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易得》金箍棒儿

6、第 6 章

　　一家人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爷爷在诺诺大三那年突发的脑梗去世了，奶奶很坚强，虽然突然，却把悲伤埋进心底，依然挺着脊背照顾着一家子。她是大家子小姐出身，念过女子学堂的，后来在省级幼儿园任园长。爷爷是著名的语文老师，就在诺诺念的省重点中学任副校长。诺诺就在这样一个知识分子家庭长大，全家都是传统而安分守己的性格，除了她那个不走寻常路的妈。

　　林大姐是他们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一家子都从乡下来到省城讨生活。她老公在附近的农贸市场卖水产，儿子在铺子里帮忙，女儿还在念高中。她人热情肯吃苦也不计较，从爸妈离婚后就在家帮忙奶奶了，也把诺诺当女儿一样疼爱。帮忙安置好餐桌，她就收拾要离开了，第二天再来。

　　诺诺赶忙回房间取了礼物来，“林姨，这是给你和林叔带的羊绒围巾和手套，这些京八件是点心，带给强哥和妹妹的。”林大姐搽着手，又笑得一朵花似的，“每次回来都给我们带东带西的，怎么好意思……”她奶奶起身找了个干净的袋子，把东西给装好送她到门口：“一家人，不要说这些。明天早上还在市场门口等我啊……”

　　终于在餐桌旁坐下来了。诺诺先帮奶奶和爸爸盛了汤，尝一口，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她开心得眉眼弯弯：“还是家里好，学校食堂只有紫菜虾皮蛋汤可以和海鲜沾上点边儿……”奶奶是大小姐出身，吃饭慢条斯理不爱说话，爸爸也是沉静的性格，但是这顿饭大家都是尽在不言中的平静和满足……

　　吃完饭，照例是诺诺收拾。奶奶从小培养她，不能只会念书啥事也不干，她最爱在一诺耳边提点的一句话就是：“千好万好，不如自己会做的好！”
　　一诺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想，发了工资先给家里配台洗碗机！他们家房子虽大，但是设施真是老化了，她看着虽然整洁却显得有点破损的厨房，心疼起奶奶来了。

　　她手脚麻利，一边收拾一边烧水，准备给奶奶和爸爸泡功夫茶。
　　滨省是著名的侨乡，靠山面海，四季宜人，也是著名的茶乡。诺诺从小跟着爷爷爸爸喝功夫茶，对品茶没什么心得只是爱这泡茶的仪式感。

　　一家三口在茶桌边坐着看诺诺泡茶。
　　爷爷留下来的整套汝窑茶具已经被浸润得茶色通透如玛瑙了，开片深深浅浅，如梨皮似蟹爪。一泓茶汤在杯中盈盈漾漾，低头一饮一啄，三人不语却都默默含笑。
　　爸爸问她，“还记得我和你讲过的‘雨过天青云破处’吗？”一诺点头：“记得啊，就是那个搞政治不行的文青宋徽宗嘛，因为他的一个梦才有了汝窑这种横空出世的雨过天青色。”爸爸又饮一杯，感叹道“是啊，‘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有资质有天赋却沉溺诗画音色成了亡国之君……人呐，就是不能太贪图感官享受……”诺诺一听就知道他有指向，不想第一天回来就惹他不开心，赶紧岔开话题：“奶奶，等我赚了工资请你和爸爸去台北走一走，那里的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几十件北宋时期汝窑可是件件精品呢……”
　　奶奶是个最通透的人，笑着点点头：“诺诺最孝顺了。我不能再喝了，不然晚上睡不着，你们也别喝太多了。诺诺你还没开始上班，明早睡迟点再起来……这两天就四处逛逛，你妈妈那里也去走走，她也想你……”一诺不敢看她爸脸色，低头答是。一时也就散了。

　　回到自己房间，林姨把这里收拾得就像她昨天刚刚离开家上大学一样。靠窗那里是她的画架，高中时候涂鸦的作品整整齐齐堆在书架一角，窗口挂着那个“晴天娃娃”也一直在憨笑着，那是妈妈去日本的时候给她带回来的……
　　一诺扑通到床上，突然想起来，出了机场手机还没开机过。赶紧打开，几条信息就接连进来了，她妈妈的，丹妮的，还有，师哥乔琨的……

　　妈妈约她明天晚上一起吃饭，丹妮说高中同学近期也要聚一聚，她一一回复了。乔琨这个就不好回复了，都是邀请视频通话的。回？还是不回？她咬唇挣扎了一下，复杂的事情简单办，她回复了一句：师哥，我到家了。欢迎你有空来滨城，一定联系我招待你哦！
　　没想到，刚刚发送过去，视频通话就过来了……
　　诺诺头皮一麻，犹豫一秒钟就按下“接听”键：“嗨，师哥……”
　　乔琨标志性的微笑出现在屏幕上：“到家啦？一直联系不上你，还是找丹妮才知道你们到了……”
　　诺诺歪着头靠在枕头上：“嗯，到家刚刚应付完……好累……”
　　乔琨赶紧问道：“没和你父亲起冲突吧？既然回去了，就按照老人家的意思办……”
　　诺诺咬唇道：“知道……他也是为我好……不说了……”
　　乔琨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千言万语还是说不出口：“那你早点休息吧，有事记得先找我商量。”
　　诺诺甜甜一笑，像个孩子一样无邪：“晚安！”就挂断了。

　　那一头，乔琨捧着手机，心里挣扎着往床上一躺。她不笑的时候，真是高岭之花一朵，可是一笑起来，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师哥师哥，什么时候能叫一声“哥哥”呢？想起邹正南和他提起的，早点把心意和她表白，他觉得她应该是知道的，那么聪慧的人儿……想来想去，他暗暗算了算日子，一定要飞去滨城找她当面说，这种事情不能轻率……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找个缓冲期，一旦出口被拒绝了，他还没想好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