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22 若我为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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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从剑中挣脱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雷霆交加，暴雨侵袭，就像很多很多年前。
在击碎封印的那一刻，他似乎听到了一声饱含眷恋和不舍的叹息，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将重返人间，把人类斩杀殆尽。
他站在雨里，歪着头轻笑了一声。
这一次，那个人不可能再阻止他。
……
……
十万年前
洪荒妖怪横行，天狐一族居于天山之巅与世隔绝。天狐善智不善力，颇有神性，在妖怪中算是中上的存在，没什么妖怪会惹，也没什么妖怪会注意。
白童是天狐一族最珍贵的后代，从小无拘无束，在山中逍遥度日，如果没什么意外，他会一直开心到死。
可惜，再古井无波的人生，都不会没有意外。
那日，春日回暖，天山青绿涌动，飞鸟鸣唱，白童化作原身，奔跑在山林间。他偶尔扑个蝴蝶，吃个山鸡，又摘朵野花夹在耳朵旁边臭美，心里不能再更美滋滋。
累了便爬上树浅眠，只是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尾巴慢悠悠扫了扫，白童心里有些躁动。
这里靠近天山脚下，有时会有其它妖怪误闯，但正如他被父亲的结界所控不能下山，底下的妖怪也不要想能上山，很多时候他只能遥遥看一眼传说中的“其它妖怪”。是以这个时候他并不害怕，反而抓心挠肝地好奇，想要去看看。
这个味道，不是他闻过的任何一种妖怪的味道，香甜、清冽、不能拒绝。
九尾张开，驾云而下，白童漆黑的大眼睛透出属于幼崽的，全然的干净和纯真。在看到草地上隐隐约约躺着的东西时，他悠然落下，白嫩嫩的爪子轻轻踩在泥土上。
那是“人类”，就跟图鉴上的小人儿一样，一个头，两只手，两只脚，直着走，非常弱。
他们天狐一族虽然有时候也会化成这个“形状”，但是力量却不曾消减，不像不远处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灵力的涌动，还鲜血淋漓，看上去快要死了。
白童慢吞吞地蹲下，歪着头隔着结界观察这个人类。
他思考了很久，最后转身在山林里抓了一只小鸟，把不久之前父亲奖赏给它的一小块水灵芝卡在了小鸟尖喙里，要它帮忙越过结界把灵芝塞进那个人类嘴里。
结界从不禁止这些小生灵进出。
鸟儿乖巧地飞了出去，停在那个人类脸上，小心地把灵芝推进了他的喉咙。
白童非常有耐心地坐在地上等着水灵芝慢慢化开，尾巴一扫一扫地，盘成花，盘成笼子，盘成各种各样奇怪的形状，生动地想让人上手抓一抓。
太阳渐渐西落，耀眼的夕阳铺洒在了草地上，那个人就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也不动，白童看着躺在金色下的人类，舔了舔自己微微浮动的绒毛，心里一片安宁。
这是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候，平和、舒服，美好……白童眯着眼睛享受着，却突然发现人类的手指动了动。
他顿时集中了注意力，圆圆的头颅微微前倾，简直快要贴在结界上，但却依然完美地把握了尺度，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类睁开了眼睛。
人类是正躺着的，白童看不大清楚他的脸，有些失望。但似乎是听到了白童的心声，他竟然缓缓转过了头。
草木生长，时光悠长，飞鸟远去。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但一人一妖的两双眼睛，终究还是对上了。
每个人的心口都有一扇窗，里面藏着最真挚的感情和最珍贵的记忆，当它开启的时候，温暖的水流会流淌到四肢百骸，心脏会炙热一片----------就像现在。
黑发被风吹起，露出了一张清俊的脸，那双眸子反射着粼粼的夕阳，虽然有些空洞，但里面的温柔似乎要溢出来一样，暖暖地洗刷怔在原地的白童。白童感受过很多山间生灵的目光，懵懂，纯净，温顺，这个人类少年就跟它们一样，但却多了什么，让他激动得发抖。
是灵智。
这个人类少年不是未开灵智的小生灵，他的注视是灵魂对灵魂的吸引，而不是弱小对强大的依赖。他跟他是一样的，是他这短短几百年遇到的能与他共鸣的人。他有记忆，他有感情，他有智慧，他可以跟他说话，可以跟他作伴。
白童很高兴，但却转身跑进了树林里，像是落荒而逃。
原来这就是人类，他喜欢人类。
狐狸走了，少年的视线又陷入了一阵模糊，他闭着眼安静的躺着地上，等待这一轮的眩晕过去。许久之后，头部的刺痛才稍稍缓解，才敢再睁开眼睛。
他竟然还活着……哪怕现在依旧不能动弹，周围也全然是陌生的景象，他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忽然，他听到了密集的沙沙声，视线里出现了一群逆着夕阳飞来的鸟儿，他们沐浴金光，叽叽喳喳地在自己身边停下，有一只还停在了他的鼻尖，歪着头用豆大的眼珠打量它，啾啾叫了两声。
王灵眼眸温和，也学着它叫了两声，只不过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很久都没有开口的样子。
小鸟嫌弃地摆了摆尾羽，得意洋洋地仰头发出清脆的鸣声，小脚丫岔开在他脸上走来走去，最后舒舒服服地坐在了他眉心，不动了。
