:“别怕小姑娘。”
星辰抽抽鼻子,用受惊的小兔子般的眼神,求助似的看向这个漂亮的大姐姐,断断续续道:“我,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他们,我再也见不到家人了,我好害怕,撞到了桌子上……好疼,好疼啊,姐姐我好疼啊!”
“别怕别怕,你很勇敢,没事儿的,大夫一会儿就来看你,别怕别怕啊……”感情丰富,爱憎分明的龚倩小女警,已经忍不住掉泪了。
星辰抽噎不止,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振汉,满怀期待又如惊弓之鸟,嘴唇都要咬出血丝了,强撑着喊:“刘叔叔,刘叔叔我好害怕啊!”
见此刘振汉也不忍心为难她,但这件事儿牵涉太广,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而且对付人贩子,更要争分夺秒,必须要先向她问清楚:“小辰别怕,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要把你卖去哪儿。”
女警察一直轻抚着她,似乎给了星辰很大的勇气:“我,我不知道……有个专门买小孩子的,叫什么‘小寡妇’,好像是什么鹿县,什么青山村,啊疼,啊好疼啊!”
此时她神经已紧张到了极点,控制不住地昏了过去。
龚倩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刘振汉连忙给王明打电话,通知他行动,自己也火速赶了过去。
这场戏,星辰不知道从内心里演绎了多久,终于做完了,从刘振汉那一丝懊悔的眼神里,她知道这一次她赌对了,无论怎样,自己的伤都是代他的儿子亮亮受得,这点他可要记得清清楚楚。
不多时,一位戴着口罩的医生进门了,她用冷冰冰的,公事公办的语气开口道:“病人需要抽血检查,麻烦你们回避一下。”
龚倩依言守在了门外,虽然她也很想去抓人贩子,但这个小姑娘的安全,也是很重要的。
“那个团伙被一股脑端了,你放心了!”
“刘队长他们不可能有这效率,是谁快了我一步呢?”
星辰想,比小吴还要靠谱的,看来是陆老师认识的人了。
“一位自称‘金羁白马’,和你一样正义感十足的好市民,你以后会见到的!”
“白马饰金羁吗?”星辰笑了笑,又看了看铁青着脸,为她处理擦伤的陆老师,她摸了摸鼻子,露出了她最可爱的笑容:“谢谢你了,我的陆老师。”
“别想再有下一次!以后你要做的事不完完整整给我说清楚了,我是绝不会帮你的,我以为,我以为这次你不会让自己受伤的,怎么就忘了,你以前专干这种事了!”
陆晨风连忙转过身,才没把眼泪掉出来,她不忘掏出一个,装有血液样本的试管,放在了医用托盘的架子上,努力平静地说道:“小阳就在你隔壁,他没什么大碍,等你休息好了,去看他一眼吧。”
“是我对不起小阳哥哥……他的手机还在我这里,等这件事过了,陆老师你就想办法还给他吧,聂先生那里,还是要麻烦你了。”
星辰心里总有件事放不下,辗转到了半夜,等外面的守卫松懈了很多,她悄无声息地,找到了方旭初的病房,借着小卡片的光亮,查看了柜子上的医药单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望着他沉静的睡颜,想到那时自己对他的接触,竟完全不抗拒,她便趴在了床头,笑容恬淡地入睡了。
翌日中午,这两个少年人的精神,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看过聂明宇后,星辰给方旭初带回了午饭。
“你在画什么呢?”
“这个呀,你上次不是问我,表姐和表姐夫,会喜欢什么新婚贺礼吗,我今天突然想到了一件好东西,但现在又没办法回家去取,只好画给你看了,让你领略一下我高超的画技。”
对他的自恋,星辰扭头一笑,又不住关心道:“聂阿姨和方叔叔他们……”
“我让表姐想办法给我瞒着呢,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组团儿去法兰克福旅游了,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妈妈在国外有一桩很要紧的生意,爸爸有一副画要去罗浮宫会展评奖,我也不想让他们的心血,因为我付之东流,最要紧的是,如果他们知道我被绑架了,可能在回来的途中,就把离婚手续给办了……”
“对不起……”星辰难过地想:果然靠近她,就会变得不幸。
“这那儿能怪得到你啊,都是他们自身的原因了,妈妈最是要强,在工作上从来不屈居人后,爸爸也好面子,不肯放下艺术家的才华照顾家里,这样的两个人,当初有多互相吸引,到后来就只会互相伤害,分开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但我自私地希望,他们最后离婚的原因,不是我就好……”
“小阳哥哥……”无论此刻星辰多么想说,以后还是不要靠近我了,否则不会有好事发生的,但理智这种东西,不是永远都存在的……
“没事的小艾,等爸爸离开后,我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我会是妈妈最坚实的后盾。”
他这样有担当,让星辰很感动,她把自己的安慰,变成了一个可以实现的愿望,许给了方旭初:“小阳哥哥你真好,在地下室里是你保护了我,你说说看,要我怎么报答你。”
闻言,方旭初脸上溢满了明净的笑容,露出了他可爱的小虎牙:“我的小艾,你说的报答这两个字,实在太重太珍贵了,要不这样吧,这周六你能同我一起,陪我妈妈回老家散散心吗?”
