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因的初三》苏凋

8、中考（终章）

　　中考来时，并没有那样可怕。

　　或许是因为早经过了那么多考试，或许是因为心惊胆战了好几次，或许是因为一叠叠卷子、一袋袋咖啡和一杯杯茶叶、黑眼圈和疲惫不堪……。

　　她不再害怕，甚至恳请中考快点来到，这日复一日的折磨，所有人都受不了了。

　　体育测试时，换上专门买的短裤，排在队伍里，在考试开始之前拼命地压腿。

　　这天天气有些阴凉，许多人没有穿短裤，这让她有些尴尬，但是无所谓了，她安慰自己这样会跑得更快。

　　穿贴身的短裤短袖是体育老师的建议，因为这样跑起来会减少阻力。在此前，林因从来不穿短裤，因为她的腿并不好看，但是为了体育的那五十分，她便忽视一切了。

　　第一项测坐位体前屈，每个人两次机会，林因是最后一个测试的。她前面的女生都轻松达到满分，林因有些忐忑。她坐上去，推了第一次，没有满分。真是奇怪呀，她好像早有预料，没有慌张，坐着压了压腿，然后又推了一次，满分。

　　第二项测跳远，每个人三次机会。林因跳了三次后，取最高分的第二次的分数，她扣了3.5分。她跳远不太好，体育测试采取四舍五入的计分方式，如果她跑步满分，那最后她就只会被扣3分。

　　最后一项就是跑步了。

　　林因站在队伍里等着，有两个女生因为前两项成绩不好而哭了出来，其他人安慰她，让她接下来的跑步好好跑。

　　“这是最后一次跑步了，把所有力气都用上！”女生道。

　　林因看了看那两个哭的女生。一个，平时并不努力练习，浑水摸鱼，经常偷懒，也不怪成绩不好，至于另一个……，她不知道。

　　那个女生是娇娇的样子，平时爱玩闹，每次经过她总能闻到一股香水味，中考快来的时候被她父母送到别的管理严格的学校去了，也是很久没有见面了。

　　林因走到那个女生旁边。

　　“没事吧？”

　　“嗯，没事了。”

　　“好好跑步，加油！”

　　然后林因就回到队里了。

　　跑步呀，所有女生苦大仇深的跑步，自初三以来学校拼命让他们练习的跑步。

　　一周五天课，每天不是有体育课、早操，便是有阳光体育（相当于早操，但时间更长）。每隔一节体育课就测一次800/1000，每周的早操都要跑20分钟，阳光体育更是要跑，全体初三学生将跑道占的满满的，你快跑慢跑都可以，只要你跑完这二十分钟。那时全体学生跑得混乱，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你只能一直跑，一直跑下去，跑得满脸汗水，女生的矜持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们再顾不上保持仪态，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如果遇上一个脸不红气不喘的，那就是偷懒了。

　　其实学校对女生已经很宽容了，内道的三圈让女生跑，男生都是跑外圈，如果男生跑了内圈老师就会喊“别到内圈去，第三道是让女生超过去（超过挡在前面跑得比自己慢的人）的，男生别跑过去！”遇上男生跑慢了就直接用话筒喊名字（在台上看得都是体育老师），女生一般就是说“女生慢了点了哈，坚持下来，加油。”这样的话，不会喊女生名字。

　　但是有些女生就是不想跑呀，非想着偷懒，那监察的老师就记下她的名字，扣分。

　　跑步这方面，有些女生看着不起眼，但跑得真是很快。而有些女生便是跑一段，停下走一走。有些是前面跑得快，后面就慢了下来。有些体育好的女生简直无所畏惧，讲究“养生跑”，跑得特别慢，还能和人说笑，但人家认真跑起来还真是你拼了命也敢不上的，轻轻松松就是跑步满分。至于林因的跑法则是，跟着跑得快的人跑。

　　这个方法真是特别好，林因前后已经换了三个跟着跑的人，而且换的是一个比一个快的。林因跑步时就专门盯着那个人，跟着她跑，不去关心其他的，这样跑下来，还真是有很大的提升。她从原来的四分十九秒跑到如今的三分三十一秒，真的是非常开心，这意味着她的分数从13,14分升到了17,18分了！

　　不过后来一个老师发现了她的方法，打了她一下，打乱了她的节奏。（有个虎背熊腰的老师拿着棍子站在操场边上吓唬他们，说跑得慢的，无论男女都他打，其实“打”的一点不疼，就是轻轻碰了一下。有一次他们班的体育老师请假，就由这个老师代课。）也就是那一次她拼了命地跑，不跟任何人了，竟然跑到了19分，离满分只差一分。于是从此她就开始自己跑了，不再跟任何人。

　　“跟上！”前面一个黑T恤的二十岁左右的男生道，领着他们进了测试的跑道，所有女生都惊呼了一声，这个操场比那个她们常去的体育馆大了好多！

　　那个黑T恤很不耐烦的样子，和她们说注意事项。

　　“我只说一遍，我只说一遍注意听了。”

　　等黑T恤说完，女生们看见了正在跑步的同班的男生都喊了起来。

　　“加油！加油！”

　　“不要喊！不要喊！有着力气留着好好跑步吧！”黑T恤更不耐烦了。“想去厕所的快去！其他人把东西放下！”

　　女生们把书包放在草坪上，脱了外套。林因将眼镜放进眼镜盒，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勉强看见路。她眼镜的度数高，但是脱了眼镜跑得会更好，因为眼镜滑下来要推上去，在跑步时，能节省一秒就节省一秒吧。

