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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吴聘的魅力: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 ...

  •   吴聘,是一个来自封建家庭的少爷。他说话温吞平和,做生意一板一眼,似乎看不出有十分风情之处。若用现代人的择偶标准来衡量他,恐怕有人要嫌弃他缺乏“有趣的灵魂”。

      怎样的灵魂才算“有趣”?鬼知道。有人喜欢看歌手在演唱会上对前妻喊话,被“兜兜转转”的爱情故事感动,追捧不顾一切的“真性情”,同情努力经营的卖惨人设。这些吴聘都没有。

      “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礼记》)

      他不会编段子,有时还会被拙劣的江湖伎俩所骗。当家里遇到麻烦时,他尽量作出举重若轻的姿态,笑着让女主角周莹赶紧走。当家人产生矛盾时,他不会为媳妇公然挑战父亲的权威,只能陪她一起跪求长辈的原谅;同时还要感化妻子,使她继续学习家规,从而获得父母的认可。

      学什么劳什子家规,大清已经亡啦,你家有皇位要继承吗?哦不对,吴聘在世时大清还没亡呢,不过吴家人在士农工商中居其末,没有功名,只是做生意的。

      生意人也讲究儒家那套规矩?是的,在中国农村的乡绅文化还未衰退之前,别说是吃饱了撑着的富人,就是生活辛劳的贩夫走卒,也多少知道礼义廉耻。#跟首富之子动辄问候队友母亲的当下真是差别很大啊#

      “富贵而知好礼,则不骄不淫;贫贱而知好礼,则志不慑。”(《礼记》)

      富家子弟若乐于学礼守礼,就不会骄奢淫逸。寒门子弟若乐于学礼守礼,就不会怯懦忧惧。

      同为商户的沈家人虽不及吴家光明磊落,但礼数还算周到。第二集中吴聘登门商量报价,沈月生身为儿子,侍立于父亲身侧。吴聘与沈月生是同辈,但因为是客人,就可以落座。这合乎礼节。清华人文学院教授彭林说,他的老家在江南水乡,那里多拱桥,拱桥坡度大,所以拉车的车夫很辛苦,每逢暑日无不汗流浃背。尽管如此,也没有人因怕热而袒胸露腹。这也是守礼的表现。

      《礼记》曰:“劳毋袒。”知礼者的尊严并非从光鲜的外表中获得,而需求诸内在懂得克制的精神。

      克制,就是在某种程度上跟自己过不去。沈月生不因恭敬侍立而显得卑下,车夫忍着酷暑也要守住社会人的尊严。吴家人更不是有意虐待儿媳——他们都常年在儒家文化的禁欲氛围中自虐,他们认为自虐有价值。

      周莹当然不懂这种自虐的意义何在——坐得端太累,站得直会腰酸,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当看到周莹学不会吴家那套“迂腐可笑”的礼仪时,我们可能会情不自禁站在封建礼法的对立面,为她感到无奈。然而让人不习惯的是,剧中的吴家人并没有被刻画成吃人噬血的封建恶魔,相反,吴老爷、吴少爷都是端方正直的儒商。

      “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礼记》)

      他们待人接物无不恭敬,平时总是若有所思地样子;虽然不说大话,但每一句话都有分量,能使人信服——与信口雌黄的江湖女子周莹形成鲜明对比。

      “礼,不妄说人,不辞费。”(《礼记》)

      儒家之礼的精神,要求信奉者修身践言,不随便取悦他人,不为得到他人的青睐而空话连篇。这是自重,也是对人的尊敬。吴老爷成就家业靠的是诚信经营,遇原则问题必强硬,没得拉扯;吴聘少爷不会把无法落实的情话挂在嘴边,但对妻子的承诺必发乎诚心,必付诸行动。

      吴家人的三观并不歪。

      原来正冠,整衣,这些看似肤浅的形式都是他们道德修养的外化。重要的不是整理仪容的行为本身,而是用一举一动提醒自己:做人也要时刻以“正直”为训。能懂得这些细节的深意是家庭教养之功,能够常年践行不辍更是毅力的体现。

      “敖(傲)不可长,欲不可从(纵),志不可满,乐不可极。”(《礼记》)

      君子不重则不威,唯有自己先表现出端庄持重的风仪,才不易被他人轻慢。

      什么“不正经的人最深情”?谁有义务通过你玩世不恭的表象发现你忠诚厚道的本质?放浪形骸、任情纵欲可没什么难度;节欲修身,知行合一,才是自矜的资本。

      所以坐卧行止的姿态真的能反映人的品行端正与否吗?当然不能。站不正是没有直接的恶果的,但惫懒可能滋养恶的种子。所谓凡人畏果,菩萨畏因,这样的训诫说明君子对心魔的提防谨慎之至,在坐卧行止间也不敢松懈。“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礼记》)

      周莹与吴家人第一次矛盾爆发,是她不合时宜地提出了在药中掺假的建议:用杜鹃花的叶子代替血竭,从而降低成本。结果受到了吴老爷的严厉训斥。

      剧中特别指出,杜鹃花的叶子也具有血竭的药效,所以这样以假乱真并不会造成实际的危害,但这样毕竟违背了吴家诚信的原则——这一次为了压低报价而鱼目混珠,下一次会不会做出更大的妥协?底线的沦丧往往从小节不拘开始。

      吴聘对周莹的偏爱自不待言,但也一直对她擅长江湖骗术这点耿耿于怀,以至于后来对她提出了“不能骗人”这唯一的要求。这是不希望她行差踏错,走上邪路。

      君子爱人,爱而知其恶。

      弄虚作假触犯道德底线,不可纵容;但繁文缛节不过是一种生活方式,大可有商量的余地。于是吴聘主动对周莹说,她可以在小两口居住的院宅中随心所欲。

      “礼,闻来学,不闻往教。”(《礼记》)礼,本该是愿者来学。周莹出生江湖,生活习惯基本定型,此时要求她脱胎换骨,恐怕有些强人所难。丧夫后的她被迫撑起家业,需为全家的生计奔忙,更不必以完备的礼节苛求之——虽然抠脚坐地板气哭婆婆是有点过头了。

      可以想象,假如吴聘在世,周莹就算终生达不到知书达理的高度,至少也会在一定程度上被温文尔雅的夫君同化。毕竟“身教”是专治不服的良药,若倾慕一个人身上的品质,且有朝夕相处的机会,自然容易被潜移默化,以至逐渐向之靠拢。只是周莹没有那么幸运。世殊时异,几千年来的风俗演变让我们知道儒家的礼法执行过严会吃人,道家的浪漫发挥过头会亡国。怎样才能找到平衡呢?也许不过是以“礼”来约束自己,以“道”来宽谅他人吧。

      严己宽人,吴聘有之。

      吴聘少爷已经走了几十集了,网上偶尔还可看到迷妹们对他的追思。其实吴聘这个角色是封建君子与现代文明的结合体,他的优秀品质未必得学了儒家思想才具备。

      你看看你身边,是否有人能换位思考,不以立场决是非;即使情感抵触、颜面受损,也不丢失拥抱全部真相的胸怀;甘于寂寞,不用标新立异的观点哗众取宠,或自揭伤疤赚取同情泪;和而不同,有跟异见者相处的气量,但也绝不会轻易被动摇同化……这样的人不就是当代的吴聘吗?

      当然了,如果只是一味认为自己三观正确,满足于自己“质胜于文”的朴(粗)实(野)状态,而不去思考言行的后果,那顶多也就是刚入府时的周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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