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落枝头》早粥晚茶

5、揣摩心思

　　“那李青鸾看似鲁莽憨傻没有半分心机，可是她刚刚入门就给下人来了个下马威，而那冯妈又是你娘我的佣人，这不就是告诉满宅子的下人们要记清楚，她李青鸾是李家的嫡长女大小姐，大家都要好生小心？可是当我要想办法责罚她的时候，她竟然主动出击，佯装道歉，实则是在暗指你娘我的下人是狗仗人势。”
　　何婉蓉一边说一边生气的将手中的菊瓣翡翠茶盅狠狠的拍在了楠木嵌螺钿云细腿牙桌上。
　　李紫凤听的是一头雾水，她不过是觉得那李青鸾就是刚入门不懂规矩，又因为得了乡下老太婆的宠溺，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骄纵惯了，而到了房中，见到娘的脸色才会被吓得要哭说了那番话。
　　“紫凤啊，你看我刚才正要跟她讲讲这家里的规矩，她却佯装憨傻一般的跟我说要去住处先瞧瞧，看上去像是累了乏了找地方休息，实则她是在跟我打太极。”何婉蓉再次的说道。
　　李紫凤扁了扁那粉嫩的唇瓣儿，说道，“娘，你是不是太看得起那李青鸾了，她不过是个乡下丫头，我听言溪说，之前爹带言溪回去，那李青鸾时常跟家里的下人一起下地做农活，放牛割草种菜，什么都做，她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心机？”
　　何婉蓉的面色有些凝重，她似乎陷入了沉思，在琢磨什么事情。
　　“娘，是不是您想的太多了呢？那李青鸾不过就是土生土长的丫头片子，并且她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离开姑苏镇，根本就没见过世面，那姑苏镇里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李紫凤见自己的娘蹙着眉头，忍不住的又追了一句。
　　何婉蓉轻轻叹息一下，“娘也希望事实跟你说的那样，但是这次的事，还是小心为妙。”
　　“娘，咱们娘俩说了这么久，你还没说你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个乡下土包子为咱们做点事呢啊？”李紫凤说话的功夫，便凑在了何婉蓉的身边。
　　何婉蓉压低了声音，双眸中闪过了一丝奸猾狠毒，她笑着说道，“给你这个嫡出的姐姐，介绍一门好亲事，这样不但在你父亲面前，我能博得贤名，也好让你父亲能在你祖母面前为我说些好话，并且，只要李青鸾出嫁了，以后这家里给你准备嫁妆，那就是娘说了算了，娘自然会把李家最好的都给我的亲生女儿做嫁妆。”
　　“娘，咱们犯得着给她找个好婆家？”李紫凤听完还是有些不爽。
　　“你这傻丫头，我说是给她找一门好人家，但是娘心里有数，最好的还是会留给我的紫凤的。”何婉蓉笑呵呵的宠溺说道。
　　李紫凤这才娇滴滴的说道，“不过，还是让那乡下土包子占了便宜，她连咱们家里那些大丫鬟都不如，不过是干粗活的乡下丫头，哼哼，不过为了娘能被扶正，为了我以后在家里也有身份地位，嫁人的时候嫁妆多一些，也只能便宜她一些。”
　　“娘，那您是不是已经物色好了人选配给那个乡下土包子？”李紫凤刚说完之前的话，似乎马上灵光一闪，便又提出了这个问题，并且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何婉蓉。
　　何婉蓉宠溺的笑了笑，伸手轻轻的戳了一下李紫凤的额头，“你这丫头啊，也算是聪明的，就是这脾性实在欠些火候。”
　　“娘~我这不是还小呢么？等过些时候，我自然就能得到娘的真传了。”李紫凤撒娇的说道。
　　那母女二人还在房间里嘁嘁喳喳的说着有关李青鸾的婚事，而此刻的李青鸾已然在中院的跨院厢房睡着了。
　　听雪坐在门口的门槛儿上，双手托腮，看着老爹在小院里收拾东西，便一脸疑惑的说道，“爹，咱们这可是那叫什么来着？掉进骚狐狸饿狼窝子了，小姐怎么一点不着急啊，就是随意的将这院子看了看，然后便睡觉了！”
　　江年则将慈祥的目光看向了女儿，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以为小姐会跟你这个傻丫头一样？小姐哪里是随便的看了看？难道你忘记了小姐从前院大厅一直到中院过来的路上，跟那个冯妈聊天的内容了？”
　　听雪却撇了撇嘴巴说道，“我没看出来啊，小姐不过就是跟那个冯妈聊了一些家常罢了，怎么就是——”
　　“你呀，跟着小姐身边好好的学学，不过——”
