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 9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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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雷公断案，将天罚大魏的谣言推动的越加汹涌。短短两日里便已经是闹了个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天都上下的百姓们一边暗中咒骂朝廷的‘过失’，导致他们遭殃而又无所作为，一边还得诚惶诚恐的乞求上天怜悯，给他们一条活路。
等韩雅风稍觉精神好一点四处觅食时，才知道王府中除了几个刻意留下‘值班’的仆从外，几乎尽数去了京畿司衙门口围观公审。
审的自然就是那个所谓的人间判官雷公在世，毕竟这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天罚’是大家最为关心的话题，谁都想看看，那所谓的‘雷公’到底长什么样子，又怎么会被凡人官员给逮捕关押。
虽是日暮时分，头顶骄阳却依旧炙热似火晒得人头皮发烫，可是，盛夏的灼热似乎丝毫没有妨碍前来看究竟的天都百姓们满腔的热忱。
京畿司府衙正门口早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若非有衙差持械维持秩序，被好奇心驱使的百姓们估摸着就快要挤到衙门口了。更有甚者，索性仗着身手灵活爬上衙门口的几棵参天大树，以独特的视角将人群之中的景象看了个清楚！
公堂设在正门口，主位坐的自然是那位刚直不阿的邱子铭邱大人。此刻他凛眸正坐满脸严肃，一袭褐红色官服将本就不苟言笑的老古板衬得越加不近人情。
主位旁边站着个瘦削白净的中年儒生，那人负手而立俨然一副老学究的姿态，便是邱子铭身边随侍多年专事记录的文书李主簿。
再往两边，左右最靠近主位的分别是敛眸喝茶的元湛，以及满目兴味的元凌，还有似乎兴奋大过好奇的元澈和元漓四位皇子。京畿九城事务悉数归元湛管理，他出现在这审案现场倒也合情合理，而元凌、元澈以及元漓兄弟三人，便纯粹只是为了凑热闹罢了。
只是因为听说，这案子与他们七弟/七哥家那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而好奇而已。只可惜元湛‘护犊子’护的厉害，不许任何人打扰韩雅风休养，导致元漓没见到想探究的人反而兴趣缺缺。
再往下，便是三四个官服不同的大人们。
此时案件已经进入了正题，院子的左侧早已跪了那死者吴昊的父亲、姨娘、二姨娘以及连名字他估摸着也记不住的妾室一号、二号、三号。一帮子的苦主期期艾艾的跪了一大片，此刻正七嘴八舌的喊着冤枉要求做主。吴昊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因着天气日渐炎热已经开始散发出阵阵的臭味，他那三个妾侍此时也已经不再如最初那般靠近，反而嫌恶的遮了口鼻，不动声色的跪远了一些。
按例走了遍流程后，那肥头大耳的吴家老爷擤了鼻涕泡伏在地上痛哭哀嚎，“大人要为小民做主呀，小民一生吃斋念佛平日里也是遵纪守法，恪守礼教，膝下就昊儿这么根独苗苗，可谁成想到孙子还没抱上，我儿竟闹得现在这般凄惨的下场！就是那姓韩的小王八蛋杀了我的儿子，大人，您一定要严惩凶手，还小民一个公道呀。”
堂下哭哭啼啼，堂上邱大人虎目微凛猛然一拍惊堂木，冷然开口，“本官还未问话，谁准你呼天抢地的？”
吴家老爷猛然一个哆嗦便低下头去不敢再张嘴，而后却又听那邱大人继续说道，“经本官前后调查走访，已经完全排除韩雅风的杀人嫌疑，今早他为了缉拿真凶归案更是受伤不轻此刻还在昏迷当中，本官已经抓到吴昊暴弊案的最大嫌疑犯，定不会纵容罪犯，会予以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是是是，大人英明！”
“大人英明！”
吴家人连声殷勤讨好，邱大人眉头微蹙又是一记惊堂木拍下，场面方才再度安静了下来。
那位斯文白净的李主簿在收到邱大人的示意后，当着吴家上下以及在场百姓的面将验尸记录逐条念出，从体外尸斑、伤痕，到解剖尸体后内脏的异变详细解释，这让在场百姓无不为之惊讶震撼。
于是乎，又是一阵私下交头接耳的喧杂声，邱大人不得不锁眉再三拍了惊堂木警示，方才控制了场面不至于太混乱。
毕竟，一开始就从官方口中说出吴家二世祖是死于雷公之手，便无异于连朝廷也承认了天罚大魏乃是实情。如此，又怎么能不让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惶恐不安呢？
结果还没等百姓们从天罚的实锤中平复下来，却又听那主位上的大人一拍惊堂木，冷喝，“带犯人雷公。”
人群之中一片哗然，惊堂木在再再响起，众百姓们禁声探头努力张望都想一窥那雷公的真容。
而后，便有一个灰衣布褂的青年男人被两个面无表情的衙差架了上来，衙差松手，那人便软软的跪在了地上浑身无力般！
“是张秀才。”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张绍明，很快现场再次沸腾了起来。
“怎么可能是张秀才，他可是个老实人，还帮我们写过很多信呢。”
“是啊，谁杀人也不可能是张秀才呀。”
‘啪啪啪’接连三响，邱大人一双浓眉皱得死紧，“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学生张绍明，见过大人。”
书生轻笑一声淡然开口，而后，众人便见他半撑了泥地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满是讥诮与不屑。
