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梦记事》暮霭陈陈

54、中毒

　　古时月的脸立刻变了，一扫方才的嬉皮笑脸及胜筹帷幄的样子，白非也便觉着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随我来。”他对白非也说。

　　其实白非也一早便认出来那人不是拾酒，只是不知道他们把她藏哪儿去了，怎么都找不到。只是没想到莫依假扮拾酒之时，为了误导白鹿山庄，竟将矛头引至古时月身上。于是，他们便将计就计，让古时月四处查寻拾酒下落，并安排人去搜寻他，实际上是在寻找拾酒。

　　白雪落的人差点把白鹿山庄和扬州都翻过来了，仍然没有拾酒的下落。

　　两人一路上沉默无言，最后停了下来，白非也心里咯噔一声：“秋月阁？难道……”说罢，他急忙上前推开门冲了进去，他在屋内转了几圈，却感受不到拾酒的气息。人生第一次，他那么痛恨自己为什么目不能视。

　　“古兄，难道她不在这里？”

　　古时月往楼梯上走去，白非也连忙跟上。

　　“郡主被发现在秋月阁遇害后，此处便被彻查，而后便关闭了，没有人进来，我们也自然不会想到他们会把人藏在此处了。”

　　秋月阁的顶层十分狭窄，平时没有人上来。而此时，地面上有一张薄毯，拾酒正躺在上面。

　　白非也已经探得了拾酒的微弱气息，但他却停住了，甚至不敢上前去。这两日，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内里却早已心急如焚。

　　“我昨日在扬州府找了很久也未见线索，便回来重新查验了郡主的遗体，后来再悄悄进来了秋月阁，才发现她原来被藏来了这里。她大约是中毒了，这种毒会让她昏睡、梦魇，难以醒来，已经整整两日了，时而梦中皱眉，抽搐，但她都没有醒来。”

　　“中、中毒了？是什么毒？”

　　“惭愧，我号称熟知江湖事，却不知是何毒。”古时月一拳打在了柱子上，摇了摇头。

　　白非也缓慢蹲下，慢慢地摸到了拾酒的手。幸好，虽然弱了些，但脉搏还在。他的手有点抖，慢慢地抚上了拾酒的脸，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地虔诚与小心。

　　古时月皱着眉头，许久地望着他处，没有说话。

　　——

　　拾酒从秋月阁被带回秋夜苑后，白非也守了她整整一夜，都没有醒来，他依旧坐在床边闭目养神。

　　“公子。”延芳来到了有好一会儿了，轻声唤白非也。

　　白非也缓缓睁开眼睛，“公子，今日是第一轮比试的第一日，庄主命我来请你过去。”

　　白非也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昨夜几乎没有睡，又十分担心拾酒，头有些发昏，他对延芳说：“你先去吧，我一会儿便来。”

　　“这儿有两碗小米粥和清淡咸菜，请公子多少吃一些再来。”说罢，延芳便退了出去。

　　白非也再探了探拾酒的脉象，除了脉象有些弱以外，她安静地就像睡着了一样。

　　白非也小声地梳洗了一番，不知味地吃下了一碗小米粥，便出门了，临了吩咐守在屋外的弟子，让他们把静梦找来照看一下拾酒。

　　比试场在山庄的西南角，是一处十分开阔的圆台，四周还有看台，放了茶饮糕点，还支了篷布在顶头，抵御风雨和日头。

　　今日是第一轮比试，不管名门正派、阿猫阿狗，人人都能上场，于是现场的氛围是十分热闹。

　　白雪落一身盛装，早已在主看台上了，她见白非也眼下有乌青，便担心问道：“慕秋，可是一夜没睡？拾酒怎么样了？”

　　白非也叹了口气，摇着头说：“未见起色，也不知是何毒，方才已经让静梦过去看了。”

　　随后，延芳自台下人群中走来，手里的托盘全是名册，恭敬地说：“回禀庄主、公子，第一轮的分组已经安排好了，人也到齐了，可以开始了。”

　　白雪落点点头，延芳向两边示意，便有弟子翘起了聚英鼓，轻重错落，声势浩荡。听了这鼓，众人皆停下了方才的谈论，都安静了下来，齐齐向主看台看来。

　　鼓罢，白雪落嫣然一笑，然后大声道：“秋日高爽，秋菊送香，前两日由于庄内发生了意外，便将比试延迟了两日，雪落在此向各位英雄请罪，万望恕罪。”

　　“白庄主哪里话！”

　　“无妨，等多两日不碍事！”

　　白雪落笑道：“多谢体谅，想必各位英雄也早已摩拳擦掌，胸有成竹了，雪落对各位的表现也是翘首以待。如此，名剑秋会，十年一期，今日正式开始！”说罢，白雪落往回退了几步，回到了座位上，端庄大方地坐下了。

　　延芳上前一步，看了看名册，大声道：“今日是第一轮比试，第一组比试英雄是，刘征客与万凌波。请其余英雄移步看台稍作歇息，第二组是姜林奇与梅香雪，请准备。”

　　名剑秋会的第一轮比试分组，也不全是随机的，而是根据江湖门派、实力大小而定，在一定基础上力求公平公正，百年来也十分让人信服。

　　延芳只负责开头，剩下的便交给了彭律，自己回到了主座，站在了白雪落与白非也的身后，轻声回禀道：“庄主，公子，杨立成大人将郡主遗体与杜嬛带回去后，苗峥只是遣返了部分兵力，仍有部分兵士仍留在扬州。他的意思是，撤兵也要有规划，一步步来。”

