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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兴族爱竹旧情燃 ...

  •   第二十一章

      养鸽子的人把素不相识的一双鸽子关在一个笼子里,过些时间就配成恩爱的一对了。徐有根认为人虽不同于鸽子,人是会挑三拣四的,但是你兴族再不喜欢人家惠菊,每天睡在一条炕上,一个被窝里,是块石头也温热了,再过一两年生个孩子,不将就也得将就。
      惠菊对兴族很关心,她差不多每天给兴族洗一次衣服,晚上兴族脱下袜子她就拿来干净的,把穿过的洗掉。她主动到他被窝里,下作地抚弄他,她很清楚兴族不爱她,只有这样才能赢得他的心,才能耐过他来。也知道她之所以能够娶过门,做兴族的真正的妻子,全凭了徐有根,她很感激,。到他老了用着人的时候,要好好待他,报答他。不过这是后话,现在能把兴族耐过来,也是对他的一种报答。
      一个月了,兴族跟惠菊说过的话简直能数见,而她并不以此而不高兴,有时稍给一点好眉头就高兴的不得了。兴族白天很少在家,晚上也是很晚才回来,不管多晚惠菊总是等着他。
      有一天交过夜了,兴族还没有回来,惠菊等得实在没有耐心了。她纳的鞋垫图案很复杂,已经快要纳完一只了。她的手发困,腰也酸疼,但她还是没有一点睡意。知道他是玩牌,心焦,很想让公公找他去,可是在门上听得他们睡得很熟。公公“呼呼”地打着鼾,她没好意思惊动他。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回来,才把公公叫醒。
      徐有根在睡梦中听见有人叫,吓了一跳。
      惠菊轻声说:“爹,兴族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你找找他吧。”
      徐有根应着声拉亮灯坐起来,边穿衣服边破口大骂儿子。
      从家里出去外面一片漆黑,一弯月亮已经偏西,繁星正亮。夜静了觉得分外寒冷。他把披着的大衣紧紧裹了裹,心里想着,这小子在谁家呢?河东这几家都已灭了灯,他就向河西面走去,走到小桥上站住望了望,见只有三四家窗户亮着,他拿不准是在哪一家,只好挨着去找。到了第一家,推门不开,从门缝里听,里面静悄悄的不像有人玩牌。又到了第二家,门虚掩着,进去见屋里有几个男人正在打牌,还有两个女人在旁边看,却没有兴族。问他们兴族来过没有?一个女人说,大概在马小五家。马小五的门紧闭着,从门缝看,院里黑洞洞的,人家也睡了。徐有根向前面走,远远看见一家有灯光,就向这家走去。天太黑走得又急,没注意有块石头拌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头碰得生疼,爬起来揉了揉就走。进了这家兴族正洗牌,徐有根气鼓了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摞好的牌一把抹倒,抓着兴族的领口就往外拉。麻将桌上的人们很不满地看着他,他哪里管这些,出了门,一路骂他个死去活来。
      回到家里又大骂一顿。兴族受了气脸朝墙和衣睡了,一夜没理惠菊。惠菊觉得委屈用被子蒙住头悄悄地哭,枕头湿了一大片。
      第二天,她起床迟了一点,没有帮婆婆做饭。银荷已经把饭做好了,见她出来就张罗着开饭,她把一盘碗坨子放到炕上,可好是惠菊出院去了。兴华从小就爱吃母亲做的碗坨,她等不及二嫂回来,她说:“咱好先吃一点吧。”便拿起筷子就要吃。
      徐有根乜她一眼,说:“这么大人了一点礼貌都不懂,等你二嫂来了一起吃。”
      因为过了十五才开学,兴华没有跟大哥嫂子一同走。吃过饭惠菊帮银荷把锅碗洗涮干净就到里间去了。兴华躺着看了一会书觉得没趣,就到里间看惠菊在做什么,惠菊正在一针一线地纳鞋垫,她给兴华让了座。兴华拿起做好的一只看,鞋垫是蓝底大红花,颜色很鲜艳,是用彩色尼龙线纳成的,她问:“给谁纳的?”
