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的自我修养[快穿]》暮二木

88、命运（五））

　　卢西里是那种夏天过了一半才终于能打起精神把冬季的被褥衣服整理进收纳间的性格。

　　他皱着眉叠衣服，试图用体重把过厚的被子压扁一些，甚至用指尖搓出一丝光，想要把叠好的衣物的边缘捏得整整齐齐，时不时拿着各种清洁用品走来走去：驱虫的、去灰尘的、去霉的、除湿的……

　　沉夜在软塌塌变形的皮沙发的扶手上坐着，敬畏地看着他来来去去：沙发本体的位置已经堆满了衣物，而且严格按照颜色进行了分类。真是难以理解一个打扫整理起来如此谨慎认真的人为什么能同时发作拖延症；如果说他是不喜欢打扫卫生，那为什么又会拥有如此多种类的打扫用具？

　　卢西里再次带着新的喷壶路过，被他挡住了一瞬的电视屏幕正在播放晚间脱口秀，首先被展示的就是两天前他持剑与巨龙对决的影片。记者在繁华的大街上随机揪路人出来，展示这段影片，并询问他们的看法。

　　[呃……我感觉这个还不如上个月那个电影好看，说实话我受不了纳税人的钱总是被用在这个我不懂有什么意义的特别能源维系部……就是一般大家叫做英雄部的地方了。我们已经有了几千个稳定的能源供给管道了，我承认与过去的历代英雄们分不开关系，但现在还搞这个，有必要吗？]

　　[多来点波西的镜头！这次根本没波西的镜头我怀疑工作人员藏私别阻止我说话我一定要大声喊出波西我爱你呜呜呜呜——]

　　[假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扯淡的异世界能源供给吧，都是阴谋！是财阀欺骗普通民众的手段！]

　　[老实讲我觉得他——卢西里？还挺辣的，希望他别老搞这些没意义的宣传了，噢你看他的黑眼圈，肯定是有人逼他的……小可怜，他们真应该让他去出演三级片……]

　　“咳。”卢西里挡住了屏幕，清了下嗓子，手上抱着一打被压缩装包的袜子。

　　沉夜左右看了看，“你要把它放这里吗？可是我没地方去了。还是说你对电视节目有点意见？”

　　卢西里把压缩袋藏到了背后，“我只是想问，要来点喝的吗？”

　　沉夜看了眼地面，到处有着不均匀的湿漉漉的水渍，有的是处理墙面的污渍的清洁剂滴落下来的痕迹，有的是正在浸泡消化地砖上持久不退的霉菌或者胶痕。

　　她说，“有酒吗？我觉得稍微醉一点有助于我看得不那么清楚。”

　　她缩成一团，仰头看他时好像只走投无路的瘦弱小猫。这联想有够烂俗，在那些记忆里一定有无数人这么想过，这不能怪他们，所以当然也不能怪自己。

　　卢西里想着，顺带思考了一会儿厨房储物室整整两排的各种烈酒，“稍等，我会给你拿过来。你喜欢什么口味？”

　　沉夜说：“要不太甜也不太酸，一点点苦和一点点辣，最好有气泡的。要冰。”

　　卢西里点头，拉开流理台后面的隐藏门，进入储物室挑选起来。等他选好酒出来，就发现沉夜换了频道，在看一些更不妙的东西。

　　——那是国王利奥波德出席一些公开的晚宴或者各种活动、讲演现场的视频剪辑，画面上他永远以礼貌可靠的笑容，面对民众的欢呼喝彩，彬彬有礼地挥手致意。旁白以煽情的文字，讲述起了节目的真实意图：现在这位利奥波德国王的父母、上一任英雄与上一任国王跨越阶级与规则的旷世绝恋。

　　沉夜暂停了画面在利奥波德的脸上，然后转过头来看向他。

　　“你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她问。

　　卢西里说：“反正对于我的母亲来说，那是双倍的糟糕透顶。”碳酸机排完气体，他把充盈了气泡的酒端到沉夜面前——连带着托盘，“茶几还在清洗，抱歉。”

　　他开始清理起墙面和地面的水渍与泡沫，同时平静地讲述起没有被电视节目扭曲的故事，只是很简短：

　　“我的母亲，上一任英雄，她看到一个郁郁不乐的王子，就像每个英雄一样想带他离开束缚他的高塔。那种爱情让她昏了头，没想到王子的目的可不是离开高塔的阁楼，而是反过来作高塔的主人……
　　很遗憾，当他成功的同时，他身上那种脆弱可怜凄凄惨惨的气氛就消失了，和我母亲盲目的爱情一起。那段爱情的结果是利奥波德·。后来她又情不自禁想要拯救一个地下摇滚歌手，或许还有忧郁的小说作家，赛车手或者飞行员……她审美总是蛮统一的，想要拯救的人太多，不知道谁让她有了我这个麻烦。
　　利奥波德——我是说国王陛下，他恨我大概是因为他觉得母亲为了我而抛弃了他，即使他知道这只是一厢情愿的偏见……他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恨点什么，毕竟他们那些王室全都得被关在高塔里，负责看管链接无数个异空间的能量管道的稳定性；况且他也不爱那份看似至高无上、实际上只能在各种权力和派系的滚筒洗衣机里勉强保持平衡的工作。”

