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皆大欢喜》催墨浓

1、太女夏侯渊

　　隆冬时节，齐国皇宫里一片沉重哀郁。

　　三个月前，司天监又一次呈上“紫微星堕”的批言，惹得本就不甚安稳的朝野上下一片震惊惶惑。

　　要知道六年前呈现同一星象后没多久，齐帝的皇长女夏侯淳就在一次围猎中不幸坠马而死，齐帝听闻之后慌忙赶去围场，却只见到爱女冰冷的尸首。

　　骤逢打击，齐帝大恸，当场便晕了过去。

　　皇长女夏侯淳乃凤后嫡出，博学广识且品性端正持重。自她六岁起，齐帝便眼中再无其他子女，一心一意教导她帝王之术，乃是继位的不二人选。

　　夏侯淳死后，齐帝放眼膝下两子两女，左右盘算都觉得没有指望，于是又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就在齐帝一筹莫展、自觉有愧先祖之时，右丞相连阙适时地提醒她还有一女流落在外，时隔过久，齐帝早已忘了个干干净净，望着连阙的脸足足愣了半晌，才如梦初醒般连忙提起笔给陈国去了封书信。

　　那年陈国皇室内轧动乱，自顾不暇，况外有西楚虎视眈眈，一向强盛的陈国这回反要倚仗齐国伸出援手，为表诚意便连夜将人顺带着几车金银财帛一道送回了齐国。

　　此女便是齐帝第三女，由于生父卑贱，五岁便给送到陈国为质的夏侯渊。

　　齐帝站在城楼上见到夏侯渊的第一眼，便觉得天无绝人之路，那周身卓尔不凡的气度和眉目间与生俱来的冷厉，立刻便把宫里几个只会小打小闹的蠢货给比了下去。

　　齐帝暗暗掐了掐手心，努力回想着夏侯淳身死、而自己给落到这样的境遇的悲痛。待到情绪一上来，便立刻大步跨下台阶，走到夏侯渊面前，拉起她的手，未语泪先流。

　　夏侯渊一路劳顿，脸上却不见半点疲色，见齐帝如此反倒是微微挑了挑眉，眼底一片冷淡莫测。

　　齐帝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母女抱头大哭的反应，故作镇定地收回手摸了摸眼泪，哽咽着开口道，“渊儿，你这些年……受苦了。”

　　夏侯渊冲身后的随从韩川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递上了一卷书帛，十余年未见，她已然对女皇没有半点眷念，“陛下，这是陈国陛下命儿臣送回的国书，她得知太女死讯，深表痛心，望您能早日振作起来。”

　　齐帝看也没看那国书一眼，依旧拉着夏侯渊嘘寒问暖，妄图对过去的漠视加以弥补，尽管两人都心知肚明那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表面功夫。

　　夏侯渊实在不想绞尽脑汁去编扯自己在陈国过得如何凄凉的谎言来满足齐帝对此的幻想，事实上自她懂事以来，便明白了陈国泱泱大国是不屑于为难一个弱势国家送来的质女的。陈帝待她同众皇女皇子无甚差别，反倒是齐宫里齐帝厚此薄彼，待自己亲生几个子女都做不到同样亲厚。

　　只不过，她不会傻到去驳齐帝的面子，只得佯装疲倦才能早早脱身。

　　自夏侯渊回朝后的六年里，她从一介孤苦质女，一跃成为齐国太女，齐帝眼中最得宠的女儿，招致了朝野上下极大的抵触情绪，就连往日里争斗不断的几个皇女皇子都不约而同地偃旗息鼓一致对外。

　　这世上有一种人的宠爱，那叫得天独厚，譬如皇长女夏侯淳，她们嫉妒也嫉妒不来。

　　可是夏侯渊……

　　她凭什么？

　　论出生，五皇女夏侯泽乃俞贵君所出，六皇女夏侯湛乃盛贵君所出，她夏侯渊的生父不过是燕国送来的一个卑贱伶宠，就连名姓也不配在宫里提及；论势力，五皇女身后有外祖太师府，六皇女身后有左丞相盛赋，而她在朝中却没有半点根基。

　　即便是论名声，放眼四国谁不知道夏侯渊的性情恶劣是出了名的，这样的人若是做了皇帝，岂不是天地间一场浩劫？

　　可齐帝这回却表现得十分坚决，而所谓出生、势力和名声，到底都敌不过女皇的一味偏宠。

　　夏侯渊冷眼看着女皇如护崽母鸡一般以一敌众，心底却依旧平静无波，她早过了需要母亲保护的年纪，齐帝的态度反复不过是见她还有利用的价值，她更犯不着去动那劳什子的真情。

　　齐帝到底是真龙天女，星象昭示之后，比夏侯淳足足多撑了三个月，才病至弥留。

　　临走前齐帝将夏侯渊招至榻前，拉着她的手目光恳切地语重心长道，“渊儿，当年……齐国势弱，不得不依附陈国，母皇……也是不得已才……才送你去陈国为质，望你……不要记恨母皇。”