      惠菊说:“你二哥的,纳得不好。”
      兴华说:“很不错,这是很费功夫的,你真辛苦。”
      惠菊说:“闲着也是闲着,我这是纳着玩呢,你要喜爱,给你也纳一双。”
      兴华说:“不用,太费事了。”
      元宵节到了,惠菊早听说这里的十五很热闹,玩意儿也多,想进城看去,她不敢奢望兴族陪她,只是约兴华与她同去。兴华本来是不愿去的,年年是那个样子,没什么意思,可是二嫂约她又不好不去。
      这年的元宵节比往年更热闹一些,街上挤满了人,玩意儿一家挨着一家,高跷、挠阁儿、狮子、龙灯、彩车、船灯、秧歌队……能有的尽有,音乐声、锣鼓声,还有震耳欲聋的铁炮声充满了整个街道。惠菊什么都感到新鲜,不管什么玩意儿过来她都要挤进去看一看,兴华却懒得陪她往人群里挤,只是站在人少的地方等着她。
      最使惠菊感兴趣的是拉小车,这是一个年年少不了的玩意儿。一个小丑脸谱,八字胡子的老头儿,推着装饰十分华丽的小轿车。小轿车儿顶上的四个角挂着小灯笼,里面坐着一个花花哨哨的媳妇。穿着红绸袄绿裤子的老妇人在拉车,两边各有一个小女帮车。逗人的是拉车老妇人,“她”是一个男□□扮的,化妆极夸张,两乳把上衣顶得老高,臀部后凸,步态轻盈,胳膊软的像春天的柳条,人们一看他就忍俊不禁地发笑。
      这个玩意儿好像讲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一对老夫妇要接女儿回娘家,老头儿掌着辕在后面推,老伴在前面拉,因道路坎坷需要两个小女帮车,老头儿推车摇摇摆摆,老伴拉车左摇右晃,他们非常吃力。一会儿车子走到了沼泥地段,车轮陷到泥里了,老两口着了急,老头儿在左边扛,老伴在右边掀,老伴没有老头儿力大,车偏这边了,两人就调个班儿,车又偏那边了,经过一阵子的努力车轮子总算是抬出来了,但仍没有脱离难走的地带,老头儿使劲地推,老伴拼命地拉,终于走上了平坦的路。惠菊看得入了迷,兴华以前不知看过多少回了,现在仍觉得有趣。
      兴华和惠菊很晚才回来,惠菊给婆婆公公带回一些炸麻花。
      开学的这天学生们早到校了,爱竹还没有来,兴族心事重重地坐在办公室里,不经意地从玻璃窗上看着打扫院子的小学生。过了很一会儿,爱竹来了,她穿一件绿色的皮夹克,脖里围一条白色围巾。兴族看到她不由地心紧跳了一阵,过后他暗骂自己:这是激动个求呢,她已是别人的人了。他没有出去迎接她,几个大点的学生帮着把车子上的行李搬进宿舍里。
      自从那次在县城里见到她和那个男的兴族就一直恨着她,恨她薄情。他早打定主意不再理她,对她冷淡,让她知道他在恨她。而爱竹对此却很不以为然,跟往常一样,好像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事。过了几天兴族就再也冷不下去了,对她的恨也就像冬天玻璃窗上的冰花,见了阳光慢慢地消融了。可是后来的一件事又让他不愉快了好一阵。
      爱竹的兄弟在镇里念书,他一直在抱怨这个学校的教学条件和□□的水平,想转学到一所教学质量高的学校里去,爱竹知道兴族有这个门路,就对他说:“我有一件事求你,不知道愿不愿意帮忙。”
      兴族觉得这话说得有些别扭,“有什么事说就是了,只要能办到的我怎就不肯帮你呢?”