　　终于要测跑步了，工作人员在她们左臂上绑了一个计时的机器，然后将她们的信息卡插在里面，一切准备就绪了。

　　所有人站在跑道上，工作人员告诉她们注意听“嘀！”的一声，声音会有点小，所有自己注意点。

　　“嘀！”

　　所有人跑了出去。林因的反应力本来就慢半拍，所有刚开始时落后了人一步。但是，这一步完全不用在意呀。她很快越过一个又一个人，向前跑去，并注意着保留体力。因为她在跑道里，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一次次越人在场外围观的家长来看是多么明显，她也没有注意到，她其实跟在了跑得最快的第一个的女生的后面。

　　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字，跑！

　　“啊啊啊啊啊！”后面的女生喊道，像是要给自己鼓气，然后又喊了一次，她觉得很浪费体力。

　　跑！跑！跑！

　　林因问心无愧地说，在所有练习跑步的时间里，她会跑得慢，但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所以，她的付出，是时候该给她回报了。

　　跑！跑！跑！

　　一圈过去了，有些累了！跑得慢下来了。

　　“加油。”他们班体育特别好的女生向旁边的好友说道，然后开始按自己的速度，飞快地向前跑去，林因也连忙跟上，远远跟着。当然林因没有想和她一样的速度，这个女生的速度太快了，林因只是想看着她。

　　看看人家呀，中考的体育测试还可以陪朋友浪一圈，然后在第二圈再发力。真是没法比。

　　渐渐看不见那个女生的身影，林因看见前面模模糊糊聚着一群人，以为快要到终点，奋力跑了过去，没想到是下一组要测试的学生在听注意事项，而终点……还有半圈呢。

　　林因觉得累极了，脚下十分沉重，她感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以为好多人到了终点，只有她在无力地跑着。

　　“加油！”

　　“林因，加油！”

　　“加油！”

　　林因听见高台上传来的男孩的女孩的声音，但是并不知道是谁。好累呀，真的好累呀，好像停下来。

　　最后林因没有停下，她跑到了终点。

　　“嘀！”

　　林因停下来，然后她被黑T恤从跑道拉进草地，“二十三。”他说，语气没有开始时的不耐烦，她甚至错觉的以为这语气有些温和。

　　“怎么样？”有人问她。

　　“不知道，二十三？”她答。

　　她将左臂上的机器还了，拖着腿找到她的书包，掏出眼镜戴上，套上外套。

　　她等着所有人考完，跟着队伍到一个帐下。

　　将信息卡放在机器上，屏幕上面是大大的“47”两个数字。

　　47啊？扣了3分，就是说，她的跑步满分了。

　　林因笑了，她签名确认了成绩，然后跑出门外，打电话问爸爸在哪里。

　　然后她坐上爸爸的电动车，回到家，一下子扑进妈妈的怀里。

　　真好。

　　真的很好。

　　这样她就满足了。
　　——————————————————————————————————————————

　　中考来了，考试的学校离家不算太远，林因早早到了校门口。

　　校门还没开，但已经有很多考生在门口了。

　　中考其实没什么可怕呀。

　　拿上准考证，找到考场，监考老师用坐飞机过安检的那种黑色检查的仪器上下左右扫一遍，进考场，等。

　　这个时候就不可以像平时那样在考前的前一分钟还捧着书看，进了考场，就乖乖等着吧，所有其他东西都不可以带入考场。

　　等的时间明明很长，但是没有人不耐烦，他们的心跳跳过了所有时间，即使是半个小时他们也有种只是过了几分钟的感觉。

　　紧张是有的呀。第一门考试，拿起笔的手都是抖得，但后面沉进考题中，也就慢慢正常起来。

　　第一门的语文测试，林因在一句诗里卡住了。

　　“病树前头万木春”前一句是什么来着？好像被擦去了记忆，再熟悉不过的，背过成千上万遍的诗句突然就死活想不起来了。

　　但她没有太过慌张。事实上，这种情况很常见，遇到自己重视的考试一紧张就忘了最熟悉的诗，不过最后大半是想起来的。

　　最后会想起来的。她告诉自己，然后继续写了下去。

　　中考监考老师只有在最后十分钟才会提醒他们。

　　林因写完所有题，开始冥思苦想这唯一空下了题。

　　她将整首诗从头到尾背下到草稿纸上，却独独空下那一句。

　　难道真的想不起来了？

　　怎么可能？

　　“还剩下十分钟。”监考的老师说道。

　　林因拼命的想。

　　“病树前头万木春，病树前头万木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林因恍然在纸上写下这两句，然后欣喜若狂地在答题卡上填补了那个空白。

　　上天果然是保佑她的。

　　下午的理综发挥正常水准，估计和平常的分数差不多。

　　而第二天上午的数学太令人惊喜了！异常简单！几乎是她做过历年中考数学卷最简单的！往常她会空下的来不及写的最后两个压轴题，她竟然能写到倒数第二道了。选择题的最后一题和填空题的最后一题，她竟全都做出来了！

　　林因十分高兴，以沉稳的状态写完了题。

　　下午的文综和理综相同，正常发挥。

　　……只是第三天的英语砸了。

　　她的英语听力太烂了。

　　中考也结束了。

　　玩闹今天，填上志愿，确认志愿，然后，成绩出来了。

　　林因如意上了志愿上报的第一所学校，林因的初三，也就这样结束了。

　　最普通的，平凡人的初三。

　　没有什么狗血剧情，没有什么特殊，平平谈谈的，过去了。

　　我的初三，再见。

　　十五岁的林因，再见。

　　（完）

　　————林因的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