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留在你身边》蓝伽九

3、003

　　杨安看着常渔一声不响地把户口本丢在她面前，然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她坐着不动，安静了几秒，才伸手打开户口本，上面就只有自己和常渔两个人，自己名字那一页，名字给改了。

　　常安。

　　改了姓。

　　她现在叫常安。

　　抿了抿嘴，她放下手中的户口本，起身回到自己房间，收拾着自己的书本。

　　现在已经中考结束了，这些初中的课本和复习资料不会再用。她蹲下来，一本一本地收拾着，直到地上的书堆渐渐高了起来。

　　她捡起地上落在地上的一张试卷，抬头就见着常渔出现在她面前。

　　她什么时候出来的？

　　“常安。”常渔叫着她的新名字，“收拾自己的行李，咱们去你外婆家。”常渔说着，微微低了头，“记住自己的新名字。”

　　常安念了两遍自己的新名字，抬眸仔细瞅着常渔，发现她眼眶红红的，便是知道她已经哭过了，沉默了一秒，她垂眸，轻声道：“我喜欢这个名字。”

　　常渔掀起眼睑看她，慢慢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淡声道：“对不起，安安，妈妈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语气平常，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常安没说什么，靠近常渔一些，伸出手抱住她。

　　难怪这两天都是外婆和外公过来照顾她的，没想到自己中考结束，常渔和杨南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自己。

　　房子留给常渔，常安的抚养权也给了常渔，杨南算不得净身出户，他有一家自己的公司，不算在夫妻共有财产里面。

　　“以后你就和外公外婆他们一起生活，好吗？”常渔抱着常安，虽是询问的语气，但常安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点了点头，松开常渔，问：“那这个家呢？”

　　面对常安的问话，常渔垂下眼睑，沉声道：“你不用管，好好学习就是，收拾收拾吧，明天就去外婆家。”

　　常安点了点头，看着常渔站起来往外走去，倒也什么没说，抿了抿嘴，站起来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常渔是个有点名气的画家，生性有些冷淡，说话不冷不热的，但就让人感觉她什么事不放在心上一般，一副看淡世事的样子。

　　常安很好奇，常渔这个性子怎么会和杨南在一起，还领了证生了娃。很不巧的是，生出的这个娃，性子和常渔差不多，做什么事都一副淡然恬静的模样。

　　好在性子不冷。

　　常安对杨南的感情不淡不深，但好歹是自己的爸爸，只是这些年来，杨南因为工作关系，对她的关心渐渐少了，她也就不再渴望父爱。

　　常渔没事就外跑，全世界各地跑去采风画画，她与杨南两人之间的相处时间还不如常安，夫妻俩渐渐没了交流，也就没了感情，仿佛靠在常安这个孩子的关系维持着婚姻。

　　常安懂这种渐渐没了交流的感情，于是，她以为杨南和常渔的感情不可避免地走向破灭，她再也找不到小时候的父母之爱了。

　　有些时候，一旦懂事，便是再渴望的东西也不会强求了。

　　对于父母离婚，常安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哪怕心里有一丝介意。她很小就被常渔教导，不要去强迫别人做事。那么她就算不愿意父母离婚，也不会强迫着两人复婚。常渔和杨南都是成年人了，不需要她一个孩子出来说话。

　　常渔很容易从悲伤中恢复出来，又或许她根本就不觉得悲伤，只是自己被离婚了，面子上过不去。

　　第二天，常渔便精神抖擞地收拾了自己一大堆画作出来，又催着常安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

　　常安尽可能的收拾了两箱行李出来，看了一眼书架上的书，她在犹豫着要不要一起拿走。

　　她是有预感的，常渔这让她和外婆外公一起住，那么这个家基本上算是没人的，她也不会再回来了。

　　常渔抱着自己的画作一一放进防潮箱子里，又好好的将自己的水粉笔料的东西收拾好，一起堆在门口，她侧头看着常安将两个行李箱拉出来，便道：“我出去打车。”

　　常安没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常渔多看了她两眼，见她没什么表情，就开了门走出去。

　　等着常渔出去，常安才坐在沙发上，愣愣地看着整个家。

　　莫说有什么家的味道了，连人味都少。空荡荡的房子，她和常渔一走，便真的没人了。眨巴眨巴眼睛，她转头时看见电视柜身后的墙壁，一下子愣住。

　　“妈妈不是教过你吗，不能在墙壁上写写画画，你怎么就不听呢？”那个时候的常渔对于这个女儿有些严要求，她一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常渔便是严肃教训她，常常把她教训得一下一下的，再也不敢做第二次。

　　杨南和常渔是相反的教育方法，对于她在墙上画画，杨南表示小孩子都会那样做，所以常渔不在时，她可以在杨南眼皮子底下乱涂乱画。

　　她对杨南可以亲近，但是亲密不起来，哪怕他是自己的亲爸爸。

　　如今电视柜后的那小块地方是整个家里唯一她童年的痕迹，稚嫩的手法，用五彩蜡笔画着三口之家。

　　熟悉得很，却又陌生得不行。

　　常渔叫的车很快就到了，司机帮着把常安的行李箱和常渔的箱子一起装上车，常安看了最后一眼这个家。

　　常渔看出她眼里的留恋，垂下眼眸，过了好一会儿才喊她：“走吧。”

　　外公外婆的家在三环外的徐家巷子，是外公早前在北师大学做教授时分的单位房子，对于两个老人来说比较大。如今两个老人退休下来，整天闲着没事，倒也愿意常安同他们一起。

　　车停在巷子外面，司机将行李箱一一拿下来。常渔只负责抱着自己的画作，剩下的都是常安的行李箱。

　　常渔手里的东西又少又轻，走在前面没几步就停下来，转身看着跟在后面的常安，催促道：“快点。”

