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女相：铁与血》易水莲花

11、危机四伏（四）

　　奥蒂莉亚此次的巴黎之行相对她前些日子的惊心动魄来说，算得上轻松愉快。唯一让她心存疑虑的是就在不久前，拿破仑三世更换了他的外交大臣，图弗纳的职务被德鲁安·德·路易斯取代。奥蒂莉亚对此人印象不算很好，在她看来，德鲁安一贯鼓吹法奥合作，对普鲁士并不很友好，皇帝做出如此的人事变动是否另有深意？
　　提高了几分警惕的她前往杜伊勒里宫参加宴会，依然受到了来自皇帝皇后的热情欢迎。奥蒂莉亚冷眼观察，感觉皇帝的身体状况似乎有日渐下滑的趋势，他的精神不如过去健旺，不过面对女士的态度依然彬彬有礼，风趣幽默。
　　“几日不见，夫人的气韵风采更胜从前，果然美人逢着喜事，都要比其他人更显得光彩照人。”法皇一边恭维着奥蒂莉亚，一边暗暗对威廉的做法表示叹服，自己可就从没想到要找个女人来加强自己的统治。想不到看上去比自己保守许多的普鲁士国王竟能下定这几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决心。
　　“多谢陛下夸奖，”奥蒂莉亚的笑容里藏着一丝浅浅的得意，“我代我国国王向您问好。”
　　“也向贵国国王问好。”法皇笑眯眯地想起，奥蒂莉亚的另一重身份是威廉的情妇。想不到两代普鲁士国王的审美倒是惊人的一致。皇帝时常和臣下共用一个女人，因此他并不觉得威廉的行为有太过不妥之处。他只是偷偷在心里比较了一下奥蒂莉亚的容貌举止和自己新找的情妇玛格丽塔·贝朗热，然后暗叹虽然玛格丽塔更加年轻貌美，但谈吐风度上还不及奥蒂莉亚的一根脚趾头，就连自己的妻子欧仁妮都要退让三分，果然威廉也不是随随便便就选一个女人出来充作头面人物的。
　　“如果宴会结束后有时间，我希望能和陛下单独谈一些事情。”奥蒂莉亚想要借机探问一下图弗纳的撤换是出自谁的意思，皇帝也乐意借机向普鲁士表明自己的并无恶意，于是他立即点头应允。
　　杜伊勒里宫的气氛依然是奢华阔气的，宴会的焦点欧仁妮皇后也依然娇丽秀美，仍然引领着女装流行的时尚。十多年前起风靡世界的衬架支撑的女裙，虽不是她一手发明的，但却仰赖她推广而广为流传。听说现如今，巴黎又有人穿起了没有衬架的短而窄的女裙。看着被一群有着金栗色秀发，面上搽着粉的可爱侍女簇拥的皇后，奥蒂莉亚悄悄把她和奥古斯塔做了一番比较，然后很为自己松了口气，倘若威廉的妻子如欧仁妮一般优雅动人，又喜欢对政治指指点点，自己的处境恐怕要更加棘手。
　　不过这次自己把玛丽托付给妹妹，她似乎很不乐意，自己该买件巴黎的时装哄哄她才是，不然以后还能指望谁帮自己看顾孩子呢？奥蒂莉亚想到这里，忍着无趣扎进了女人堆里，探问女裙的价格去了。
　　只是过了不到十分钟，她便一脸沮丧地挤出了人群。如今巴黎服装的价格极为昂贵，只要出自名设计师之手，一条最普通不过的连衣裙也要七八百法郎，如果是晚宴礼服那就要一千三百法郎，比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还要高。奥蒂莉亚肉疼地想着要不要和威廉商量一下，房租就不需要他报销了，自己可以去大使馆凑合几天，求他千万把买裙子的钱给自己出了吧。
　　她在妇人堆里转了一圈，收获了满耳朵的宫廷艳闻。大家纷纷传说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已然失宠，她一直兢兢业业地扮演皇帝的情妇和皇后的朋友的角色，时不常地为她丈夫的事业添砖加瓦。她把皇帝抓在手中有两年多了，算是相当有手腕的人物，当然，这也可能是由于她毫无政治意图，皇帝对她格外放心的缘故。但总之她失宠了，从宫廷里退出了，接替她的是一位名叫玛格丽塔·贝朗热的女演员。每个人都对她和皇帝的相遇故事津津乐道：
　　“听说那个美人当天是在公园里散步的，恰逢天不作美，忽然下起了大雨，她只好匆忙避到树下。”
　　“就在她在树下等雨停的时候，皇帝的马车刚好经过，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树下的她，这是多么的浪漫啊。”
　　“是啊是啊，于是皇帝亲自下车，把她接到了自己的车上，两人就此一见钟情了。没过几天，所有人都知道，陛下的宠姬另有人选了。”
