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月亮的脸》柳一腰

5、5

　　苏雅坐在林怅晚旁边的座位，倦极了睡了过去，林怅晚翻了翻杂志觉得无聊就像窗外看去，一转头就看到了苏雅一张素白的脸。
　　眼镜摘了下来，睫毛看起来很长，在眼底留下一圈好看的淡淡的暗影，巴掌大的脸五官竟然清秀的似乎能滴出水来，看惯了娱乐圈里姹紫嫣红的女子，反倒觉得苏雅干净的像是一朵小小的水洗的茉莉花。
　　细碎的刘海遮住了脸，刺的脸有些痒，苏雅迷迷糊糊的就用手去拂开，一抬手，林怅晚便看见了她手背缠的纱布。
　　手背上胡乱的缠着纱布，看不出来是受了什么伤，倒是指尖，竟细细密密的全是伤口，一条一条淡淡的盘在白皙的指尖上，像是一个细密的网铺天盖地笼住林怅晚。
　　便愤愤抓住苏雅的手就问了句，你的手怎么回事？
　　苏雅护疼，迷糊的应了声，妈，我疼，意大利面的酱汁要怎么做——
　　然后细瘦的胳膊就缠上林怅晚的颈项，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莫名的怒气忽然的就褪了回去，她是做菜才把手切伤的吗？苏雅做的菜那么的好吃，切的胡萝卜丝那么细，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把手切的满是细细密密的伤口呢？
　　心里一时又堵的厉害，便把苏雅推了过去。
　　苏雅一惊，睁着迷蒙的眼不知道怎么了，就呆呆地看着林怅晚，林怅晚淡淡问她，你的手怎么回事？
　　啊，苏雅把手往怀里放了放，昨天晚上倒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
　　林怅晚也没看她，就说道，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助理，你更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伤到哪里了影响会很不好，就算你不顾自己你也要考虑我，不要忘了你现在还在试用期。
　　苏雅看着林怅晚的脸，那么近啊，近到她能够听到他的呼吸，看到他眼角那颗小小的痣，一切真实的不像样子，六年前的自己，趴在电视机前的自己，在日记本上写林怅晚名字的自己，要好好上学考到有林怅晚的城市的大学的自己，想要去看林怅晚巡回演唱会的自己，一转间就过去了那么多年，当六年以后，当林怅晚真的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反而总是没有一些些真实的感觉，像是梦，一场她永远也不要醒来的梦。
　　苏雅低低的应好，撇过脸去，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林怅晚，我是那么的喜欢你。
　　林怅晚问，怎么掉眼泪了，苏雅说，第一次带隐形眼睛不习惯，所以就会掉眼泪。

　　从施威夏特机场出来的时候，是维也纳的清早，空气很好，到饭店的时候，林怅晚说，你先去休息，工作的时候会告诉你。
　　然后林怅晚就失踪了。
　　苏雅在他的房间外面一直等，问了工作人员，都是告诉她，不要担心，林怅晚每次来维也纳都要消失一段时间的。
　　每次到维也纳都会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再出现，苏雅，你不要担心，林怅晚自己会回来。
　　心里却七上八下像是有千万只手在苏雅的心脏上狠狠的揉搓，苏雅抱着自己，坐在林怅晚的门前，眼泪从眼眶里落到酒店走廊厚实的地毯里。
　　每个人都习惯了他一到维也纳就会失踪，维也纳有谁，是谁，让林怅晚一到维也纳就会消失不见？
　　维也纳六月的夜里还是有些冷，苏雅觉得好像全世界的冷空气都跑到她的心里了，从心里的某一个角落里开始结冰，开始在薄薄的一层，然后越来越厚，慢慢的冻住整个心脏。

　　林怅晚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个场面。
　　苏雅抱着自己蹲在他门前，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衫，靠着门孩子一样的睡着。
　　林怅晚解开西装的纽扣，将外套披在苏雅身上，苏雅一惊，大大的蒙着水汽的眼雾蒙蒙的看着他。
　　那眼神，干净澄澈，就那样没有焦距地看着他，忽然的看的他心烦。他用脚踢了踢苏雅，不太高兴的样子。
　　怎么，这么晚了还替我看门？
　　一边说，一边拿着房卡开门。
　　苏雅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低下头，跟着他进门。然后把西装脱下，小心的帮他挂起来。
　　倒是林怅晚先说了话，我去看一个朋友，明天帮我把所有的行程取消，她要过来，哦，林怅晚一边往浴室走一边又说道，你帮我把明天要穿的衣服熨一下。
　　水声哗啦啦的从浴室传来，苏雅从箱子里拿出他的衣服一件一件挂好，再仔细的搭配了他明天要穿的衣服，正熨到袖口的时候，林怅晚忽然在浴室里喊，苏雅苏雅，我浴袍忘拿了。
　　苏雅说，浴室里不是有浴袍吗？
　　林怅晚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这次更大了些。我不要穿酒店的浴袍，我要穿我自己的浴袍，你不是帮我带来了么。