就在星辰要应下时,她眼中忽然呈现了,方旭初已经画完的三粒翡翠纽扣,她全身上下的血液,霎时变得冰冷刺骨,整个人都像是被寒风冻在了当地。
方旭初不想星辰为他的事,做什么不必要的自责,更从来不愿星辰为难,见她没有回应,便举起画板,转移着她的注意力:“小艾你先帮我看看这副画,漂亮吧!这可是当初我爸妈结婚时,我姑外婆送给他们的贺礼呢!”
无论心底多么难过,他的脸上依旧是和晨曦一样,明亮又温暖的笑容:那时的爸爸妈妈,是因为彼此相爱才会在一起的,他会永远记住这份当初的美好。
“很,很漂亮……冒昧地问一句,你,你的那位姑外婆,名讳是?”星辰听着自己,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可为什么要问呢?不问或许会更好吧!
方旭初寥寥几笔,写下了《离骚》中的一句:“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他又在“畹”和“蕙”字上,点了两点。
“好名字,一听就是那个时代的名媛淑女!”
星辰低着头,咬紧了嘴唇,掌心也被她攥出了冷热交替的汗。陆老师的书,那张表格,那张最重要的照片,还有陆老师一直以来对她的种种,像从一个起点分出来的无数条晃眼的线,却交织错杂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网,紧紧缠在了她的脑海里,她茫茫然无处遁形,这一切都差点令她窒息……
这些思绪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碰撞在了一起,星辰再抬起头时,她眼中已经没有了迷茫的神色:“帮我个忙好不好。”
她的心或许很乱,但她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像是在灰色蔓延的结局里】
术后的聂明宇,用了整整三日,才有惊无险地醒了过来,在这三日里,星辰陪在一旁,几乎都没合过眼。
经过了一星期的细心调养,加之有以前当过兵的身体底子,聂明宇现在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对于三个月后的第二次手术,他也信心满满了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
“为了你,这点儿苦痛算什么!”
今早从陆老师那里,得到“一切顺利”四个字的星辰,竟一反常态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看来你没什么大碍了,我可以放心离开了。”
察觉到不对的聂明宇,连忙按住了“有过前科”的小姑娘。
“离开?你又要离开我吗?你要离开我去哪儿呢!你这次离开了,是不是就不再回来了!”
他前所未有地,相信了预感之类的东西。
轻轻拨开他的一双手,星辰背过身去,变得冷淡无比:“我只是通知你这个决定,并不是在商量。”
不知脑补到了什么,聂明宇拧紧英眉道:“为了方旭初吗?”
星辰想了想,她要做的事,的确和小阳哥哥有点关系,但想到聂先生在她的事上,一向追根究底的性子,她还是摇了摇头。
“同哥哥没关系。”
“哥哥,你居然叫他哥哥!”
星辰突然觉得很烦躁,对陷入愤怒,而对她的话不抓重点的聂先生,她更有点难以应对——只是因为在乎,所以不能无情到底。
“是的,我很在乎他,不希望他再有任何不测,无论怎样,这次都是为了我,他才被卷入危险之中的,所以我要去照顾他一段时间。”
无论星辰多么聪明,她也难以明白,一个男人吃起醋来,也是不讲道理的,而在她无意识地推波助澜中,已经把聂明宇的几百个醋缸都打翻了。
“那我呢?我忍受那么多天痛苦,就得到这么个结果,聂星辰,你太过分了!”
这还是聂明宇第一次叫小姑娘的名字,是在他最为愤怒和哀伤的时刻,但在小姑娘面前,他依旧极力克制着自己,只是在心里狠狠地道:要是别的人,别人也根本不敢和我讲这种话!
