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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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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秀丽的青年男子靠在红木窗边,深金色的头发在雪光和日光的映射下闪耀着牡鹿皮毛的光泽。他稍稍侧眼看向窗外,栎树顺风弯曲的枝条上积满了积雪,即便有着明亮的阳光,积雪也没有丝毫融化的趋势。殿前广场的地面上积雪被仆人清扫干净,露出不那么平整的水磨石地面。偶尔有耐寒的鸟类在窗台上鸣叫一两声,男子淡淡瞥了一眼窗外的大好阳光和那几只灰黑色的鸟类,又把视线挪回屋里。
“春天要来了,不知道天鹅什么时候飞回来。”他对自己说。
壁炉熊熊燃烧着,偶尔发出木材的噼啪声。
他把垂在脸一侧的头发拨开,露出的一只眼睛闪烁着无机质的玻璃光泽——那是一只义眼。他伸手轻轻抚摸着义眼的玻璃质表面,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侍从的声音传来:“葛兰大人,小姐来了。”
年轻的北部诸省大领主葛兰·林恩重新把遮住半脸的头发放下来,优雅地说:“请她进来。”
沙沙的羊毛衣裙摩擦声从织花地毯的一头逐渐延伸过来,来人对葛兰浅浅施了一个提裙礼:“兄长午安。”
“好了亲爱的芙洛拉,希望你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中午。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不出门的话不用把束腰系的这么紧,这样总让我感觉是在一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场合。”
葛兰牵着她的手,带她在壁炉边上的椅子上坐下。
“芙洛拉,你有的时候不应该对自己太苛刻了。”他拉着公爵小姐的手,用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对她说:“明年秋天你就要成为莱斯维奇家族的人了,你应该好好享用剩下的少女时代,没有人会苛责你的。”
芙洛拉将柔软的发丝轻轻拨到耳后,顺从地应了句是。
“我怎么会不知道中立的莱斯维奇才是最大的赢家,但是为了维护因波斯的规则,我只能牺牲你。”葛兰习惯性地按上自己的义眼,叹道:“你不要怪我就好了,芙洛拉。”
公爵小姐温温柔柔地摇了摇头,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握住年轻的公爵放在义眼上的手:“您可不能再碰它了,这只眼睛老化得厉害,万一碎掉或者发生了别的情况那可不好了。”
“损坏是迟早的事,等开春……开春以后,我去找替代品吧。”葛兰安抚地拍了拍芙洛拉的手背,“别为我担心了。”
“当然了,我这次来可是要带给您一个好消息……北部与北境雪域接壤的边境有报告称,看到了疑似炼金者的魔法师,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北部诸省了。”
葛兰并没有像芙洛拉预想的一样开心,反而微微皱眉:“你是说,北境雪域?”
芙洛拉茫然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并没有炼金者从北部诸省到北境雪域的出境记录,而且炼金者去雪域……是为了罗根大教堂么?”葛兰盯着壁炉跳动的火焰,若有所思。
“去雪域并不一定要从北部诸省,毕竟那可是炼金者,从西面的冰海和东方的冰霜森林都可以,尽管一般的魔法师将那里视为禁地,但炼金者或许有办法应付。”或许是由于束腰太紧,芙洛拉说话气息短促,着给她柔美的嗓音添了一层女性的娇弱。
葛兰的眉头舒展了一些,重新用深沉金色的头发盖住残疾的眼睛,颔首道:“不管是真是假,我总归要见见他。”
“炼金者先生。”风雪肆虐的北部边境,裹着魔兽皮毛的骑士对着黑袍人微微鞠躬,“北方领主葛兰·林恩大人有请,请随我去北方领主府上做客吧。”
缪尔闻言摘下了宽大的黑色兜帽,灿烂的金发和湛蓝的眼瞳暴露在雪光下,骑士的眼神变了一瞬。
“真的是您!炼金者大人!”
