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歌尽满长安》星斗阑干

22、第二十二章

　　见杨青蔓走后，贺兰敏之也婉拒了几位公子的挽留，连忙跟了出来。两人刚走到楼下，却见李茹芸弓着腰站在车轮旁不知做着什么。杨青蔓唤道：“茹芸，你在这儿做什么？我在楼上等你许久。”李茹芸听见杨青蔓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转过身答道：“青蔓，你出来了啊，方才我从茅房出来，就看见有个蟊贼在我们车前鼓弄，被我喝退了，我走过来一看，车轮竟是坏了，我正在修呢。”边说还一边不着痕迹地把掉在地上的东西往车底下踢了踢。

　　杨青蔓并没有注意到李茹芸的小动作，她听说马车损坏连忙过来查看，却见车轮轴一段断裂开来，车轮歪歪斜斜挂着，似是一推就要倾覆而下。杨青蔓皱着眉说道：“这蟊贼为何如此蠢笨，若是要偷车，掠了马缰即可，这弄断车轴是何道理。”李茹芸呆愣了片刻，又答道：“兴许是偷个轮子当柴火烧，总之事已至此，我们如今没了车马，司卫少卿府又太远了，眼看着这天色已晚，怕是要在府外露宿了。”杨青蔓愁眉深锁：“这可不行，父亲叮嘱过我不许府外夜宿，会坏了杨府名声的。”李茹芸说道：“那可如何是好。”转身却又佯装才发现一旁站了许久的贺兰敏之，惊喜到：“贺兰公子你在就好办了，劳烦你送一下青蔓回府。”贺兰敏之看着那车轴上整齐的断痕再加上之前李茹芸的挤眉弄眼，再猜不出来李茹芸的心思怕是要被骂傻子了，贺兰敏之答道：“在下自然没问题，只是不知道杨小姐可否愿意。”李茹芸连忙推着杨青蔓往贺兰敏之的马车那边走去，嘴里说道：“她那有什么不乐意的，要是露宿府外还不毁了清誉。是吧青蔓？”杨青蔓虽是为难但是不得不走上了贺兰敏之的马车，只是不放心道：“那茹芸你呢，该怎么回去？不若一起？”李茹芸不屑道：“我解开车架一会骑马回去。你赶紧回去吧，一会晚了杨大人可要责怪我了。”杨青蔓无奈只好坐上马车放下帘子，叮嘱道：“那你自己小心。”贺兰敏之见杨青蔓上了车，便小声对李茹芸说了声多谢，便跳上了车架，坐在了车夫旁边。李茹芸见状喊道：“这大热天的公子你怎么坐车外啊，也不怕晒中暑吗。”贺兰敏之答道：“无妨，男女之别须得忌讳，莫污了杨小姐名声。”说罢便吩咐车夫驾车。

　　李家车夫哭丧着脸问道：“小姐，你把车轴弄断了，您是可以骑马走了，小的可怎么回府啊。”李茹芸想了一会问道：“不若我骑马载你？”车夫闻言惊骇万分，连忙摆手：“罢了罢了，我还是自己走回去吧。”若真让小姐载自己，被将军知道了怕是要打断自己的腿。

　　虽是傍晚，太阳余威犹在，烘烤了一整天的街道也蒸腾着热气。透过纱帐，杨青蔓看着坐在车架上频频拭汗的贺兰敏之，自己鸠占鹊巢让他只能在车外受热，便开口道：“贺兰公子进来坐吧，车内阴凉些。”贺兰敏之闻言倒是开心极了，怎奈若是当真被人看见孤男寡女坐在一辆车里，杨青蔓家里定会说她有所门风，所以婉拒道：“不了，男女有别，杨小姐清誉要紧，还是不进去了。这日头就要落山了，应是会凉快些。”杨青蔓见贺兰敏之满头大汗却仍为自己着想，心里一阵暖意浮现。就这样马车缓缓，还是走到了杨府门口，两个人竟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过。杨青蔓是羞于开口，而贺兰敏之却是不知从何说起。杨府门口的家丁见自家小姐从马车上下来，连忙来迎。杨青蔓这才回过头来，道了一句：“多谢贺兰公子相送，天色已晚，便不留公子府上坐坐了。”贺兰敏之微微一下，回到：“在下也家中有事，不便叨扰。”杨青蔓略施一礼便要转身进门去，贺兰敏之心中一急，失声喊道：“我还能听你弹琴吗？”杨青蔓身子一顿，想起了年幼时两人奏乐听琴的时光，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茹芸常会约我去诗兰轩坐坐，若是闲来无事我便会去。”说完便进了大门。看着那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合上，贺兰敏之心里却乐开了花，杨青蔓这是答应了下一次会面了。然而这一切被下朝归来的杨思俭看了个正巧，杨思俭眉头紧锁思考着。

