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歌琉璃》三生懒回眸

24、再归狐山（6）

　　转眼入了十一月份，天虽然冷却仍然一场雪都没有下，这天琉璃和青歌照常来到了青瑶的幽兰殿里，因为自从青瑶显怀之后他们几乎每天都来看她，所以三人之间的气氛也变得十分随意。
　　养了将近半年的青瑶面色渐渐红润，身体愈见丰满，尤其在青歌告诉她，等她生产完就送她和影林离开之后。
　　琉璃此刻正和青瑶并排着坐在床上盖着柔软的云被，怀里抱着暖炉磕着瓜子，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瓜子皮。
　　而青歌则坐在一边的榻上，半倚在伏案上，手中拿着一个未成形的小人细细雕刻。
　　屋子里的香炉升起冉冉香烟，莫名让人感到一股家的温暖。
　　琉璃笑眯眯的摸着青瑶的肚子说：“青瑶啊，你说这是个小千金呢还是个小公子呢？”
　　青瑶觉得好笑，说道：“反正不是千金就是少爷。”顿了顿她又小声道：“倒是你啊，准备什么时候当我孩子的小舅妈。”
　　声音虽小，但屋子里就三个人，所以青瑶的声音还是传进青歌的耳朵里。
　　青歌微微抬头看向琉璃，可琉璃也真睁着无辜的眼睛看向青歌，目光对视在一起以后两人都悄无声息的躲开了。
　　青瑶见此笑了笑，不再说话。
　　青歌却将手里的木人和刻刀放下缓缓开口道：“这个问题确实该考虑一下了。”
　　琉璃挑眉，这次是认真的？
　　青歌撑着下巴看着琉璃，颇为认真的问琉璃：“你想在哪里成亲？狐山还是北疆？”
　　娘家还是夫家。
　　琉璃咳了两声，回道：“北疆吧。”
　　她不太喜欢狐山。
　　“好。”青歌说完又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木人。
　　半晌后门外传来噔噔噔狐妖奔跑的声音，等那狐妖跑到他们门前便喊道：“四殿下，狐王命你马上去故月宫一趟！”
　　青歌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了一眼琉璃。
　　琉璃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说道：“去吧，我在青瑶这里等你。”
　　青歌点点头，拿起拿起披风走了出去。
　　故月宫里，狐王坐在王座上，面色憔悴，他看着台阶下的青歌，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冷漠，反倒是笑着和他说：“青歌，你来了。”
　　青歌俯身对他一拜，并没有说话。
　　狐王见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责怪他，反倒是自顾自的又说起话来：“我其实当年并没有相信你天煞孤星的命格，当然，现在也不信。”
　　青歌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狐王笑了笑说：“我本想着，借此机会来磨砺你一下，可是却没想到竟然让你如此记恨我，以至于飞升时坠了魔道。”
　　“父亲一向不近人情，今日这是怎么了？”青歌回道。
　　“不近人情……呵，在你眼中我竟是这样的父亲么。”顿了顿他又道：“虽然你坠入魔道，可是青歌，你最终还是没有让我失望。”
　　“父亲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你磨砺了我，确实是，可也是你将我推向一条再也无法回头的道路。但是父亲，我要感谢你，感谢你将我推去这万丈深渊，而让我被人从那万丈深渊里起来的时候感受到重生的喜悦，也让我寻找到自己真正所在乎的，所以现在儿臣再也不会活在您的阴影下了。”
　　狐王听完青歌的话，却仍然笑得慈爱，他道：“所以青歌，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么？”
　　“儿臣不知。”青歌冷道。
　　“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小姑娘，好像叫琉璃是吧。”狐王笑得慈爱，又道：“青歌，我活不久了，这王位我也坐够了。”
　　青歌却面色如霜，沉声道：“你做了什么？”
　　狐王摇头说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把她藏到了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喔，就在你刚从幽兰殿里出来的时候。”狐王咳了两声又说道：“青歌。我培养了你两万年，若是这王位落到别人的手里，我也会心有不甘的。”
　　青歌皱着眉道：“那父亲的意思是？”
　　“三日后的登基大典，我要看着你坐上这宝座。”
　　“报！青瑶殿下动了胎气，恐怕马上就要临盆了！”