缪尔轻轻拍了拍骑士的肩铠:“我上次来的时候,你还跟在葛兰身边,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多谢大人夸奖。”骑士一边领着缪尔和维瑟尔斯向城墙内走去,一边说:“不过我们公爵大人的眼睛还是没有恢复,听公爵府来的人说,情况甚至还在恶化。”
缪尔点头嗯了一声:“恢复是不可能的。我上次给他做的义眼应该快报废了,这次可以顺手给他一个新的。希望公爵府上的壁炉足够温暖,能驱赶我身上的寒气,说真的,我快被北境雪域的雪冻成僵硬的冰块了。”
而维瑟尔斯一句话都不说,甚至掩藏了龙类咄咄逼人的锐气,跟在缪尔身后,像个称职的仆从。
远隔千里的西部沿海。
在北方诸省依旧被严峻的冬先生高压统治的时候,大陆西岸的冬天却对这些入海口和港湾放松了戒备,春天湿润温和的风从海面不断地吹来,吹过忙碌的码头和繁华的街道。闭门休息了一个季节的花店终于开始新一年的营业,嘉德河的桥下没有了冻得僵硬的流浪汉,皮毛虽然还没有完全失去它在早春的作用,但厚重的披风早就收进了柜子最不起眼的角落。
西部沿海地区是莱斯维奇家族的领地,虽然土地面积并不可观,但在这狭长的一条上,密密麻麻分布着数十个优良的海港和大河的出海口。
在这里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想象:诗歌与玫瑰、魔法与爱情、灯红酒绿的海洋、从未见过的商业街、乞丐和冒险家的乐园,各式各样的异族人和异教徒,一切富丽堂皇神秘传奇的,名词,汇聚在一起,变成了充满了黄金色彩和蛊惑意味的名字-——西郡。
莱斯维奇伯爵的府邸坐落在嘉德河汇入西海的港口边,每当夜幕降临,就能看见金色的商船灯火从嘉德河面一直散落进广大的西海海面,那是莱斯维奇家族的漏斗里永远流不尽的金沙。
一名黑发黑眼的东方少女将手轻轻按在拼花玻璃窗上,精致的东方人脸孔被金色的灯光映得发亮,以红白黑为主色调的宽袍大袖上隐隐出现了一些奇妙的织造纹理,像是密码一般的神秘图案随着光线角度的不同变换着莫测的形状。
有蝴蝶从窗外的夜色里翩然而来,她接过那只蝴蝶,亲吻了它一下,然后将它装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无论看了多少次,我还是对东方人这种把东西装在袖子里的做法感到不能理解。”戴着单边眼镜的青年男子在她身后的靠背椅上,叠着双腿抿着一杯金色的酒液,见少女回头于是对她举了举杯:“对不起,没有冒犯的意思。”
“精灵族的酿造,流金系列。海恩斯·莱斯维奇先生,您真是会享受。”
东方的女孩拢了拢袖子,自顾自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我的女儿刚从遥远的北部诸省回来,在那种天气里蝴蝶要生存可是太不容易了,看来我得好好犒劳她一下。”
说着,她就从袖子里捏出了那只蝴蝶,蝴蝶的口器沾了沾金黄的芳香液体,就缩了回去。
“看来她不太喜欢这个。”少女无所谓地笑了笑,自己用袖子遮住口,饮下那杯酒。
房间里没点蜡烛,全靠面朝港口的大玻璃窗透光,所以海恩斯·莱斯维奇的表情在昏暗的金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不过听声音他似乎有些期待:“好了……辛巳,北方是有什么情报过来了么?”
“辛巳”这个名字似乎对于西方人有些难以发音。
“情报?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关于我的一个老相识的而已。”辛巳漫不经心地把蝴蝶收进袖子里,“炼金者,他去了北方诸省,这时候应该正在受葛兰的接见吧。需要我告知欧登么?”
“暂且不用了,看在那杯酒的份上,别让我哥哥知道了。”海恩斯站起身来,虽然他也是黑发黑眼,但比辛巳的东方面容多了几分立体。他站起来,放下手里郁金香型的酒杯,“我会派人注意炼金者的动向,他一旦从北部诸省出境,我就会得到消息。”
海恩斯抿了一口酒:“只有愚蠢和蔑视财富的人才会对炼金者视而不见,而我显然不是那两种之中的任何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