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二姐与猪八戒——只叹此生缘已尽》Sherman曼之

1、第 1 章

　　我叫卵清，是一只兔子修炼成的仙。我的主人是一位上神，是众上神中唯一的女上神，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女子。
　　几千年前，她的一次出行，恰巧救了一只深受重伤的兔子精，也就是我。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修行。
　　因着我的主人身份尊贵，连带着我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我的上头还有一个一直跟在主人身边的朱雀仙子，所以宫里的仙婢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和几分敬意地称我一声卵二姐。
　　我渐渐也就习惯了，有时主人也会玩笑似的这般唤我，我总是要露出憨傻害羞的笑容的。
　　那时候的日子多快乐啊，只要跟在主人身边，好像一切都会好起来，不用多想，我可以永远天真无邪。
　　主人对我十分好，教我修炼，教我弹琴写字。我常常喜欢化作原型，懒洋洋地依偎在主人的怀里撒娇，而主人总是不会生气的，只会无奈地摸着我软乎乎的毛，笑骂我一声"懒兔子"。
　　甚至，有时候最是骄傲大气的朱雀姐姐都会吃我的醋。

　　只是，一场神魔大战忽然爆发了，作为心系众生的上神，主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这场毁天灭地的战争，双方死伤无数，虽然天庭最终获胜，可是我的主人却牺牲了，她选择和魔神同归于尽……
　　就跟做梦一样，我撕心裂肺地看着主人渐渐消散的身影，绝望地看着朱雀姐姐被魔箭穿心，无力地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倒下。
　　可笑的是，我却带着满身的伤痕活了下来。我伤了根基，没办法再修炼了，只能慢慢地耗尽漫长的寿元。
　　可是，活着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了主人的卵二姐，只是一具没有了信仰的躯壳。
　　何其残忍，原本一只没心没肺的兔子，懵懂无知的畜生，渐渐学会了情感，却一下子失去了信仰。
　　痛苦时，我曾想过不如追随她们而去，可是，这样我怎么对得起为了救我牺牲生命的朋友啊。

　　我睁着眼睛躺在主人宫殿的地板上，整整七天七夜。看着空荡荡的一切，这里已经物是人非，我怔怔出神。
　　然后，我拒绝了玉帝的封赏，去了凡间，最终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山上落户，此处的山民唤此山为福陵山。我寻了一个自然而成的山洞当家，取名云栈洞，在那里我熬过了一年又一年。
　　我总是感叹，时光过得太慢，生活太无趣。我总是怀念那些年在宫殿里的生活，那些带着温馨欢乐的日日夜夜，永远含笑的主人，然后更加无望和痛苦。
　　直到生命最后的那一年，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人，不，应该是有趣的猪吧。毕竟，不管他前世何等风光，彼时他已经落了猪胎，是当之无愧的猪妖了。

　　第一次见面，只见他肥头大耳，正咧着嘴对着一个昏迷的青年男子的脖子露出獠牙，却犹豫了半天也没有下口。
　　彼时我正在一旁采草药，不过也采不出什么名堂，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我一时好奇，就问了一句，"喂，你在干嘛"
　　他先是吓了一跳，后又许是见我只是一只法力低微的兔子精，就放松了下来。
　　他掀了掀眼皮，看了我一眼，"哦，我饿了，吃人啊！你看不出来吗？"
　　他长得十分丑，猪头人身。许是自卑于自己猪妖的身份，索性自暴自弃，明明有了变化的能力，也不愿意收敛本貌。不过，我也没那个心情去笑话他。
　　在我眼里，这世间，最美的人只有主人一个，其他人的相貌都是一样的，包括眼前这只猪妖。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看他坦诚，又或者只是单纯地看他有趣，我把他带到了云栈洞，把这些年已经积攒了许多的食物分享给了他。
　　反正我已经不像他这样的小妖，我不再需要食物。之所以还要进食，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
　　反而，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为了不那么尴尬，他主动和我聊起了他前世的事情。
　　他说他前世是天蓬元帅，因为被冤枉调戏月府的嫦娥仙子，被贬下凡间，错投了猪胎。
　　我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礼貌地应一声。我已经许久不关心天庭的事了，也就是几百年前将天庭闹上一通的齐天大圣，他倒是挺会搅热闹的。然后，就是这位"天蓬元帅"的经历了，也挺有趣。