　　这时一名狐妖赶来。
　　青歌抿了唇，冷道：“这就是父亲你做的好事。”
　　说完拂袖而去。
　　狐山石牢。
　　青歌满脸怒气的将看守石牢的狐妖打趴下，然后一掌劈开关押影林的石牢。
　　影林一脸讶异的看着青歌，刚想问怎么了，可是话未说出口就被他揪着衣服带走了。
　　一路飞奔，最终终于停在了幽兰殿的门外。
　　殿里是青瑶撕心裂肺的哀嚎。
　　影林欲推门而入却被青歌拦住。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青瑶明明……明明不该这么早就生产的啊！”
　　青歌一脸严肃的抿着唇不说话转身离去。
　　风华殿。
　　青歌一脚踹开风华殿的大门，那门承受不住青歌这一脚，轰然倒地。
　　“是谁踹老子的门？！”
　　门内传来青阳的吼声，待他出来见到一脸雷霆之色的青歌时微微一怔，怒道：“青歌你有病啊！”
　　青歌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冷道：“去帮我找个地方。”
　　青阳被他的神色吓到的，忙说：“你好好说话，我帮你去找就是了。”
　　青歌这时才放过了他，说道：“可以关押人的地方。”
　　青阳道：“那不就是石牢吗？”
　　青歌摇头道：“要是能这么容易找到我还找你做什么？”
　　“这……你和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青歌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父亲将琉璃关了起来。”
　　青阳有些惊讶，说道：“这关人之处，除了石牢，还有就是各种法宝，石穴密洞都是可以关人的，范围很大，这可如何找？”
　　青歌皱眉说道：“你先去找和父亲有关的，琉璃暂时应该无事。”
　　“好吧，我试试。”青阳说道。
　　青歌回到幽兰殿以后，狐王竟也等在旁边，见到青歌回来，他道：“我儿想的如何？”
　　青歌轻笑道：“如父亲所愿。”
　　狐王满意的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物。
　　是琉璃的琥珀。
　　狐王笑道：“这小姑娘的身份恐怕不一般啊，如此我便更不能放她走了。”
　　青歌眯了眼睛看着那颗琥珀，说道：“父亲，如若琉璃有一丝性命之忧，我便让这狐山千万子民为她一人陪葬。”
　　这句话极具威胁，他不介意让三百年前的红雨变成血雨。
　　幽兰殿内的青瑶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而却有别的声音喊起。
　　“公主不要！”
　　“公主这样你会魂飞魄散的！”
　　影林终于再也忍不可忍，冲了进去。
　　青歌两步跑过去把他揪回来怒道：“你进去有什么用！”
　　影林脸上满是悲痛之色，他双手捂住脸慢慢蹲到地上，哀求道：“师父求你了，让我进去看看她吧。”
　　而最终，幽兰殿里传出婴儿的啼哭之声。
　　一个狐妖抱着青瑶刚刚产下的婴孩开了门却普通一声跪倒地上，脸色铁青。
　　她道：“公主散尽毕生修为产下此婴，恐怕……恐怕命不久矣。”
　　此时影林终于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这次再也没人拦着他。
　　青瑶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白色纱帐，喉咙干哑说不出任何话来。
　　她被抱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她努力转过头，看到了她日夜思念的那张脸，她想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可是她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瑶瑶。”他温柔的喊她，脸颊有一颗泪珠落到她的脸上，冰凉冰凉的，他说：“辛苦你了。”
　　她轻轻摇头，努力抬起手掌拂去他脸上的一道泪痕。
　　他将她拥在怀中轻轻拍打，像哄一个孩子一样，他道：“瑶瑶，你后悔和我在一起了吗？”
　　她微笑，摇头。
　　她从未后悔，想起云州山上，他俩住在一院时的时光，云州山下，他与她缠绵时他的温柔，短暂而让人怀念。
　　他低下头，给了她温柔到极致的一个吻，再抬起头，怀抱里的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瑶瑶，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走。
　　等青歌进来的时候，影林正坐在床边，脸色苍白，嘴里却挂着一丝微笑，怀里抱着再也不会醒来的青瑶。
　　影林睁开了眼睛，看见了青歌，笑容美好如夕阳，他道：“孩子就拜托师父照顾了，影林，影林……”