　　常安抿了抿嘴，双手推着两个行李箱，抬眸看了常渔一眼，又继续费力的推着箱子。巷子的路还是那种石板路，行李箱下的轱辘滚着滚着 ，发出刺耳的声音。

　　常安不喜欢听，不想用力，又不得不用力推。

　　外婆他们的家在巷子往里一点，巷子两边都是住户，有那么几户人家的家门开着，老人拿着小马扎在门口坐着摇着蒲扇乘凉聊天，看着前面的常渔，纷纷都道：“常家丫头回来啦！”

　　常渔采风就喜欢那种民宿家，因此对外人格外热情，如今回到巷子，看见这些熟悉的街坊邻居自然也是热情回应，她侧身指了指跟在身后的常安，道：“我带着孩子回来住一阵子。”

　　顺着常渔的手指，几位老人看向常安，叹道：“这孩子也回来了啊！”

　　常安前十五年大多都是在城区过的，少有来这，就算来了也是过了几日就走，一来那个时候外公外婆还没有退休，没有时间照顾她，二来杨南觉得她少去徐家巷子这种老地方，理由是怕这些古建筑倒塌下来。

　　常安朝着几位老人笑了笑，继续拉着箱子往前，努力跟上常渔。

　　快到外婆家的时候，常安远远看见前面几个男孩子靠着墙面站在边上，常安低头路过他们的时候只听得什么“火线啊，大招”之类的话，无非是些游戏罢了。

　　外婆在家门口等着他们，见着常安手里的行李箱，忙接过，笑道：“安安，赶紧喝口水去。”

　　常安抿了抿嘴，看见常渔已经拿起桌上的杯子大口灌水，她弯了弯眉眼，松开拉杆，跑到桌前，拿起另一杯，“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外婆和外公将他们的东西放好，又让常安赶紧休息一下。常渔看了眼抱着水杯安静喝水的常安，便拉着外婆外公进了里面的卧室，过了许久也不见出来。

　　常安大概猜到常渔在和他们说自己离婚的事。微微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她放下水杯，走了出来。

　　家门旁边是一小块菜地，是外公闲着没事挖出来的地，种了些葱啊，小菜什么的。郁郁葱葱的，倒是形成了一个独立小院子，旁边架着晾衣架，挂了老人家的几件衣服。在院里走了几步，常安有些发闷，跑到门口站着。

　　那几个男孩还在，其中一个插着裤兜，靠在砖红色的墙面。她有些近视，还没来得及配眼镜，看不清楚那几个男孩的表情，只是觉得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便靠着门框，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

　　谭骁言和顾佳乐都是因为最近一个月前才搬来这条巷子的，因着中考结束，他们才这么闲，约上巷子里的同龄的几个男孩聊着最近的游戏。

　　谭骁言家里本来是有电脑，但是奶奶听从他爸妈的话，硬生生的没有牵网线，所以一台电脑拿去做了摆设，偏偏搬家的时候比一块石头还沉，死重死重的。此刻几个人刚从自己家里出来，正聊着天，顺便计划着偷偷跑去网吧。

　　顾佳乐一手搭在谭骁言肩上，“骁哥，□□上的那几个游戏没意思，什么飞车炫舞的，不好玩，唉，我听说最近一款叫地下城与勇士，要不今天试试？”

　　谭骁言挑了挑眉，就差没一根烟叼在嘴里，斜着眼睛看他，那瘪嘴的表情足够说明他对顾佳乐说的这个游戏不感兴趣。

　　“别，我最近玩火线和反恐呢，别的不想玩。”谭骁言甩开顾佳乐的手，嘲笑道：“你丫的每款游戏就玩那么两三局就不玩了，简直菜。”

　　顾佳乐“切”了一声，学着他插裤兜，却发现自个的短裤只有屁股后的口袋，便放弃了，用脚尖蹭了蹭地，说：“没你牛，要不，骁哥，咱哥几个今天看看你的技术啊？”说着，他朝谭骁言扬了扬下巴。

　　谭骁言最禁不起别人这般口气跟他说话，左手大拇指擦了一下鼻头，昂着头：“看就看，怕你啊，现在就去！”

　　说着，他的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搭上顾佳乐的肩，霸气道：“让你看看你骁哥的厉害。”

　　常安看不清楚他们几个，倒是听清楚了他们的话，等着他们走远一些，才走过去，远远瞥见地上有东西，她走近一看，发现是一张十块钱，弯腰捡起来。

　　应该是那几个男生中的谁不小心掉出来的。

　　她拿着钱对半折了折，不等放进自己口袋里就被人一把抢过，伴随着一个痞痞的男声：“诶，这是我的！”

　　常安抬头一看，怔了怔，好半天才开口：“怎么是你！”

　　谭骁言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眉尾挑了挑，朗声：“哟，这不是杨安同学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问：“你怎么在这？”

　　常安抿了抿嘴，没有在意名字，抬眸看他：“我住在这。”

　　谭骁言满脸不信，他一个月前就住在这了，要是她住在这，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身后的不远处那几个哥们看着谭骁言，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有顾佳乐眯眼瞧了半天，嗤声道：“找钱找出个妞来？”

　　谭骁言微微侧头，余光扫了眼身后那群人。转过来，弯唇轻笑了一声，故意俯身凑近她。

　　他一米七八的个子，在一米五八的常安头上投下阴影

　　常安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逼到墙根处，她撑着墙面，皱着眉头看他：“你干什么！”

　　“没什么。”谭骁言笑了笑，垂眸扫了一眼她撑在墙面上的手，纤细手指，白皙细嫩的，看着倒是惹人怪喜欢的。

　　常安盯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他勾唇，轻声戏谑。

　　“你好啊，新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