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泽景纪》东方瑾

34、受罚

　　见萧阳文晕过去，不少人嗤笑，不一会儿有人招呼着担架赶紧架走，好戏上演结束，众人也渐渐散去。

　　“玉衡，轩恒，你们过来。”在他们二人离开之时，子晋真人突然开口说道。

　　两人听到后，面面相觑，跟在子晋真人身后，直到来到天一堂门前。

　　这不是专门用来责罚弟子的天一堂吗？颜天泽看到门前挂着的牌匾一愣，站住了身子，刚要出声。

　　身侧的景焕像是了然，一步一步踏上了台阶。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子晋真人转头看过来，目视某人。

　　“弟子......”颜天泽心有疑虑，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低头走上台阶。

　　这儿常年少人来往，旁边的花花草草长的茂盛，台阶却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短短百来级的台阶，走起来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颜天泽内心挣扎的想要离开这儿，可是抬头看到景焕的背影，逃跑的想法硬压了下去。

　　好不容易来到门口，迎接着他们的是一门童子，见来者是子晋真人，后方还有二人，心里顿时明白，恭恭敬敬的打开门，躬身说道，“请！”

　　抬眼望去，堂内黑漆漆一片，随着大门缓缓打开，里面的烛火自动点燃，一根接着一根，光芒照亮了大堂。

　　对此，颜天泽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他对这儿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在双脚踏进来的瞬间，他感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若是初次进来的人，定会被这种强大的压迫吓到，在被审问的时候，定会吓得屁滚尿流。于是，他屏气凝神，平复心情后，瞄了一眼景焕，似乎他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堂内，除了他们三人各自的步子，安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接着，子晋真人坐在上方的座位，手一抬，周围的烛火熄灭了几盏，堂内的光线黯淡了几分，颜天泽和景焕自觉的停住了脚步，目视前方。

　　少顷，子晋真人缓缓的开口，道，“你们可知，我为何唤你们前来？”

　　这个问题问的很有技巧，若是子晋真人一早知道他犯的错误，少不了一顿责罚，若是不知，那就是希望他们自动承认错误，还是少不了一顿责罚。方才，在扶风堂上，众目睽睽之下，他是无罪的，着实想不到他犯了什么错。

　　“弟子不明。”

　　“弟子明白。”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闻言，颜天泽惊讶的转头看向他，立即传音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景焕？”

　　景焕充耳不闻，朝前一步，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清楚。

　　“弟子昨夜巡夜，在天莲山山腰处看到一名贼人欲要刺杀萧阳文，弟子前去阻止，交手时伤了他一剑，但弟子学艺不精，还是让那贼人逃了。”

　　“你自知如此，为何不唤同门相助，时隔今日才道明。”子晋真人眉目肃然，冷声说道。

　　“扑通，”景焕猛然跪下，又道，“弟子知错。”

　　“玉衡啊玉衡，妄我平日里教导你，不可高傲，不可轻视，怎么会犯如此简单的错误？”子晋真人目光淡淡一扫，看向下面。

　　“弟子一时糊涂，日后必定谨记真人教诲，”说罢，景焕朝地上狠狠的磕了磕头，一共三下，每一下，敲着颜天泽的心头作痛。

　　“好一个一时糊涂，”子晋真人转头看向颜天泽，道，“明知故犯，轩恒，你说该不该罚？”

　　被点到名的某人没反应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景焕，心疼不已。

　　“轩恒，你说该不该罚？”子晋真人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他听见了。

　　这让他如何回答，颜天泽望向景焕，内心甚是煎熬，明明是他有错在先，若不是他跑去找萧阳文麻烦，景焕亦不会跪在这儿受罚，比起受一剑的痛，抵不上此时他的心痛。

　　对不起，景焕......

　　他会把事情好好说清楚的，放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握紧，目光坚定的看向前方。

　　“该罚，”景焕率先开口说道，“弟子愿意接受处罚。”

　　“景焕......”颜天泽一惊，内心的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你是知道的，该受罚的应该是.......”