　　好像这才是正确的情妇上位的方式，说出来罗曼蒂克得让人艳羡，自己和威廉之间的故事要是讲给其他人听，大家怕不是要笑掉大牙吧？奥蒂莉亚默默退出了妇女们的圈子，免得有人突然问到自己头上。万一真有人问起自己和威廉第一次见面的情状，难道自己要告诉她们自己那是还是个小萝卜头吗？
　　深感还是男人圈更适合自己的奥蒂莉亚和皇帝单独谈话时整个人都自在了许多。她正想要探问一下图弗纳的去职问题，皇帝倒先开了口：“是这样的，俾斯麦夫人，我和我的妻子商议后认为，您对普法亲善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希望能对您有所表彰，不知道一枚大十字勋章是否能令您满意？”
　　这份荣耀固然让奥蒂莉亚满意，但她不得不婉拒了皇帝的美意：“我是无比乐意接受您所赐与的荣誉的，只是我本人在国内已经被认为是过于亲法了，为了日后政策的施行和两国关系的稳定，还请陛下收回这份赠与。”
　　听到奥蒂莉亚这么说，皇帝也就从善如流地收回了成命：“我是非常欣赏夫人，也很愿意和夫人长久合作下去的。希望夫人能在贵国国内稳住阵脚，有一番作为。”
　　奥蒂莉亚谢过了皇帝的赞美期许，随后便问起了图弗纳去职一事。眼下奥地利正在极力要求改组德意志邦联，以求恢复全盛时代对德意志的控制力。奥蒂莉亚当年是经历过法兰克福议会上奥地利人的傲慢的，她绝不希望奥地利人再一次压服过普鲁士。所以她需要探知拿破仑三世对普鲁士和奥地利的军事冲突将会作何反应。
　　“对于图弗纳的离职我也很是遗憾，这主要是因为我妻子，她对图弗纳很是反感，并不是说我本人对他有何成见。真到了要决定外交方针的时候，还是要由我来下决定的。”皇帝明白奥蒂莉亚的意思，实际上撤换图弗纳并不是由于皇后的意思，而是因为国内自由派和保守派的各种摩擦斗争，图弗纳只是一个牺牲品，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现在他自知身体状况不佳，儿子又年幼不堪重任，皇帝急需找出一种合适的制度，让皇权在无需太过依赖君主的能力下安全运行，因此他只能对自由主义倾向多有纵容。
　　对于这个回答，奥蒂莉亚并不能完全信服，她认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是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而影响到国家利益的。例如威廉，他还不曾因为对妻子的骑士风度而干预大臣的任免。但忽然她猛地想到了如今还是宫廷大臣的施莱尼茨，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一片疼，不好再去在心里嘲笑法国人了。
　　为平息自己的尴尬，她又开始探问起皇帝对普奥发生军事冲突的态度，而这一次皇帝看起来并不想在德意志内部冲突中过于偏袒某一方，而损害了自己的利益。皇帝看起来对奥地利和普鲁士的冲突不很重视，反而一再询问奥蒂莉亚在国内是否万事顺利：
　　“身为女人，在国内需要面对许多的困难吧？贵国当真开放到可以接受一个女人领导内阁的程度吗？贵国国王没有考虑到任命一个女人会导致国内秩序动荡吗？”
　　“我们国内虽然有250个议员整天在声嘶力竭地嚎叫，还有同样数量的捣蛋鬼，但国内没有任何困难，一切都在秩序之中。”奥蒂莉亚一边回答一边揣测着皇帝的心思，为何他一再希望得知普鲁士内部冲突的消息呢？
　　直到最后，她打探出皇帝想要同英国在海上一争高下，她这才猜到了些许端倪。想必在这场英法之争中，他希望普鲁士站在法国的一边，就如同意大利那样和法国结盟，最好能依靠法国。而普鲁士依靠法国的前提是它本身软弱无力，如果国内冲突频仍，那对拿破仑三世来说就再好不过了。倘若他真有这样的打算，只怕他会鼓励其他小邦国的独立倾向，任由它们站在奥地利一边，以遏制普鲁士，并且造成德意志地区的分裂局面。
　　怀着不甚满意的心情，奥蒂莉亚又去见了新任的外交大臣德鲁安，这次她的感觉更加不舒服。德鲁安是个态度老派的外交官，他既不认同奥蒂莉亚的性别，也不认同奥蒂莉亚搞政治的方式。几番会谈下来，奥蒂莉亚认为他还不如皇帝好说话。他似乎也在观望着情况，要看看奥蒂莉亚能留任到什么时候，到最后一刻再对她采取认真的态度。
　　这一趟法国之行不怎么能让奥蒂莉亚尽兴，但总算是种调剂。她最终还是给玛尔维妮买了条有衬架的女裙回去，实际上她曾认真考虑过要不要找裁缝模仿名设计师的剪裁做一条便宜的，许多巴黎妇人都养着裁缝女工这么做。但考虑到自己的妹妹是个精明不易哄骗的人，她最终忍着肉疼买了一条正品，准备回去以后把这份钱摊在住宿费里让威廉报销。