　　李将军府里，李承恩指着李茹芸骂道：“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你怎么能把杨家小姐交给一个外男，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可担待得起？”李茹芸被李承恩提起才想到这里，但仍死鸭子嘴硬道：“贺兰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况且我能看出来，贺兰公子爱慕青蔓，定不会伤害她的。”李承恩气急：“你小小年纪懂什么爱慕，爱慕之人更加危险，若是求而不得，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说到这便想起了自己那个不堪的绮梦，低声说道：“你也不小了，我给你找门合适的人家，嫁了吧。”李茹芸闻言说道：“你要我嫁人？我不小了？你不也这么大年纪没成亲吗！”李承恩刚要说话，这时管家敲了敲门说道：“派去打听的人回来了，说是贺兰公子下午就把杨小姐送回府了。”李茹芸听完后说道：“你看，我就知道贺兰公子不是坏人了。”李承恩看李茹芸丝毫没有悔意，气急怒道：“对，就因为我没成亲，让你从小就没有娘亲管教，所以现在这般无法无天。”李茹芸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从小没有娘亲这是李茹芸藏在内心最痛的地方，李承恩一直都避开这个话题，可是没想到今天居然就这么血淋淋揭开了李茹芸的这个伤口。李茹芸转身哭着跑了出去，李承恩刚说完其实就后悔了，但是死鸭子嘴硬不肯低头。管家小声问道：“小姐像是跑出府了，要不要去追回来。”李承恩心里正一把火呢，怒道：“她爱去哪去哪，谁都不准去找她！越来越不听话了，若是现在找她还不助长她嚣张气焰。”

　　这边杨府刚用完晚膳，杨思俭在饭桌上沉思了许久，见杨老太太回后院去了，这才开口道：“青蔓你留一下，为父有话问你。”杨青蔓乖巧地走回桌前坐下，轻声问道：“父亲是有什么事吗？”杨思俭皱眉沉吟许久才开口问道：“你和贺兰敏之认识？”杨青蔓闻言心里暗骂自己没头脑，怎么能让贺兰敏之送自己到府里来，定是被父亲撞见了，眼下只好实话实说了：“其实我和贺兰公子年幼之时便已相识。”杨青蔓干脆就把自己年幼与贺兰敏之相处的经历告知了杨思俭，杨思俭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想到杨青蔓这孤僻的性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既是青梅竹马的玩伴那便无需断了交情，免得说为父太过不近人情。”父亲这番话真是让杨青蔓自己都觉得惊喜万分，原本以为父亲会呵斥自己不听劝告，没想到杨思俭竟是没有阻挠。杨思俭看着杨青蔓喜形于色的表情，笑问道：“怎么，在青蔓心里，为父就这般不近人情吗？”杨青蔓开心道：“父亲待青蔓最好了。”杨思俭点了点头说道：“女大不中留啊，就因为为父不拘着往外跑就说为父好。”杨青蔓娇嗔道：“父亲你尽胡说。女儿要留在你和祖母身边伺候一辈子。”杨思俭被逗乐了，笑道：“这么漂亮的小丫头嫁不出去，那可就要愁死父亲了。”杨青蔓羞红了脸说道：“父亲就知道打趣女儿，女儿不和您说了。”说罢转身离开了，身后传来杨思俭爽朗的笑声。夏日星光璀璨，皓月当空，洒下一潭清晖映在院中，彷如冰雪初融。

　　同样看着月亮的还有从家里跑出来的李茹芸，自打李承恩收养自己以来，从未对自己大声说话过，哪怕自己今天拆了马车他也没生气，今晚不知道发什么疯，还说自己没娘亲教养所以脾气坏，以往别的孩子说自己没娘亲他都会跑去和那个孩子父母理论，生怕自己受一点委屈，如今这是怎么了。李茹芸灵光一闪，莫不是他说的要娶亲是真的？糟了！一定要打听清楚。李茹芸转身往回跑，之前想着李承恩不道歉不回家的誓言早已丢在脑后，李承恩可千万不能被别人抢走了。

　　贺兰敏之坐在院中，想着下午杨青蔓关心地邀自己进车里坐坐，不由弯起了嘴角。端着葡萄过来的蔓姝看见了，便开口问道：“主子今日可是捡到宝贝了，从下午回来起，便一直在笑。”贺兰敏之笑着问道：“这么明显吗？是捡到宝贝了，几年前弄丢的，眼下失而复得了。”蔓姝也微微一下：“那要恭喜主子了。”贺兰敏之只是笑笑并未继续回应。蔓姝看着贺兰敏之笑得这般纯粹，也觉得十分开心，只是主子这么单纯，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