　　江年说到这里的时候，那稳重成熟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低调的惊喜。
　　“不过什么？”听雪见老爹说话吞吞吐吐的，忍不住的追问道。
　　“不过这次小姐的表现，确实让我十分的意外，虽然我知道她勤恳朴实善良，但是真没想到小姐在处理人际关系的层面上，还有这么多的主意，如果夫人有天之灵能看到现在的这一幕，她也就安心了。”江年说着这番话，便朝着那蔚蓝的天空看了看。
　　听雪见到老爹的表现，又听到老爹的那番说辞，真心是有些迷糊了。
　　“爹，咱们要在这里住多久？我真是不习惯这里，这里的人好像都口是心非，笑里藏刀，拜高踩低的，没一个好东西，我还是喜欢在咱们的姑苏镇，每天跟小姐干点活，陪着小姐到处的逛逛，那日子才叫快活。”听雪撇了撇嘴巴，干脆站起身来，带着些许小情绪的摘了门前木廊道边上的青花大瓷坛里的一朵儿紫色小花儿。
　　“这个——恐怕爹爹这两日就要回去了，至于你，爹爹希望你留下来好好的陪着小姐，凡事都要听小姐的安排，而你自己也要多当心，诸事小心，且洁身自好，不要给小姐增添麻烦。”江年似乎有所预料的说道。
　　听雪闻罢很是疑惑不解，“爹爹，咱们不是就过来小住么？小住的话，少则十日多则一个月，怎么你就先回去了？”
　　江年看到女儿的率真和木讷，着实的有些担心，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如果让自己的媳妇儿湘娘陪着小姐过来，想必就会好些了，可是小姐前些日子却说要带着听雪长见识，这才带了听雪过来的。
　　“喂，那位大哥，你过来一下吧，我们夫人找你有话要说。”
　　就在江年心里有些担忧，尚未跟女儿解释清楚的时候，便听到了从跨院拱门传来的一道声音。
　　那小厮脸上的鄙夷，语气的不耐烦，似乎已经让江年的猜测有些接近事实了。
　　“这位小哥，容我跟大小姐回禀一声。”江年很客气的忠厚笑着说道。
　　很明显，那小厮显得极为不耐烦，不过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是随意咕哝了一句，便不耐烦的说道，“那您快点，我这边还有别的差使要做呢，我们不比你们乡下人有那么多的闲时间。”
　　听雪闻罢，差点就要拎着拳头找那小厮理论，却被江年的一个瞪眼给止住了脚步。
　　江年一步上前，拉着听雪的手腕，便进了厢房内，当父女二人走到了珠帘前的时候，江年则赫然止住脚步，毕恭毕敬的说道，“小姐，老奴有事要说。”
　　“江叔，你和听雪进来吧。”珠帘内传来了李青鸾的声音，声音里带着一丝的倦意。
　　江年这才应声，带着听雪，撩开了珠帘，进了内室。
　　不过，江年进了内室之后，一直都是弯着腰低着头，没有去看李青鸾那满脸疲惫的模样。
　　“小姐，门口有个小厮来找我，说是二夫人找我有事要说，老奴恐怕是要被打发回乡下了。小姐，不如我回去跟老夫人好好说说，还是让湘娘来伺候小姐，听雪这孩子着实没有见过世面，做事又鲁莽，老奴生怕听雪会误了小姐的大事。”江年格外诚恳的说道。
　　李青鸾听闻之后，嘿嘿的娇憨一笑，并且将目光从江年的身上转移到了听雪身上，然后朝着听雪招了招手，并且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示意听雪坐过去。
　　“江叔，您说的哪里的话，湘娘是我的婶子，虽然咱们有着主仆的名分，但是在我心里，您和湘娘婶就是家人，而我对于听雪，也是姐妹。还有，在李宅里，我也知道这里是深渊虎穴，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带着听雪多经历一些，这样的话，我和听雪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
　　李青鸾说着这番话的时候，格外的淳朴轻松，就如同一家人聊家常一般。
　　江年再次的感动不已，想当年，如果不是身怀六甲的夫人，不顾自己安危，将口粮省给他一家四口，哪里有今天的江家人？只不过，天不佑人，夫人生下小姐之后便身体虚弱，小姐不到三岁的时候，夫人便由于老爷的抛弃以及家中大小琐事的操劳过世了。
　　大抵也正是因为夫人那些年对李家上下的无微不至勤苦操持，对老夫人的百般孝敬，以及老夫人又是夫人三姨母的缘故，老夫人才一直觉得愧对夫人，并且对老爷格外的严苛，对于二夫人以及老爷后来纳的两个小妾都极其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