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囚》李白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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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志抬眼看了下灰蒙蒙的天，太阳穴突兀地跳了一下，刺激着他疲惫的神经。
　　现在快要傍晚了，天气很不好，马上要下雨的样子。
　　林志轻轻叹息一声，揣紧了怀中的公文包，加快了步伐，没过多久，随着头顶上的惊雷几声轰隆，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砸在他的脸上。
　　林志心里自认倒霉，他实在没有想到领导会让他来这种偏僻的小山村劝说村民变卖田产，至于买下这些田产拿来干什么，领导没说，林志也不敢壮着胆子问，只是他虽然有想到这不是个好办的差事，但也没想到这么难做。
　　这小村的人完全跟现代化沾不上关系，全是些老人，思想都还停在上个世纪，迂腐古板，认为田产就是命！任凭林志说公司会开出多好的条件，会给他们多少钱，这个小山村的村民都是吆喝着让林志走。
　　可林志哪会这么简单就作罢，厚着脸皮拉着一个又一个的老人家仔细讲好处，虽然最后依旧没有成功说服这些老人们，但好歹是这么折腾了一番，当林志放下已经笑得僵硬的嘴角，拖着沉重的身体迈向出村的路，已经是黄昏西下的时候了。
　　雨下得很大了，林志每一次踏足，都能感觉到脚下的泥土更松软湿润一分，他把公文包举在头上，开始跑了起来，混着泥土的雨水沿着皮鞋后跟溅到了裤脚上，不一会儿，小腿就变得黏糊糊的，湿透了的裤子衣料紧紧地贴在肌肤上，与空中沉闷的空气一起，让林志感觉有种郁积的窒息感。
　　林志跑得难受，却只能迈着更大的步子向前跑去。
　　今天必须回去，明天公司还有个早会要参加，已经没完成这次任务了，不能在这个升职的节骨眼犯更多错，他在公司尽心尽力，不计报酬的加班，对领导唯唯诺诺，再刁钻的要求都会办到，不就是为了升职吗？
　　可能是小山村委实有些偏僻了，除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空旷的大马路在这山里突兀地存在，其他的，没有车，没有人，连虫子都不乐意多叫两声，一切只是安静地让人心里发慌。
　　幸好现在还不是晚上，不然我可真要害怕了。
　　林志想。
　　在断断续续地又跑了十多分钟后，雨势一点也没减小，依旧是稀里哗啦的磅礴大雨，偶尔伴随两道雷声，给已经慢慢黑下来的周遭瞬间地带来光明。
　　瞬间过后，又是寂静无声的无尽黑暗。
　　前方几十米远的地方，亮着微弱的淡黄色的光。
　　林志咬咬牙，带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像赛跑最后冲刺一般，一股脑跑进了候车亭。
　　扶直了腰大口地喘着气，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水珠从发间冒出来，沿着脸庞缓慢地滑下，那冰凉的细腻的感觉，只让林志觉得脑子空空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身体运动后的每个关节，都像是得到保养后的零件，是无比的安逸和舒坦。
　　扭扭脖子，还有咔嚓咔嚓的声音。
　　睁眼，林志这才发现原来候车亭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四个男人挤坐在一起，都低垂着头，林志倒是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注意到了位置上依稀还能坐下一个人的空间，转了个身赶忙坐下来。
　　瞥着眼偷偷地看向旁边的四人，只能看见旁边人的侧脸，林志又歪了歪身体看，觉得也没什么好看的，正回脑袋打量打量了周围的环境，不知道他从村里跑来这儿用了多久时间，外面的天已经黑完了。
　　林志摸出西装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不过将近七点。
　　是秋季的天黑得早呢？还是山里的村子的天黑得早？
　　林志听着外面不减气势的雨哗啦啦的砸在候车亭上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伸了个懒腰，倦意挤着泪花从眼角溢出来。
　　抬手把被雨水打湿了的塌下来的头发朝头顶向后捋去，拍掉衣服和裤子上还明显的水珠，林志抱了胸，脑袋耸在肩膀里，打算小眠一会儿。