　　白雪落拿起了茶杯，在鼻尖嗅了嗅茶的清香，淡淡地道：“若杨大人需要什么证据，你一应配合，让他早日将案情、证物等尽早移交京城，别让苗峥总把目光放在我们这儿了。”

　　“是，庄主。”延芳领命。

　　白雪落继续看着台下的比试，一招一式虽弱，但两人水平相当，暂时还分不出谁更高明些。

　　就在此时，刘征客寻得万凌波一个弱处，直直刺过去，万凌波应声倒地。刘征客胜，便举臂高呼，山庄弟子连忙跑过去检查万凌波有无伤处，扶下去安置了。

　　这看台上有不少名门正派，自诩高明，一向看不上这些散兵游勇，连个正眼都不曾赏给刘征客。

　　彭律宣布了方才的赛果，又唤了第二组的上场，第三组的准备。

　　“延芳，湖鱼的死，可有进展了？”白非也问道。

　　“回公子，已经查明，是中了毒，但水体并未找到毒源，静梦还在探查中。”

　　白雪落知道弟弟如此心燥不安，急着问湖鱼之事，想必也是拾酒无端中毒的缘故，便问道：“古公子那边可有说什么？”

　　白非也老实回答：“这毒使得拾酒脉象孱弱，陷于梦魇，未得醒来。”

　　白雪落回想起拾酒的来历，忧心道：“慕秋，你可还记得拾酒说过她的来历？她如今这么个情况，是否与她本身有关？”

　　白非也猛地想起拾酒对他说过的话，她入梦便来，梦醒便去，就如当时在京城一般，可是……

　　“慕秋？”白雪落见弟弟发愣，便拍了拍他的肩头。

　　“我是记得她曾经说过，可是，她入梦之后便会走的，可如今她仍留在此处，虽不排除与她本身来历有关，但也一定有其他的缘故。”

　　“我总觉得，此次名剑秋会，危机四伏，不似往年那般平静。”白雪落皱了皱眉眉头。

　　白非也扇了扇手中的折扇，虽看不见却道：“江湖与朝廷，明争暗斗，你死我活，又有哪一年，是真正平静过。”

　　这一日的比试完毕，白非也回到屋内，静梦起身向白非也行礼：“公子，拾酒姑娘她……依旧昏睡，未曾醒来。”

　　白非也在床边坐下，握住了拾酒的手，又掂起手指去探拾酒的脉象，缓缓道：“静梦，你是山庄中专注于医术的弟子，前些年更是让你到外边儿去四方修习，可曾听闻或见过此种情况？

　　“公子，此种病况，静梦未曾见过。但，这种罕见的奇毒，想必是出自紫衣门，因此，我们必须全力追捕紫衣门圣女莫依才好。”

　　拾酒的脉象还是孱弱，白非也十分忧心，但也明白，也只有抓到紫衣门的人才能解决了。白非也摆了摆手吩咐：“你下去歇息吧。”

　　静梦看了一眼仍在床上昏睡的拾酒，便应声退下了。出了院子，便见有人坐于树上，双眼望着远中，迷离出神。静梦这两日虽然没有到前边儿去，但她知道此人便是玉面书生古时月了，是他破了杜嬛的案子，也是他，找到了拾酒。

　　此人表面上吊儿郎当，轻/浮/放/浪，背地里却心思缜密，深不可测。

　　“古公子，此处乃秋夜苑，夜深露重，还请公子回群英苑休息。”

　　古时月闻声低头，看到了在树下的静梦，道：“多谢姑娘关心，我稍后便回。”

　　静梦知道他此时是山庄的贵客，已是白非也的信任之人，她不好多说什么，便行了个礼，往剑庐去了。夜色中，唯独留下古时月隐在树中，思绪万千。

　　翌日，依旧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今日是第一轮比试的第二日，上场的都是名门正派及各大高手，不再是散兵游侠了。战况颇为激烈，但依旧能看到不少人还是隐藏了部分实力，留待第二轮及第三轮的比试。

　　因为杜嬛杀害如玉郡主一事，峨眉派已经退出了此次的比试，剩余的三名女弟子都返回川蜀了。紫衣门，在前两日的对峙中逃掉了，仍在搜捕中，自然也不会再在比试名单之列。

　　如此来，青城派、崆峒派、华山派、圣火教等许多高手也都赢了比试，晋级第二轮。这两日，全部参会人员都进行了比试，虽说不少人留存了实力，并未全力以赴，但比试双方的武功都是旗鼓相当的，也都消耗不少。白雪落宣布休整几日，再进行第二轮比试。

　　这一夜，群英苑内早早熄了灯，各路英雄都疲惫地睡去。白非也还守在拾酒的床前，枕着自己的手肘睡去。古时月依旧守在秋夜苑外的树上，望着那深邃寂寥的夜空，出神、迷离。秋风在秋夜中荡来荡去，吹皱湖中碧水，送落叶远去。

　　一群乌鸦突然从空中飞过去，倒也一夜无梦，一夜无事。

　　卯时，划破这宁静的，是山庄弟子的大声喊叫：“不好了！群英苑内的英雄全都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