　　夏侯渊淡淡地看着她，不置一词。

　　齐帝咳了又咳，让身边亲信的内宫大总管取来传位诏书。

　　夏侯渊接过诏书没有打开，只是面无表情地攥在手里，就见齐帝目光已然涣散，望着她的脸喃喃道，“其实你父君生得极美，你与他有七八分相似。”

　　说完这句话，齐帝断了气。

　　夏侯渊掩在宽袖中不自觉紧紧攥起的拳头松了劲，她紧抿薄唇微微往齐帝龙榻前挪动半步，这时候却听得齐帝寝宫外传来一阵纷扰响动。

　　她浑身陡然僵直，微微眯起眼睛，不做多想便掉头往宫外走去。

　　还没等她走出齐帝寝宫，二皇子夏侯浔和四皇子夏侯溪已经面色不虞地闯了进来，将她堵了个严严实实。

　　待看到夏侯渊身后已然没了气息的母皇，纷纷倒吸了口冷气，快走几步到她榻前悲恸大哭起来。

　　夏侯渊那双冷淡眼眸掠过他们脸上算不得作假的哀伤，却也没有多做停留，依旧举步就朝宫外走去。

　　夏侯溪注意到夏侯渊手里的明黄圣旨，整个人忽然疯了一样地朝她扑过去，赤红着双目怒吼道，“夏侯渊你站住！母皇在你面前驾崩，你竟能这般无动于衷，你这个冷血无情的怪物，就凭你也配继承皇位？”

　　夏侯渊任由他拉扯自己的衣服，话说出口语气却是淡淡的，“外头跪着的大臣们还在候一个结果，齐帝有你们一双好儿子哭丧就够了。”

　　夏侯浔听见这话也与夏侯溪同仇敌忾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当着母皇的面，你就敢这样大逆不道，日后还不定做出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来！”

　　夏侯渊被他二人一左一右钳制了去路，略一寻思，忽然微微挑了挑眉冷笑道，“你们俩不会是想拖延时间等夏侯泽来逼宫吧？”

　　夏侯溪闻言尖声叫道，“你胡说什么？你当这世上人人都同你一般厚颜无耻吗？”

　　夏侯浔一把拉住情绪激动的夏侯溪，压抑着声音道，“母皇面前，做不得如此剑拔弩张，如今圣旨已被她拿捏在手，我们又能耐她几何？”

　　夏侯溪一把甩开夏侯浔的手，气急败坏道，“难道我们眼睁睁看着她急不可耐出去称帝登基吗？全天下都会笑话我们齐国皇室，到头来竟让一个卑贱伶人所出的皇女掌了大权。”

　　夏侯渊眼底没有波澜，只是那眼神冷漠到了极点，仿佛对他滔天的怒气毫不在意，话说出口透着丝丝凉薄，“夏侯溪，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点你该好好同夏侯浔学学。”

　　夏侯溪依旧高高昂着头，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里都带着对她的鄙夷。

　　夏侯渊身边的亲信韩川这时候疾步走了进来，脸色凝重地跪倒在地，“殿下，六皇女得知女皇驾崩的消息哀惊过度在府里晕过去了，五皇女动作很快，调了京城卫兵已经杀进三重门了。”

　　夏侯渊点了点头，神色泰然自若。

　　夏侯溪面色变了变，紧紧盯着韩川道，“夏侯泽不可能真的造反，你们一定是想栽赃她，借此机会除掉眼中钉。”

　　夏侯浔这时候却不说话了，他没有夏侯溪那般天真，以夏侯泽冲动的性情做出逼宫这种“大举”不是没有可能。他此时在心底飞快盘算，夏侯泽对上夏侯渊有多少胜算，若是夏侯泽侥幸得胜，他往后在宫里的处境真能安稳吗？

　　夏侯渊没有在意夏侯溪在一旁神思恍惚的胡言乱语，却是对着夏侯浔几近残忍地轻轻一笑。

　　“别盘算了，夏侯泽就是长了翅膀，此时闯进六重门，也该让我安排的人射下来了。”

　　夏侯浔心底一惊，倏然抬眸望向夏侯渊，“你敢！母皇尸骨未寒，你敢动皇室子嗣，就不怕天下人唾骂你吗？”

　　夏侯渊闻言，笑得愈发灿然，“你们在宫里这些年真是消息闭塞得紧，也不打听打听‘夏侯渊’三个字在外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她自出生起，就遭无端唾骂诅咒，无数白眼冷待。

　　如今孑然一身，她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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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夏侯渊：老子长那么大怕过谁？
傅景秋：哼！
夏侯渊：……怕你，就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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