　　吃饱喝足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他犹豫地站起身，肥大的身躯显得十分踌躇，"我……我……"
　　我奇怪地看着他，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他一直四海为家，便会了意。
　　"你若无处可去，留下来也无妨。"我无所谓地说，反正于我而言，一个人住还是两个人住都没什么区别。
　　他闻言一喜，抬起头，两只硕大的铜铃眼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歪头看了他一眼，"我睡里间，你自便吧。"
　　他笑了，"好。"
　　"对了，我叫卵……卵二姐，你叫什么名字？"
　　"猪刚鬣。"又疑惑地看着我，"卵二姐"很奇怪的名字。
　　"嗯。"我神情有些恍惚，"她们都这么叫我。"
　　此生，我最快乐的时光是以这个称呼过着的，以此为名也没什么不对。

　　猪刚鬣不是一个喜欢白吃白喝的人，这是我在看到他背着我偷偷帮我做农活的时候总结出来的。
　　但是，猪胎还是深深限制了他的智力，这是我在看到他又一次把秧苗当做野草拔出来后想到的。
　　我无奈地走上去，制止了他欲拔秧苗的手，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是笨蛋吗？"
　　他看到我愣了愣，听到我的话后脸一下子红了，眼神有些气恼，然后"哼"了一声，傲娇地别过了头。
　　我见此，有些好笑。没想到，这呆子还会使小性子。这是我从前对主人惯会使的招，这时主人总是一脸无奈的来哄我，百试百灵。然而，现在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去使小性子了。
　　想到这，我不由对这呆子多了几分温柔和耐心。
　　声音放缓，"你这样是不对的，应该这样，这样。"我给他做示范，我的动作十分熟练，渐渐他也被吸引过来。
　　他跟着我学了起来，起先很笨拙，后来却慢慢熟练了起来，越来越快，而且还不需要用法术。
　　我抱肩站在一边挑眉看着他，清晨的阳光下，挥汗如雨的猪刚鬣倒是有了几分与常人不同的模样，好似带上了几分光芒。
　　他似有所觉，抬头对我憨憨地笑了笑。
　　我嫌弃地扭过了头，真是一脸傻气。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的过去了一个月，直到这天云栈洞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我正无聊地靠在门口的摇椅上晒太阳，而猪刚鬣则去田里干农活了。其实，我是有些奇怪的，种田这么有意思吗？为什么我不觉得。我只是在尝试过一个凡人的生活而已，并不是很需要食物的，他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报答我做这么多的。
　　忽然，一群以虎妖为首的小妖怪闯了进来，一副想要霸占洞府的架势。
　　我挺好奇，之前也不是没有闹事的妖怪，不过被我一通收拾以后，见了我大多都是夹着尾巴做妖的。后来这附近的大妖渐渐搬走了，周围只剩下了一群小妖。
　　我上下扫视了虎妖一眼，这只小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脑子坏掉了。
　　我想了想，应该是后者。他是虎妖，不是小牛，自然是不怕虎的。
　　我倒还没觉得什么，这只虎妖却在我的视线下，脸慢慢红了，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起来。
　　"你这兔精倒是、倒是长得很美，若是你愿意从了我，我……"
　　还没说完，便吃了从远处急急赶来的猪刚鬣的一耙。
　　"你这虎妖，休得无礼。"与虎妖打斗间，他抽空担忧地望了我一眼。
　　我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心里有一种久违的温暖感，渐渐流淌到了心底。
　　结果毫无悬念，好歹也是神仙下凡，猪刚鬣十分轻松的取得了胜利。
　　他的猪耳朵上挂着彩，就这么看着我，眼中带着些得意，表情好似在求表扬。
　　我看着他，微笑起来，笑容渐渐浸透了眼底。
　　他忽然呆住了。