旁边有几只鸟小弟窜进草丛里啄死了潜伏的毒蛇，啾啾啾地把蛇抬了起来悬在了自家老大面前。
王灵总算知道了这群鸟来干什么的……那只白狐，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
鸟王蹲在王灵额头，嫌弃地摆摆头，鸟小弟就扑腾扑腾翅膀，把蛇远远地丢了。
……
第二天晨光初现，白童便跑下了山，看到结界那边盘膝而坐、含笑仰头看着他的人类，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轻灵一跳，优雅地落在了王灵面前。
看着那圆润还带着绒毛的爪子，王灵有些心痒地想捏一捏，最好把那只白嫩嫩的爪子捧在手心亲一下才好。看着这小白狐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活像一只呆呆的大狗，便觉得有些好笑，他弯腰，鼻尖隔着结界和白童虚虚相碰：“小狐狸，你真好看。”
“你是妖怪吧，我还没见过这么蠢的妖怪。是你救了我吗，你难道不知道人类是不能救的吗？”
“虽然妖怪杀了我全家，害我差点死在这里哈哈，但是看到你我却不讨厌，觉得你跟山上那些小鸡小兔差不多。”
王灵说完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磁性，既像个小小少年又像个长成的男人，让人移不开目光。
白童看着他，歪了歪头，一副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
王灵也不拆穿他，单手摸了摸下巴，笑嘻嘻地说：“小狐狸呀，你想不想听故事？”
白童没有说话，但是开心到变蓝的眼眸出卖了他。
王灵见状，露出一口大白牙：“你给我抓只鸡，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白童听了，立刻跑进山林，不一会儿便抓了只肥肥的山鸡回来，殷勤地用尖尖的嘴推了过去。王灵深觉这只狐狸可爱，他几天没吃东西，看到这只鸡便眼冒绿光，干净利落地处理好，又生了一堆火开始烤。
白童蹲在对面，尾巴摇了摇，催促般地叫了一声。周围被香味吸引来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落了一地，有几只站在白童头上，有几只坐在王灵肩上，看起来好不热闹。
“好了好了，让我想想，”王灵笑着，“就从西域开始讲吧……”
王灵虽然年纪不大，但自从五岁满门被妖怪所灭之后就一直漂泊流浪，几乎快把整个大陆走遍。而白童就算已经几百岁，在族中仍算是幼崽，被拘着根本没有下过山，所以很轻易陷进了王灵的故事里。
那些高山、荒原、戈壁、血月、老鹰、热闹的城镇、狡诈的妖怪、游走四方的商队、猎人手里闪耀着银光的猎刀……一切都生动了起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是这么危险、辽阔、又有趣，不是他扑的蝴蝶，玩的尾巴可以比拟的。
第一次听说书的白童从早晨听到了晚上，第二天又主动叼着三只大肥鸡来关顾了。
王灵也相当有耐心，他在结界旁搭了个茅草屋，就这样暂居在了天山脚下。
春去秋来，四季更替。
这一人一狐每天都腻歪在一起，有时他们一个在结界里浅眠，一个在结界外写写画画，哪怕一句话也不说，气氛也安宁平和。
白童曾好奇的看过白童推演的东西，可惜看不懂。
一年冬季，天降大雪，白童以为王灵会找地方暂避，毕竟那个茅草屋一压就倒，于是爽约了。只是当他雪停下山后，却看见了茫茫白色中端坐不动的人，王灵身上凝了一层淡淡的冰霜，却还在冲他笑。
从那以后，他们风雪无阻，天天相见。
而那年冬天，白童专门找了一只大狗熊抱住王灵给他取暖，方便他们灵（tan）魂（qing）交（shuo）流（ai）。
少年被大熊抱住，只能露出一个头，却依旧谈笑风生，眼睛凝视着结界那边的天狐。
他们互相渗入彼此的人生，却保持着令人舒适的范围，不会淡，却也不过分，是那种相对不会无聊，分离只会思念但不会痛苦的程度。
一只手，一只爪，有时候会隔着结界虚虚触碰，看似很近，却无法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这是最远的距离。
而每当这个时候，王灵的眼眸总会格外晦暗。
白童以为漫长的生命就会在这样的陪伴中过去，直到有一天---------
“我该走了，小狐狸。”王灵对他说。
一个小铃铛滚到了白童爪边，那个铃铛银白轻巧，束在一个小小的戒指上。
“虽然不知道你是公是母，但是这个不重要……”王灵一本正经地耍流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信物，现在我送给你，你就是我的童养媳了。”
白童其实不太明白童养媳是什么，但是少年要离开的这件事让他心里有些难过，这个铃铛看起来是临别礼物，于是便小心地把爪子套了进去。
王灵勾起唇角，稍纵即逝。
白童套好了之后歪着头看着他，低低呜了一声，伸出了那只套着戒指铃铛的爪子，轻轻触碰着结界。
王灵明白他的意思，也慢慢伸出一只手和他相对，隔着一层透明光影轻轻抚摸。
铃声清脆。
“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的碰到你，谁也不敢挡在我前面。”少年盘膝而坐，脊背挺直，身上透出让人心惊的气势。
这个承诺他没有辜负。
王灵，天下名扬。
作者有话说第49章 2.22 若我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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