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惦念》细数星辰

64、第 64 章

　　番外八――2
　　文居净在酒店附近吃完早餐，慢悠悠地赶到会场时，仪式刚好开始。
　　他从后门走进去，静静地坐在了最后一排。
　　主持人是《结核病用药指南》的主要编者，正在台上做开场白。文居净听了一段，略感无趣。
　　昨晚上没睡好，文居净有些困倦，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台上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名字，没过几秒，一个身形笔挺的男人从讲台侧面走上去，接替了主持人的位置。

　　“非常荣幸接到蔺教授的邀请。”
　　文居净静静地看着台上的那个人，一如多年之前，他坐在教室里，看着讲台上手执教案的那个人。
　　可文居净早已不再是他的学生。
　　应该说，他从来不是那个人的学生。
　　台上的那个人镇定自然，用风趣幽默的语言讲起了自己患结核的那段日子。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又好像没有在看任何一个人。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文居净摸出了手机看了眼来电人姓名。
　　是小琴。
　　他抬头看了台上一眼，台上的那个人目光恰好巡落到他这处，给文居净一种对视的错觉。
　　但那又怎样呢？即使不是错觉，他们也已不再有瓜葛。
　　他过去等这一眼，等了太久太久。讲台上的那个郑老师，可从来从来，没有记得他是谁。
　　文居净很快收回目光站了起来，从后门走出了会场。

　　文居净接了电话重新返回会场坐下，台上已经换了另一个人，正说着恭喜《结核病用药指南》的正式出版，这也许会成为全球结核病患者的一大福音。
　　文居净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拿出手机刷最近的医药学进展。
　　会议结束后文居净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酒店，准备不参加今晚的庆功宴直接开溜。

　　他刚插上房卡，意外地发现房门没关。
　　他推开房门走进去，很快发现了坐在床边抽烟的郑砚。
　　“回来了？”郑砚转头看他，脸色很不好，一点也看不出几个小时前台上的意气风发。
　　房间里烟味很重，文居净忍不住皱了皱眉，点点头走到床边，拿起了自己的公文包。
　　“要走了？”
　　旁边的人低声问。
　　文居净没有看他一眼，恩了一声转身朝房门走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文居净脚步顿了顿，很快恢复理智继续往门口走去。
　　“你简直混蛋！”
　　文居净闻言勉强镇定，刚握住门把手，突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别走，文居净。”
　　“放开。”
　　“别走别走别走。。。”郑砚把脸埋在文居净颈间，小声呢喃，“我不想你走。”
　　“松手。”
　　“是不是我老了？所以这几年你都不愿意回来看看我？”
　　“松手！”文居净用力从郑砚怀里挣脱开来，刚打开房门，突然被郑砚从后面用力地关上了。
　　“你究竟要干什么？！”文居净转身瞪着郑砚，语气很不好。
　　“我要干什么？”郑砚讥笑了两声，“我还能干什么？我说话你不理我，我看你你就转过头。文居净，我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
　　“那你说啊？我就在这，你说，我听着。说完我他妈总可以走了吧！”
　　“你不就是不想见我吗？就是觉得我恶心我脏是吗？”郑砚看着他，脸上全是怒意。
　　“你想听到什么回答，如果是事实，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如果你想我骗你，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你毫无感觉，我不恶心你，我也不觉得你脏。”
　　“你认为我们根本没关系了是吗？”
　　“不就是这样吗。”
　　郑砚看着文居净沉默了下来。
　　文居净握住了门把。
　　“我们都不年轻了，文居净。”
　　“所以你确实该安定下来了。”看来郑砚终于疲惫，想停留在一处港湾。
　　“我想要你。”郑砚盯着文居净，眼眸里含满了渴望。
　　文居净看着那眼神，莫名地感到一股巨大的悲哀。郑砚这种无耻无德的行为，究竟是只对他一个人还是对所有人？
　　“我该走了。”文居净转过身拉开门。
　　“我一辈子都恨你。”郑砚咬牙道，“只要你这么走出去。”
　　“恨太浪费力气了，你这么智慧的人，是不会犯这种得不偿失的错误的。”文居净背对着郑砚说完这句话，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刚要随手带上门，里面传来一句咬牙切齿的话――我会恨你一辈子。
　　文居净勉强保持镇定，带上门义无反顾地走向了电梯。