“聂明宇,你是为自己而活的,聂星辰并没有这么重要。”
这也是星辰第一次叫聂先生的名字,这更是今天的她,给聂先生得,唯一的真心话。
不再等他说什么,星辰想干脆利落地,结束这个局面了:“你还不明白吗?好,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张峰要把亮亮卖给人贩子,你默许了是吗?”
聂明宇把头扭了过去——这种质问的口气,他也是有自己脾气的:“张峰事先并没有向我请示……”
星辰嘴角边,忽而绽放了一个冰冷的笑意:“即便他事后再来汇报给你,事已至此,只怕你也会半推半就地同意了,对不对?”
如果同刘振汉之间,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聂明宇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这样无情,毫无底线地祸及子女,即便会不忍心,但不择手段的事,做得多了,就会成为丛林中只懂嗜血的野狼,也更不知道,人的底线是何物了……可如今的状况,远不至于如此,何况这个小姑娘,总是在牢牢把控着自己的理智,提醒着自己生而为人应必有底线,做不成一个好人,但至少还是人,而不是野兽。他也大可以给她一个谎言,说自己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这样卑劣的手段,甚至可以去伤心地指责着:“你竟然不信任我”。这或许是最好的缓和方式,但他明确地知道,他所谓的自尊,是不会让他敢做不敢当的,哪怕这件事他这次并未参与,但不代表某一时刻,他不曾产生过这样的念头,所以他不屑说谎,何况他最不愿的,就是对这个心爱的女孩儿撒谎,更不会为了摆脱现状,而愚蠢地去指责她的怀疑。他确实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局面,但至少可以不欺骗她,至少在她面前,他总是堂堂正正,问心无愧的。他要如实告诉她,确实起过这样不好的念头,但他知道张峰擅自决定后,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救亮亮了,更是要把那群人贩子绳之以法,只是有人先了他一步而已,可话到嘴边,他的理智还是溃于骄傲和嫉妒:“你是在为方旭初抱不平吗?”
而这样一句话,无疑是承认了一切。
星辰从没想过,他会允许张峰对亮亮下手,那是他看着长大,会亲亲热热叫他叔叔的一个孩子,她会说出怀疑他的话,其实是希望他能理直气壮地反驳自己,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这样她也能说服自己,心狠手辣擅自作主的一直都是张峰,而他在某种程度上是无辜的,可他问出的话,已经暗示了他曾经真的这样想过,这件事他脱不了干系!而她自己呢,为了达成目的,她甚至无视亮亮会身处的险境而选择将计就计,真是虚伪又冷酷,还很残忍,但就是这样虚假又冷漠的自己,却还渴求着温情,可她不可割舍的那份温暖,如果是建立在残酷之上,她宁肯亲手打破这个用虚假构建的乌托邦,也要选择充满痛苦又鲜血淋淋的真实,从来都是这样的……
“够了,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谢谢你的诚实,至少你依旧不愿对我说谎……”
小卡片的铃声,是时地打破了紧张的局面。
可之后聂明宇的脸色,比炎夏暴雨前的天空还要深沉了——那个铃声,竟然是她和方旭初合奏的《纳西索斯与厄科之歌》。
星辰在看到电话的那一瞬间,眼含笑意,一改冷冰冰的面容,接通后,还没同对面说上一句话,她就已跑到了窗边,开心地挥着手。
即便聂明宇可以动用无数种手段,把星辰留下来,甚至让她和方旭初永远都不能再见面,但对着他心爱的小姑娘,他永远使不出来,那些对付敌人才会用上的手段,他忽而有点恨自己的高傲,却也庆幸自己并没有那么卑劣!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姑娘,再次检查了一遍背包中的所有东西,看着她走到门边,看着她头也不回,听着她冷漠地对自己说:“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再为你的愚蠢决定买单,更不想留在你身边助纣为虐,到此为止吧,哥哥还在楼下等我呢,再见!”
他竟没办法开口挽留,是有一丝理亏?还是尊严在作祟?他更怕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儿,一定还会有更好的办法补救,他深信他们之间,是互相舍不得的。
随着门开起又落下,屋内的一切都归于了沉寂。
只剩下一个人的聂明宇,额头抵在了交握的双手上,重拾着自己的理智,可怒火还是伤到了他,令他一下子伏在了病床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心底更弥漫着,更为浓重的苦涩:“你怎么会不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