　　“是我！”景焕抬头望着他，神色从容的说着。

　　与其同时，一个秘音传来，“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好了，”子晋真人站了起来，从一旁的兵台上拿起一根鞭子，抬手，飘到颜天泽面前说道，“一共三十鞭，劳烦轩恒你了。”

　　什么？！为何让他来？！子晋真人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样，颜天泽不敢伸手接住，转头看着景焕，正因为三下磕头，脑门渗出一丝丝血迹，更是下不了手。

　　“我亦是看在你们情同手足的份上，让你下手，至于轻重，你自己掂量着看吧。”子晋真人风轻云淡的说着，像是一件毫无紧要的事情。

　　“不必管我，下手吧。”景焕秘音传来。

　　“......”景焕接过鞭子，眼圈忍不住一红，嘴唇狠狠地抿成一条线。子晋真人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了。

　　“啪！”空气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声，景焕一声不吭，半跪在地上，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而颜天泽的手却在发抖，身体不由得僵硬了几秒，仿佛被罚的人不是景焕，而是他。

　　这一幕，子晋真人看在眼里，适时提醒道，“轩恒，若你不想干这事，那就换个人来。”

　　“啪啪！”他拍了拍手掌。

　　“？”颜天泽顿了顿，忽闻堂内一处角落传来一个声响，寻声望去，一个高大的黑影拖着一条又长又粗的鞭子往他这边走来。

　　“我干，我干就是了！”颜天泽大吼，怒目切齿，握着鞭子的手止不住发抖，背部青筋尽数爆出。

　　“啪！”

　　“啪！”

　　“啪！”

　　安静的堂内响起鞭子清脆的声音。

　　“四，五，六......”心里默数着。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完毕，鞭子滑落，颜天泽看看了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噙满了汗水，又怔怔地看向景焕的背后，一身完好的衣裳变得破破烂烂，渗出的血迹染了一片红，眼泪止不住地掉落，浑身像是被人抽走的力气，双膝猛地跪在地上，双手抱紧景焕，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

　　“这点伤不碍事，”景焕被他抱着有些喘不过气，又见他哭的稀里哗啦，吃痛的伸手替他擦拭着泪水，安慰道。

　　“罢了，你们回去吧，”子晋真人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在转身之时，回头叮嘱了一句，“此事孰轻孰重，日后切不可再犯了。”

　　“弟子明白。”景焕应了一声，见颜天泽默不作声，像个木头立在原地，遂想提醒他注意礼仪，却看到他眼中闪过的红光。

　　接下来的几天，颜天泽殷勤伺候景焕，斟茶倒水喂药，洗澡穿衣，简直无微不至，连左嘉平邀请他外面喝酒，都被婉拒了。

　　“我已经好了，真的不必如此......”景焕仰头避开颜天泽伸过来的勺子，拒绝道。

　　“怎么行，大夫说了，你不能乱动，”颜天泽再次伸了伸，一本正经的说道。

　　“好吧，”景焕张开嘴，喝了一口。

　　“这就对了嘛。”

　　“来，还有几勺。”

　　屋外。

　　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贴着门边偷听。

　　“他们几日不出门，究竟在里面做什么事？”左青薇小声的说着。

　　“不知，那日我邀轩恒去喝酒，撞见他帮玉衡穿衣，被轰了出来。”左嘉平说道。

　　“什么？！”左青薇眼睛都瞪圆了，眼中散发着亮晶晶的光芒。

　　“既然我们都这般好奇，为何我们不进去瞧瞧？”左嘉熙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道。

　　“......”左青薇和左嘉平相视一笑，对左嘉熙的提议非常满意，站直身子，各伸出一手，左右各提着某人的衣裳，往门口送去。

　　“哎！！！！！！！！！！！！”左嘉熙眼瞧要撞上门了，立马伸手推开。

　　“你看，嘴边都沾了一点，”颜天泽说着，一手伸过，指腹划过景焕的双唇，软软的，好似那日不经意触碰的感觉，耳根子瞬间红了，渐渐地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此时，景焕也是一愣，浅色的琥珀双眸流露一抹隐晦不明。

　　四目相对，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屋内有一股香甜的气味在弥漫，逐渐发酵着......

　　突然门打开，惊得颜天泽手中的碗抖了抖，看向门外，竟是左嘉熙那厮，旁边还看到左嘉平和左青薇的身影，两人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过来。

　　“你们来这儿作甚？！”颜天泽莫名有些生气，喝道。

　　“不为何，我们这不是来关心好友嘛，特意带了一些上好的草药。”左青薇变戏法的拿出几根草药，查看屋内的情况，眼见发现，景焕悄悄的别过脸，不易察觉的清咳。

　　“药收到了，你们可以出去了。”颜天泽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把左嘉熙往门外送，急着要下逐客令。

　　“等等......”在快要关上门的时刻，左嘉熙双手掐住，道，“你不是想知道少游的情况，他今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