　　“所以，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是因为你曾经看到过我的过去吗？”

　　卢西里把打着卷的中长黑发拢到耳后，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能是因为我像我的母亲一样盲目？”

　　“你是说窥探了那些故事的结局以后，你的感想是你想要拯救我，英雄？”

　　“……”

　　卢西里看了一眼沉夜手中的酒杯。那些甘美的液体已经被她饮尽。她乌黑的眼眸看着他。

　　他思索着要如何表达。……不，不是想要拯救她。只是想要靠近，用力抓住她的手。让失重感攫住心脏，头重脚轻的激荡贯穿身体。

　　卢西里知道这双眼睛是很擅长演戏的，不知道为什么比他的手指更擅长抓住光线藏到那湿漉漉的黝黑之中。只是扬起眉毛或者低垂眼睑，改变一点点细节就能显现出灵巧俏皮的笑意或是含泪的倔强，或者不安与期待等等。

　　简直是一种怪物，如倒影一般具现出窥探者内心对青涩纯白而无害的那种爱情的渴望。而少女单薄的身影好像宗教画，在等待古典意义的有罪与无罪的审判。

　　他撑住已经磨损破皮的沙发靠背，俯身低头接近她的嘴唇。毛绒绒的呼吸搔过鼻尖。潮湿的试探在扫地机器人嗡嗡转动清洁刷的声音、排风扇努力换气的声音中渗透进彼此的身体。

　　在作为战斗者、拯救者的英雄卢西里，和作为酗酒者、无能者的卢西里之间，在职责与堕落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轻柔地触碰了一下他的后颈。好像他灵魂发炎的智齿，姗姗来迟地肿胀起来，以待日后折磨他。

　　“感想……是这个。”卢西里支起身体说，“还有就是，刚才那份酒还是有点太浓了。”

　　沉夜若有所思：“很遗憾，但我并不能救你们。”

　　梅菲斯特好像很紧张。卢西里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用力挤了一下眼睛，是醉鬼那种漫不经心的方式。

　　“放心，我已经习惯生活是团狗屎了。我不会夺走你离开的自由，也不会允许利奥波德这么做。”

　　**

　　梅菲斯特：【都凌晨四点了他怎么还在客厅喝酒。】

　　沉夜：【不知道，可能是终于开始对自己耍帅那句话感到后悔害羞了吧。】

　　梅菲斯特：【……说什么不会夺走你离开的自由，你看他们之前把那条大蜥蜴的能量吸收走的样子，那么一点能量都不放过，他们怎么可能会愿意放走我们！沉夜小姐，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收集能量的方式，说不定就再也没法离开这里了，您这么快就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样子不怕万一吗？】

　　沉夜：【虽然理解你作为美食被天敌盯上的焦虑……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卢西里谈心聊天哦。】

　　**

　　卢西里说：“我没有后悔。”

　　沉夜说：“你愿意承认自己害羞了，是因为你知道自己这样子很可爱吗？”

　　卢西里点了点头。

　　他正盘腿坐在地毯上，一个旅馆中常见的送餐车放在身边，上面放着七八瓶颜色不同的酒，还有一大桶冰块，因为温度变化而凝结出湿漉漉的水渍。

　　沉夜自然而然地钻到了他身前，探身把送餐车拉过来，凭借感觉丢了几块冰混点酒进去，依偎着卢西里放松下身体开喝。电视上放着深夜情景喜剧，罐头笑声一阵接一阵。看来不管到什么时代，罐头笑声和罐头本身都能保存很久。

　　卢西里说：“你和你的能力——你们关系很好。尽管它被赠送给你完全是一种偶然。”

　　他说这话时微微低头，好像能闻到她皮肤细微的气味。花花绿绿的光在昏暗的房间中投影在她的锁骨与脖颈、侧脸上。卢西里克制住想要尝尝那光线味道的想法，语带笑意，好像是故意吓梅菲斯特。

　　她果然轻轻颤抖了一下。是因为她体内寄宿的那个能力“梅菲斯特先生”的反应，还是因为别的？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有点责怪，但又带着笑意，伸手扶着他的侧脸，示意他低头。

　　卢西里品尝到极为苦涩而酸辣的味道。她笑得弯下了腰，然后说，“下次去见国王的时候，我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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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病了一天刚好更新下咕咕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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