　　几天后，我回到洞府，却见到了一个眉眼精致、身姿挺拔的俊俏男子，我瞧着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眼熟。
　　直到他开口，缓缓道："二姐。"
　　我才恍然，原来他是猪刚鬣。

　　他眼神闪烁，有些不敢看我。
　　"二姐，我听山下的山民说，一个家里总是要有一个家长的，不然一个女人少不得要受了旁人欺负。所以……"
　　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望着我，"你觉得我怎么样？若是、若是你愿意跟了我，我必好好待你。"
　　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情感。
　　我有些恍惚，我是一个没有了信仰后感情淡漠、厌恶生存的人，甚至于我只剩下一年寿元了。
　　我这样的人如何能接受，可若是拒绝了……
　　想到这，心竟然有一种久违的疼痛感。
　　于是，最后，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从此，我们没有举行任何仪式，猪刚鬣成了我门面上的当家人，但私底下我们依旧如从前一般生活。
　　可就是如此，他也很欢喜，他以保护我为傲。
　　他不再变回猪脸的模样，时常以俊俏的模样见我，虽然我常说我不曾嫌弃他的样貌，让他做自己就好，可他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还常喜欢看着我傻笑，我十分莫名，奇怪他有什么好笑的。

　　就这般，有趣的时光又过去了几个月。
　　有天，我见天色已晚，他却还未回来，不禁有些着急，出门寻他。
　　最后，是在悬崖下找到他的。
　　彼时，他身中剧毒，奄奄一息。
　　迷迷糊糊中见到我，痴痴地笑了，抬手递给我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花……很美……送给你……"
　　这是一朵剧毒的花，它一点也不如外表那么无害，猪刚鬣握着它的手已经一片乌黑。
　　想是他见到这悬崖边的花十分美丽，想要摘下来送给我，却不料这是朵剧毒的花，中毒后不慎掉落悬崖。
　　"呆子。"我不想哭的，可是眼泪就是不听话地掉了下，哽咽道："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用遍了储存的所有可以解毒的丹药，可是都无济于事。
　　最后，我将身上的元力输给了他，我修炼的功法是主人教的，可解百毒。
　　待他的毒解了，我的寿元已经所剩无几，过度消耗的元力已经耗尽了我残余的寿元。

　　他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十分虚弱。
　　他颤抖地抱着我，眼睛通红，"二姐，你要、你要坚持住。你等我，我在天庭有、有朋友，我去求灵丹妙药，一定可以、一定可以……"
　　我拉着他，摇头，"没用的，我已经损了根基，再多灵丹妙药也没有用了。"
　　他呆呆地看着我，回神后满眼绝望，失声道："卵二姐，卵清，你是神魔大战的卵清仙子？！"他十分痛苦，"为什么会这样！"
　　我看着他这样十分心疼，却也无力，只能伸手紧紧抱住他，"对不起——"
　　艰难地说出最后一句话，"以后好好照顾我们的家——"
　　"好。"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含笑着闭眼，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其实，我还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我在给他输元力的时候，曾经给他喂了一颗绝情丹。
　　他会慢慢忘记对我的爱，甚至可能忘记卵二姐这个人……

　　对不起，我知道我的做法有些自私，过分到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擅自替你做主。
　　可是，我已经体会了这种无望的生活上万年，个中滋味何其痛苦。
　　我怎么忍心让你过这样的生活，所以，忘了我吧，你的生活应该是康庄大道。
　　你的爱我收到了，我会带着它一起长眠，我想这一定是个好梦。
　　哦，差点忘记告诉你了。
　　我也爱你。
　　我也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