　　当然，比较出乎她意料的是，威廉竟然拒绝给自己报销住宿费：“我听说法国皇后送了你许多圣卢克的瓷器，你这可是收获了一笔意外之财，怎么好意思再向我索要住宿费呢？”
　　奥蒂莉亚的脸色很不好看：“陛下这是要出尔反尔喽？这可真是，外国的君主送我礼物，我国的君主却想从臣下的口袋里掏钱出来。”
　　威廉被奥蒂莉亚的话激得涨红了脸：“这叫什么话？我这是在就事论事！看看你的住宿费，简直高得离谱！你莫不是把其他乱七八糟的费用都算进去了吧？”
　　“您这是在污蔑我！”奥蒂莉亚心虚不已，但面上分毫不露，还一蹦三尺高地指责威廉，“我为您四处奔走，您竟然对我百般怀疑，我和您之间的信任呢？就这么荡然无存了吗？这真是太伤害我的心灵了。”
　　没有切实证据的威廉狐疑地看着奥蒂莉亚在那里装模作样地控诉自己，还指天画地赌咒发誓地说明这真的是她的合理花销，最后也只好屈服了：“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计较，这次给你报销，下次再这样大手大脚，可不要怪我翻脸不认账。”
　　“陛下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呢，您放心，绝没有下次的。”奥蒂莉亚立即眉开眼笑起来，她拉着威廉的手使劲晃了晃，又凑上去在威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威廉虽然面上抱怨连连，心里却颇几分受用：
　　“真是的，你可给我注意点，公共场合决不许如此了。你上次亲我那一下让奥罗拉看见，她可是委屈了好久。”
　　“我才是您名正言顺的情妇，您可不要搞错了！”奥蒂莉亚挺一挺胸脯，骄傲地宣誓自己的主权，威廉本以为自己会反感她的行径，然而实际上听到耳中他并不觉得恼人：
　　“我知道，你不要参与这些妇女争风吃醋的事，去处理公务吧。”
　　不怎么被威廉当成女人的奥蒂莉亚依言去走访了奥地利大使阿洛伊斯·卡罗利，后者已经从驻巴黎大使理查德·梅特涅那儿获知了奥蒂莉亚对奥地利的态度
　　“她对我说，虽然普鲁士愿意同奥地利保持良好关系，但她也会不加犹豫，不惜代价，采取任何手段，来保证普鲁士在北德的领导地位。”这些话让卡罗利眉头紧蹙，他本想着，一介妇人大约只是做个内阁的吉祥物，不会干预到外交政策，外交会由外交大臣来主导。现在看来，可能是自己过于掉以轻心了。
　　而当奥蒂莉亚见到卡罗利后，她的恫吓的态度非常明显：
　　“奥地利应当把其着重点从德国转移到匈牙利境内。这样，奥地利就会成为普鲁士的一个十分宝贵的盟友。另一方面，我们将会把奥地利在意大利以及东方的切身利益看作是我们的切身利益，一定给予支持。”
　　一个女人的态度竟如此强硬，卡罗利一时愣住了：“那么如果我们对您的建议持有异议，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呢？”
　　奥蒂莉亚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我们的关系可以比现在变得更好，也可以比现在变得更坏。我已经准备好要共同努力改善双方关系了，假如因为您的拒绝此事宣告失败，您就不能奢望我们的行动会受到议会那些邻邦友好言论的限制。到那时，您将不得不用对待一个欧洲大国的方式对待我们。”
　　奥蒂莉亚这威胁的态度当然很让卡罗利不满，他并不很把一个妇人的言论放在心上，于是只是敷衍地应付了几句。他的表现让奥蒂莉亚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太过心急，手段也笨拙了些。
　　或许她还需要在外交上有更多的实践和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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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拿三真的是艳遇不断，这个还不是他最后的情妇，算了，威一你也不咋地……巴黎当时敲阔气的，说是一个讲究风雅的女子在贡比涅一天就能花一万法郎~~妞妞啊，其实你和威一之间也挺罗曼蒂克的，就是讲出来让人觉得威一有点恋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