　　五个人，在这样大雨滂沱的山里夜晚的大马路的候车亭里，安安静静地都埋头老实坐着，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倒是有着别样的诡异感。
　　弄醒林志的是一种感觉，一种形容不来的压迫感，就像是很多双眼睛同时把你盯着，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你那样悚然的感觉。
　　或是因为这种感觉，林志倒真不敢睁开眼睛了，颤抖着眼皮，耳朵仔细地听着周遭，依旧是那样的安静，却让林志更加紧张，好半天，才颤巍巍的把眼皮掀开一条微不可见的缝。
　　刚刚挤坐着的四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都直挺挺地站在林志面前，头上戴着不知道哪里拿出来的黑色礼帽，双手都插进干净的褐色大衣兜里，衣领竖着，将半张脸囊括在里面黑黝黝的黑暗中，唯一见白的只有眼睛了，八只眼睛像是说好了的一样，无神地规矩地矗在眼眶里同一个位置看向林志，这样齐刷刷的，倒没有和谐的整齐美，只是怪异的恐怖。
　　四个之中体型看起来最瘦弱的男人像是发现了林志挤得皱皱的眉头，在整齐的队列中迈出来，想要靠近林志看清楚，那张仿佛只嵌了对眼睛的隐藏在衣帽间的脸逐渐向林志靠过来，林志吓得早就闭上了眼睛，屏着呼吸，胸腔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厉害，好像随时都会蹦出来一样，脸上的每一根汗毛似乎都能感觉到那个男人的脸每靠过来一分所带动的空气波动。
　　在漫长的几秒过后，预感的凝视感并未如期而至，反倒是一阵低低的笑声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
　　“你们在干嘛呐？”
　　好不容易出现了异于这阴森环境和古怪气氛的正常人的声音，一下子就给了林志莫大的慰藉与勇气，他猛的睁开眼，就被眼前一张苍白的脸吓了一跳。
　　“啊！”
　　因为惊吓，林志整个人往后贴，身体紧紧地靠在背后候车亭的广告牌上。
　　而那张躲在礼帽下的脸因为凑得太近，鼻尖都快要挨上林志的脸了，他的瞳孔很黑很大，占了不少眼白的空间，但没有焦距，是涣散的，此刻正无神地低垂着，看着地面，鼻头下的嘴唇比白皙的脸还要白上几分，像是愣神一般，微张着。
　　“你俩，要kiss？”
　　沉沉的嗓音极具磁性的从喉咙里穿透出来，是再正经不过的语气，但是却明晃晃的带着戏谑。
　　面前的人机械的把脸缩了回去，又整齐地站回刚才的位置上。
　　林志这才有机会看向那个说话的男人。
　　他正笑着，长得很年轻，快接近一米八的个头，二十出头，留着一头烫过的中分短发，发梢湿哒哒的，贴着轮廓分明的脸庞滑下来，混着昏黄的灯光，汗毛被镀上了朦胧的光亮，合着他眉眼弯弯的笑意，莫名生出些温暖的意味。
　　挺符合现在女生们喜欢的小鲜肉形象。林志看着他想。
　　“怎么？又看上我了？”
　　那个男人边走过来边抬手拍去米黄色工装外套上的水珠，或许是他穿着的破洞九分裤很合适，把他纤长笔直的腿称得很好看，每一次抬腿的幅度都像是经过了精打细算，不太大不太小，弯曲的角度刚刚好，将他干瘦的大腿肌肉恰到好处的勾勒出来。
　　“我不喜欢男人。”林志蹙着眉，别扭地嘟嚷了一句。又将目光移回到那四人身上，煞有介事地盯着，却又抿紧了嘴不打算问什么。
　　那个男人嘴角的幅度弯得大了些，走过来兀自坐在林志旁边。
　　他双手撑着座椅，身体微微向前倾了点，扬着温润的下巴问了句。
　　“你们不坐坐？”
　　那四个人没有回答，男人笑笑，也不再多话。
　　又坐了七八分钟，还是没有等到公交车，林志已经是有些烦躁了，现在已经快七点半了，就算这里是偏乡僻壤的地方，可在七点二十是有一班车的，末班车也是九点才停的。
　　可现在，别说公交车了，连俩私家车的影子都没看到。
　　旁边的男人还是悠悠然的模样，那四个男人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俩，依旧是直愣愣地杵着。
　　林志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睡得不够足，林志只觉得一阵阵的倦意像海浪一般层层地向他扑涌而来，刚开始他还没有觉得不对，只是不断地打着哈欠，到后来发现他的眼皮重得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来，他才在沉沉的倦意下挣扎出来一点危险的意识。
　　不过已经于事无补。
　　旁边人的脑袋沉沉倒在他的肩膀上。
　　男人把脸靠在林志的脑袋上，灯光照不到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耳里轮廓的茸毛熠熠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