　　番外九（你已不记得我的喜爱）
　　列车高速驶过一片片油菜花海，窗外阳光正烈，令郑砚有种几欲灼烧的错觉。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窗帘，抬起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郑总，要不要先去餐厅那边吃点饭？到北京那边以后需要直接去会场，没时间用餐了。”身旁的刘澈问。
　　郑砚抬头看了看车厢后面的时间，发现已经快到一点了。他点点头，旋即跟着刘澈站了起来。
　　前方有几个人也在往餐车的方向走，郑砚跟着刘澈的步伐慢慢地走着，视线渐渐落在了前方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身形笔挺，个子约莫177，背影和走路的姿势像极了一个人。郑砚的目光紧盯着前方。
　　“郑总，我去上个厕所，你先去餐厅那边，我一会儿去找你。”
　　郑砚冲刘澈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心里的把握已经有十之八九，但郑砚并没有急于上前确认前方男人的身份，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几米的距离。
　　前方男人的目的地应该与他一致，不知怎的，发现了这点，郑砚的嘴角隐隐露出了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似乎这样，就已经代表了好多即将发生的。

　　文居净刚想点餐，身后有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看去，是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怔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谁。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迟疑，郑砚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文居净往旁边挪了挪身体，给点餐的人让位置，礼貌地客套道，“怎么会，您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怎么变。”除了脸上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发型变了变，确实没多大变化。但即使这样，也令文居净怔了片刻才认出这个人是谁。
　　这是他十几岁二十几岁时以为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人，可如今岁月告诉他，可以忘记，他已在慢慢淡忘。意识到这，文居净心中升起一股欢乐。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的过去和现在建立起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让他的妻儿朋友都不知晓。因为过去，已成为他的负担，他的耻辱。
　　“你倒是有些改变。”郑砚盯着他，渐渐收起了笑容。
　　文居净刚想说话，郑砚的手机响了，他很快接了起来，往一旁走时突然跟文居净说道，“麻烦你帮我点份餐吧，顺便找个位置，老朋友了，总要叙叙旧。”他说着拍了拍文居净的肩膀，若有若无的笑容里似乎蕴含着什么。
　　还能有什么呢？
　　文居净要了一份鱼香肉丝，一份牛肉盖饭，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郑砚很快回来了，却没有先去文居净那里，而是走到餐台旁边，指了指文居净的位置，和一个年轻人说了几句话。
　　“点的什么？”郑砚一边坐下来一边问。
　　“牛肉盖饭，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郑砚盯着饭菜皱了皱眉，抬起头盯着专心吃饭的文居净看了几秒，才道，“很好。”
　　“刚刚乘务员推销说这个还不错，所以点了这个。”文居净笑着解释。
　　郑砚盯着他，没有急于动筷，眼里蕴含着不清不楚的情绪，“多少钱？我转给你。”
　　“不用不用。”文居净急忙摆手，“你快尝尝好不好吃吧。”
　　郑砚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盯着文居净拆开了筷子慢慢吃起了饭。因为都在一个行业，两人之间不乏话题，谈起了最近药业的一些新闻。
　　文居净很快吃完了饭要回车厢，郑砚说自己也吃完了，一起回去，并且问他在几号车厢。文居净说6号，郑砚笑了笑，说我也是。
　　临走时文居净注意到郑砚的餐盘里饭菜剩了大半，尤其是牛肉，似乎没动几块。他回忆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好像没有你的联系方式。”郑砚跟在文居净的身后。
　　“是吗？”文居净走在前方，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
　　“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有个什么事也好相互照应下。对了，你女儿现在多大了，还在上学吗？”
　　“12岁，初一。”文居净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旁，看着郑砚说，“我坐这。”有人经过，文居净只好坐了下来。对面没人，郑砚也跟着坐了下来。
　　“留个联系方式吧。”郑砚看着文居净再次说道，“以后你女儿结婚了我也好给个祝福。”
　　“估计您忙得抽不开身。”文居净寒暄。
　　“你号码多少？”郑砚拿出手机。
　　文居净迟疑了下，很快报出了一段数字。
　　广播提示即将抵达北京站，郑砚的手机恰好响了起来，是刘澈，问他在哪，提醒他要下车了。
　　郑砚挂了电话，冲文居净说道，“我要下车了。”
　　文居净点点头，“再见。”
　　郑砚笑着站了起来，经过文居净身旁的时候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文居净。”
　　文居净抬头，郑砚隔着几个座位凝视着他，“怎么了？”
　　“你。。。”郑砚停顿片刻，笑道，“你好像胖了。”
　　“年纪大了，也开始发福了。”
　　郑砚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冲文居净摆了摆手掉头走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一句话，收信人的名字是文居净。
　　身旁的人提示说可以下车了。郑砚安静了片刻，嗯了一声，手指快速滑动着，删除了短信以及，被称为文居净的联系人。
　　——忘了我不爱吃牛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