　　话未说完，影林嘴里漫出一大口鲜血，慢慢闭上了眼睛。
　　而到死两人都维持着相拥的姿势。
　　狐王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青歌接过那刚出生就没了爹娘的孩子，那孩子从刚才开始就哭的撕心裂肺，仿佛知道他的爹娘已经离她而去了。
　　他将那孩子放在青瑶身边，那孩子竟然立刻不哭了，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旁边已经死去的青瑶和影林。
　　最后一次，也算是一家团圆了吧。
　　三日后，登基大典。
　　青歌一声黑色天狐纹裘袍，踏出九星殿，坐上黄金步撵，出了故月宫，一路向狐族天坛走去。
　　天坛之上，狐王微笑着坐在侧边的位置上，而放在正中间的则是那新王的宝座。
　　天坛下面人影翻动，没人敢相信，那个曾经被所有人放弃和遗忘的狐山四殿下今日会坐上狐王的宝座。
　　而在这时，青阳捧着一只香炉站在天坛下看着青歌，用嘴型对青歌说道：“在这里面。”
　　青歌飞身跃下步撵，接过那香炉，面色冷若冰霜，他朝着狐王冷道：“ 这就是父亲说的没有对她做什么吗？”
　　那香炉名为灭魂炉，魂魄入之七七四十九日内必魂飞破散。
　　狐王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青歌摘下头上的天子冕丢到地上，对着狐王一拜，脚下踏着无数攒动的人头离去。
　　琉璃沉在黑暗中很久了，她只记得那天她和青瑶说了会儿话，然后就冲进来好几个狐妖要将她拖走，青瑶和他们打斗无果，她才被捉走的，至于后面的事，她真的忘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眼前是满眼的红，红色的纱帐，红色的蜡烛，连她的衣服都是红色的，她艰难的坐了起来，这才看了仔细，原来她穿的是一身喜服，而这个房间大概就是洞房了。
　　可是她什么时候和青歌成亲了？她怎么不知道呢？
　　她搬了凳子站到窗前，打开窗户一看竟是她无比熟悉的北疆景色。
　　身后一人走来，还未等琉璃回头就被他拥入怀中。
　　他柔声笑道：“喜欢么？”
　　琉璃垂下眼眸，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转过身看着他。
　　他也是一身红色喜袍，墨发披散，皮肤白皙，额间一道妖娆的红色印痕。
　　琉璃笑道：“我们这是成亲了么？”
　　他额头抵住她的，点点头。
　　四目对视里皆是柔情笑意，琉璃道：“我们是不是该洞房了？”
　　青歌笑着轻吻了一下她，说道：“你这副身体太小，会疼的。”
　　琉璃却主动献吻过去，两只小手去脱他的衣袍。
　　他含着笑任她折腾，等她气喘吁吁的抬起头来，气鼓鼓的和他说：“我要洞房！”
　　青歌横抱起她走到床前，红纱帐滑轮，金风玉露，一夜春宵。
　　六年后。
　　两株粗壮的杨树上绑着一张吊床，吊床上躺了个小姑娘，小姑娘皮肤白皙红衣胜枫，可是鼻间却教人察觉不到一点呼吸。
　　正是琉璃。
　　一个小男孩哭喊着跑过来：“舅妈舅妈，玥恩和青阳欺负我。”
　　琉璃睁开了眼睛，从吊床上一跃而下，抱臂看着那个小男孩说道：“念念，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念念哇的一声哭了，说道：“我说舅妈就是我娘，舅舅就是我爹，可是他们非说不是，我问为什么他们也不说。”
　　琉璃打了个哈欠，牵着念念说道：“你娘和你爹去了很远的地方，你的舅舅是你娘的哥哥，知道么，还有喔，平时明明是你欺负青阳和玥恩，他们还能欺负的了你么？”
　　念念狡猾的转过头不去看琉璃。
　　走了半晌终于在一个凉亭里看到了正在悠闲的下棋的玥恩和青阳。
　　六年前，青歌带他走后青阳因为帮了青歌找她被狐王赶了出来，于是便来了北疆，却在路上遇见也在朝北疆赶的玥恩，于是两人便生出的惺惺相惜的感情，直到现在感情都特别好。
　　琉璃牵着念念坐到凉亭的石凳上，打了个哈欠对玥恩和青阳说：“你们不能欺负念念知道吗？”
　　这句话说的极没诚意，所以玥恩和青阳只是白了她一眼就继续下棋了。
　　琉璃觉得自己没有找到存在感，于是便低头和念念说：“看了没，他们知道了。”
　　念念虽小却极其聪慧，他哼了一声道：“舅妈就会敷衍我。”
　　琉璃拍拍他的头，丝毫不介意，把他留在这里就继续会吊床上睡觉了。
　　直到天色渐黑，身下的吊床骤然一沉。
　　琉璃落去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还睡呢，都要成小猪了。”有调笑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
　　琉璃嘴里勾起钻入他的怀里，轻轻说道：“我在等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