　　苏雅拿着林怅晚的浴袍，站在浴室玻璃门前，红着脸讲浴袍递的很高，这浴室全是玻璃，朦朦胧胧的能看清里面的人影。
　　隐约间看到林怅晚站到门前，拉开门，伸出一只手。
　　苏雅连忙把浴袍放到他手里，飞快的往客厅跑。
　　林怅晚在浴室里，穿浴袍的时候听到客厅里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重重的，沉沉的，还有一声极细的低吟。
　　连忙系了带子出去，却看见苏雅正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捂着小腿龇牙咧嘴的朝他笑，一张脸通红的像一颗熟透的苹果。
　　林怅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蹲在她面前，说，真的没有见过比你还笨的女人了。
　　腿没有伤着，就是跑出来的时候绊到了椅子，然后就坐到了地上，幸好地上有厚实的地毯，除了小腿青了一块倒也没什么。

　　第二日，苏雅去敲林怅晚的门，告诉他今天的行程全部取消的时候，林怅晚的房间里已经有了人。
　　苏雅就站在门前，看着那个女子开门，然后微笑着问她，哦，你是苏小姐么，是怅晚的助理吧，快进来吧。
　　那个女子站在门后朝她微笑，忽然就好像千树万树的花霎那间就全开在这维也纳酒店的总统套房里了。
　　真是明媚的女子。
　　女子正在练琴，钢琴的黑白键在她的手指下雀跃的跳动，旁边是林怅晚，倚在钢琴旁，低着眉眼看着那个花一样美丽的女子，淡淡的说，知道我有多想你么。
　　钟希也没有抬头就笑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啊，所以怅晚想我的时候就来维也纳看我。
　　苏雅的心轰隆一下，就像火车奋不顾身的脱了轨道，四分五裂的疼。

　　悄悄的退了出来，带上门的时候隐约的听林怅晚的声音传来，钟希，我们分开吧。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了你，来维也纳。

　　维也纳的天空明媚的如洗练过的深蓝，圣斯蒂芬大教堂在晨曦薄薄的阳光中圣洁异常，苏雅站在教堂外仰着头看着圣斯蒂芬大教堂，问旁边穿着黑色英伦风衬衫的林怅晚，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我曾经想过在这里结婚。
　　林怅晚忽然开口，精致的五官在薄薄的晨雾中便十足的优雅了起来，苏雅叹息，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看他，他总是这样迷人的不像样子。
　　真是天生的明星。天生要在舞台上万丈光芒的男子。
　　他的话让她愣了一下，歪着头仔细看着他。林怅晚用的CK香水的味道淡淡的飘散过来，苏雅静静的想，是CK ONE吗，以前报纸上就登过，说林怅晚最情有独钟的香水，CK ONE。
　　无数的人猜测过，为什么林怅晚这么多年来一直就用这个牌子的香水。
　　直到那天，看到钟希，钟希的身上的香水味，如果她没有闻错的话，也是CK ONE。
　　林怅晚其实原来有了喜欢的人，在很早以前，那个人不是报纸上任何一个和他有绯闻的女明星，而是一个高贵优雅气质非凡的一直在维也纳学习音乐的女子，钟希。
　　苏雅微笑，钟希，真的是全世界最适合林怅晚的女子了。
　　她这么想着，然后学林怅晚的样子，仰起头，无比虔诚的望着已经过了几个世纪的圣斯蒂芬大教堂，眼泪，就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那个你曾经想在圣斯蒂芬大教堂结婚的女子是钟希，对不对？

　　又在维也纳过了五天，拍了许多照片，只有一张是两个人的合照，不过是两人的背影，在圣斯蒂芬大教堂前面，苏雅一身红色的长裙头微微侧着看着旁边仰头看教堂顶端的林怅晚，旁边是维也纳街头模糊的人群。
　　照片的背面苏雅用碳素墨水写了一行字。
　　Commemorate the love passing away.
　　纪念我逝去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