      爱竹莞尔一笑,“你现在是有爱人的人了,我不敢随便动用你。”她有意把“爱人”两字的语气加重。
      兴族见她是有意刺他便一本正经地说:“不要说这些了,说你叫我办什么事吧。”
      爱竹说:“我兄弟想转学到直中。”
      兴族欣然地说:“没有问题,我给你跑一趟是了。”
      爱竹说:“那就太感谢你了。”
      兴族笑着说:“你拿什么来感谢我呢?”
      爱竹问:“你打算要点什么代价呢?”
      兴族嬉笑着说:“小小的一点意思,给我买条好烟就可以了。”
      爱竹勉强地笑笑说:“行,就给你买条好烟。”
      虽然知道是在跟她开玩笑,可是觉得他变了,不同以前,刚娶过媳妇就跟她见外,过去的情分一点也没有了。
      过了几天兴族把事办了,又过了几天她的兄弟已到那个学校里上学,兄弟说这个学校比以前那个学校好的多。兄弟高兴她自然也高兴。有一次跟兴族说起这事时她说了一句感谢的话,这时兴族就对她说:“还记得你对我许的诺言吗?”
      爱竹一时记不起是什么来了,便问:“我对你承诺过什么呢?”
      兴族嘻笑地说:“我给你把事办了,就记不得买条好烟吗?”
      爱竹一下变了脸,原以为是跟她开玩笑,可他当真是要代价,可见他现在真的是一点情义也不讲了。想到这里心里就非常难受,她赌着气从兜里掏出一张伍拾元的票子放到兴族面前,说:“够买一条烟不?”
      兴族本来是跟她开玩笑的,谁知这个玩笑开大了,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呆呆地看着她,只见她眼里噙着泪,脸向着屋顶,嘴微微地抽搐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过了一会儿泪珠就出来了,先是在颧骨上逗留了一下,然后从面颊滚下掉在地上。
      兴族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一直是跟你开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
      爱竹抽泣着说:“你现在是一点情分都没有了,你才是刚刚娶过老婆。”
      兴族苦恼地说:“虽然是娶过了她,可是你也知道,我不爱她,我很痛苦。”
      爱竹问他:“既然你不爱她,为什么还要娶她为妻呢?”
      兴族说:“那是我父亲逼的。我本来爱你,可是你已经另有所爱了。”
      爱竹觉得有些蹊跷,问:“这话是怎说?”
      兴族说:“你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很体面的人吗?”他把那次在县城见到的情景说了一遍。
      爱竹大笑一气说:“哪有那个事,那个男的是我的同学,他在省城工作。那几天他正在家里休假,因有事找过我几次,我母亲见他生得端正又有份好工作,就很愿意让我跟他交往,可是我对他是没有任何想法的。”
      兴族不相信:“是真的?”
      爱竹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兴族惊喜地看了看她低声地问:“你是不是心里还有我?”蹭到她身边,手圪探着拉住她的手。
      爱竹用身子轻轻地扛了他一下,抽回手来,说:“你已经有妻室了,我怎敢再有什么想法呢?”
      兴族知道她心里还有他,冲动地说:“我可以立即就跟她离婚。”
      爱竹说:“怎能行呢,我不能破坏你们。”
      兴族说:“有什么事呢,从一开始我就不爱她,我娶她是不情愿的。”
      爱竹像是关心地问:“她对你怎么样?”
      兴族说:“说实话她对我不错,她是爱我的。”
      爱竹正正经经地说:“既是这样你也不要三心二意了。”
      兴族生气地说:“我是爱你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爱竹脸微红低着头说:“我知道,可是……”
      兴族诉苦地说:“你是不知道的,因为你我险些栽到大河滩上的井里去。”
      爱竹愣怔了一下问:“这是怎么回事呢?”