‘啪——！’
惊堂木炸响，百姓们心下又是齐刷刷的一跳，而后就听到堂上邱大人语带愠怒，“大胆张绍明，公堂之上为何不跪！”
“呵……”张绍明低头抿了抿干燥的唇瓣无声扯了唇角，片刻后，他方才抬头直视邱子铭，书生冷然的扫了眼前方审判席上一连串皇子、大人们清冷开口，“学生自幼习四书、学五经，识纲常、懂大礼，跪的是天地君亲师，拜的是孔孟大圣贤，大人莫非认为，可以自比圣贤仙人不成？”
“大胆！既有秀才功名在身，当懂三纲五常明是非黑白，十年寒窗不思进取报效朝廷，却干着杀人害命、诬人清白的勾当，张绍民你可知自己罪大恶极，万死难辞！”
“学生何罪之有？”被方才那两个衙差一左一右架了胳膊强押下跪，书生冷笑一声，再次挣扎起身，“我张绍明上跪皇天后土，下跪师圣父母，就是不跪你们这些贪官佞臣伪君子，放开我！！”
嘴上硬气，却架不住衙差杀威棒加身，张绍明终究还是被强摁着跪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狂妄罪民好大的口气，你设计杀人嫁祸在先，散布谣言推动舆论企图动摇朝廷威信在后，如今更是侮辱朝廷命官，还敢提孔孟先圣，简直枉为儒生折辱了斯文。”邱大人怒喝一声虎目圆瞪，手中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元湛敛眸品茗神色未动，元凌和元澈对视一眼后才转眸去看张绍明，其余在场官员皆是神情各异摇头叹息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那些煽动舆论的文章，他们也都已经比照过，的确是这张绍民的笔迹无误。
“有辱斯文？”半趴在地上发髻凌乱的书生忽而放声大笑，“哈哈哈……你们还敢说，你们这些为了钱权将先圣教谕抛之脑后踩入泥泞的败类，也配在这里跟我谈论斯文？想我幼年求学，勤苦奋进整十载，十四岁便考上了秀才，本以为自此能够光耀门楣，为国效力，为贫苦百姓谋福祉，却生生的断送在你们这些贪官手中。”
“放肆！”
“我今日便是放肆了！”怒吼着，挣扎着，书生恍若只受了伤的猎豹般拼命扭动，力气大的那架着他的两个衙差一时间竟也有些乱了手脚，“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们这些人渣的丑陋嘴脸，让大家看看，朝廷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寒门学子贫苦百姓的，放开我……”
场面一度失控，这时又有两名衙差上前帮忙压住了书生，邱大人的目光不由转向元湛、元凌两位皇子，元湛依旧不动声色，元凌却是因为作为看客不予多言，邱大人眉头紧蹙，正犹豫间便又听书生嘶吼咆哮不止，“说什么体恤百姓说什么天下一家，这天下，说到底，还是你们这些士族权贵的，我们这些穷人便是学富五车、经纶满腹又如何，无钱无财，终究只能是怀才不遇落地成泥！谁中举，谁拔得头筹，还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说了算！呵呵……官官相护，我大魏朝廷就是养了你们这帮只知道吃百姓骨肉，喝百姓鲜血的禽兽，才会引起天怒招来天罚！大魏迟早要毁在你们这些蛀虫手上，哈哈哈……”
“大胆！犯人张绍明咆哮公堂还妖言惑众，给本官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邱大人怒不可遏，当即下令杖打书生三十大板，一时间，院中便只听得见‘噼里啪啦’木棒打在皮肉上的闷响，以及书生越加凄凉的狂笑声。
直至三十大板打完，半身血肉模糊的书生便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只能趴在地上大口喘息面色惨白，有些平素里与书生较为熟悉的人不忍的撇过头去不敢再看。
拥挤的人群中，一袭黑衫面容苍白的少年正静静地看着院中的一幕不知已经有多久了，她精致的面容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本潋滟灵动的琉璃眸中清明一片，她恍若石像般就那么直直的站着、看着，由始至终不曾有半分动作。
便是潮涌如浪涛，周遭的百姓却是不知为何在她身边空出了一圈不大的真空地带，似是敬畏，更似不愿亵渎。
“韩大哥……”听闻衙门抓走了巷口摆摊儿的张秀才，原本还在姑妈家的刘秀儿和刘老爹便匆匆的回了城。此刻父女俩正满目忧心的站在人群中看着前方审案的进度，一回头便看到了韩雅风竟也在此地。
刘秀儿搀着自家父亲靠近少年满目担忧，韩雅风却只是冲那父女俩轻轻摇了摇头无言扬唇，她的目光又很快的转入院中仍旧一言不发，刘秀儿父女见状也不便再多言语。
科举舞弊之事，其实历朝历代都是无法杜绝干净的，贫富贵贱之分也是个千古大难题，怀才不遇什么的在历史上更是屡见不鲜。连带着那些被后人誉为仙圣之流的大文豪、大才子，似乎也没哪个是真正的平步青云后官运亨通直达人生巅峰的。那些人，或是随波逐流碌碌一生，亦或者归隐山林成全自我，总归……愤世嫉俗到反社会像张绍明这样的，韩雅风着实少见。
如今的大魏朝有三大家族分庭抗礼把持朝政，寒门学子想要靠着科举改变命运的确不太容易。这张绍明虽说早已考得秀才功名，却终究只能在街边支摊卖字画，替给人写家书谋生。受吴家少爷那种大字不识一个，却有钱有势脑满肥肠的人欺凌，这对于一个坚持孔孟教诲，清高到骨子里的读书人来说，实在是残忍至极。
作者有话说第95章 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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