      兴族说:“我见你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心里就非常的难受,再加上我父亲逼婚,我就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了。”
      爱竹斜他一眼说:“就说我跟他有那么回事,也不值得你寻死觅活吧。”
      兴族说:“在我心中你是世上最美的人,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有意思,失去你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爱竹微微笑了一下,说:“言过其实了,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重要吗?”
      兴族认真地说:“真的,我说的全是心里话。”
      爱竹说:“我还是劝你不要三心二意了,既然已经娶过人家,就慢慢地培养感情吧,只要你能把我忘记,就能跟她好起来的。”
      兴族气恼地说:“你不要这样劝我。”
      爱竹低着头说:“请你把我忘掉吧。”
      兴族说:“我做不到。”
      他们又重新相爱起来,已泯灭了的情爱之火,现在又复燃了,兴族觉得她比以前更妩媚、更可爱了,相比之下,惠菊显得更粗俗、更令他厌恶了。惠菊圆而胖的脸型,腿短腰长的体态,她的走步,说话所发出的声音,无一不使他感到十分的不愉快。至于对他的好,倒也不是视而无睹,可是不管她是如何周到,如何讨他的欢心,都无法让他开心。
      而惠菊对他的心迹毫无察觉,她到姐姐家走了一个上午,回来时胳肘里夹着一个纸盒子,她很兴奋地对婆婆说:“妈,我给兴族买回一双皮鞋,不知他喜不喜欢。”
      银荷高兴地打开纸盒子看,皮鞋是棕色的,样式很不错,是那种盖式的,她说:“挺好,你进城去来?”
      惠菊说:“没有,这是我姐给我姐夫买的,我看见好就拿回来了,他要是喜欢就让他穿,让我姐进城再给我姐夫买一双,他要是不喜欢就给我姐送回去。”
      惠菊见兴族一直是穿黑色皮鞋觉得很单调,他要穿上这双棕色的,会更好看一些,他也会高兴的,可是兴族连看都不看。银荷十分生气,对兴族说:“人家好心给你买了,这么好的皮鞋,你连看都不看,你就这样不知好歹。从娶过到现在惠菊对你也够尽心了,你老是对她冷冰冰的,换给别人早不理你了。”她劝儿子要善待媳妇。
      对于母亲的劝告兴族毫不理睬,适得其反,他跟惠菊说话更少了,最使她难以忍受的是他经常晚上不回家,后来索性一次也不回来过夜了。大老远的嫁到这里是这样一个情景,惠菊十分伤心,常常蒙被而哭,她的眼时常肿着,成天愁眉苦脸,做活也没有以前勤快了。她向姐姐倾诉酸楚。
      六娃家虽疼小妹,但也无法,只是怨恨地说:“他一开始就不待见你,我也对你说过,你喜爱人家,非要嫁他,现在他这样待你,后悔也晚了。”
      惠菊心里空虚,她说:“姐,别说这些了,你说现在该怎办呢?”
      六娃家气恼地说:“能怎,他们说怎办就怎办,离婚也让他们说吧,看他们怎样打发你。”
      惠菊心里难受,她还没有想到这一步,也不愿走这条路,她说:“以前他还好些哩,自从开了学他就变得一天不如一天好了。”
      六娃家说:“他和那个女教员以前有过关系,看来现在还没有绝断。”
      惠菊气愤地说:“这个女人也太缺德了,他已经是有媳妇的人了,还要勾引他。姐,你和我找她说理去。”
      毕竟六娃家经的世事多一些,她说:“现在咱们一点根据也没有,找她也不会承认,等咱抓住了把柄再找她也不迟。你也不要气,气坏了身子你自己受罪,回去吧,姐会给你做主的。”
      惠菊心里踏实了一些,说:“那我就回去了。”
      妹子走后六娃家心里骂道,姓黄的,你等着,看你祖奶奶怎样收拾你。不把你女子整操,我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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