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燕重楼

2、第二章

　　山间日出的早，远方山边方才破晓，林间已经升起了清淡的炊烟。
　　河北武当山，是东土道门最出名的一座山，在中原武林中间同样享得大名。自从三丰祖师开宗立派，武当山执白道武林牛耳数年，向来与嵩山少林寺平分南北，是为江湖正道的中流砥柱。
　　数百年前，无数风流，具是天骄。张三丰祖师开一派之先河，传千古之道统，是为一代宗师。如今的武当派，与少林、哦嵋鼎足成三，守护武林，匡扶正道，力警□□，慑服外邪。号令一出，各大门派无不遵从，到了近代，更被推举为黄池大会三家会主之一，在江湖中的声望端得是一时无两。
　　此时，前山真武观的香火道人还未起床，隔着一两个山头，后山的树林里，一座小木屋的门已被推开，里面走出个年轻人来。
　　三四月的天气，清晨多少还带着冬去春来的薄寒，那个人推开柴门站在院子里，肩膀瘦削，衣衫单薄，瞧上去有几分萧瑟之意。
　　青年穿的也是道装，只不过是香火居士的服装，洗的有些发白。也没有结冠，头发只是随意用发带扎成一束挽在脑后，乌黑乌亮，露着修长颈字，更衬冰肌如雪。额前垂落丝丝刘海，瞧不清晰底下的颜色。
　　青年的手里提着斧头，走到院中柴垛，拣了几根柴火来劈。
　　劈柴、生火、做饭，这明显还是青年的人做起来却很是熟练，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升起了火，淘净了米不一会儿锅开粥滚，粗陶沙锅里隐隐有香气透了出来。
　　灶边另有几个红泥小炉，漫火煨着个黑色药锅，里头煎着副不知名的药材，蒸腾出几丝微苦的药香。
　　青年从橱里摸出个同色花样的粗陶大碗，盛了碗热粥，用勺子搅了几搅，很有耐心的吹着热气，直到觉得热粥不再烫口，才端着碗，往屋里走去。
　　挑开门前帘帐，青年一手端碗，另一手擦去额上沁出的汗珠，和缓着声音轻唤倒：“南轩，起来吃粥。”
　　这是间极简单的卧室，陈设相当质朴，窗前一张木桌，配两张藤椅，没有任何花纹雕饰，是寻常的村户家用。
　　屋子里还有张床，挂着素青的帐子，帐幔被扯开了些许，从里面露出片鸳鸯戏水的被面。被面整洁，没几个补丁，但明显是洗过多次的旧物，边角上呈着些淡白的颜色。
　　青年将碗放在桌上，到床边挂起青帐。床上睡着的人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头部，四周也都包的严严实实的，不肯将任何一丝一毫坦露于空气之中。
　　这时节已算是早秋，正是冷风乍起的时候，忽一阵寒风透过那扇没有用窗纸裱糊起来的门窗。被中那人感觉到似乎更加的寒冷，翻了个身，将被子裹的更紧，一边裹，一边从口里发出不满的喃喃声。
　　青年的脾气甚好，被里那人嘟囔的正是不想起床之类的牢骚，青年只一笑，伸手去掀那蒙着头的被子。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被人强迫性吵醒，任谁的脾气也不会太好，就更往被子深处钻。
　　青年无奈一笑，“吃了粥还要喝药的，要不赶明儿咳嗽起来，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被中那人又嘟囔两声，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伸出个头来。睡眼惺忪，鬓发蓬乱，却丝毫不掩去眉目间的锐利。
　　青年扶他起来，倒了冷茶给他漱口，端过碗来喂他吃粥。那个病人和衣倚在床上坐着，腿上盖着被子，一边吃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雄鸡唱晓，日出东溟，前山的真武观中撞起了晨钟，与后山的柴屋只隔一个山头，连观里道士的早课诵经声，在这边也能微微听到些动静。除了收拾每天观中需要的柴火，真武观中的道士很少到后山来，柴屋的位置又偏，还正好被一丛树林挡在后面，没有一个武当的道士知道，后山上还有这么两个人，不知不觉与他们做了好几年的邻居。
　　服侍病人喝完了粥，又看他乖乖喝了药，青年满意的把他塞回被里，掖好被角，在身后一连串抱怨声中笑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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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和面都吃完了，盐巴也剩的不多，山中生活虽然清闲惬意，但人总是要吃饭的，莫以为隐者就是风餐露宿以霞为衣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不该少的一样少不得。
　　青年寻思着，是不是该去下山市集买些日用，前些日子存下了不少光鲜兽皮，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将柴斧倚在墙边，青年撩开额前汗湿的发，抹了抹沁出的汗珠。一丝极轻微低缓的喘息声被捕捉到，眼光顺着那方向看去。
　　“是谁？”
　　连不会武功的人也能轻易察觉了么……躲着的人苦笑一声，从低矮灌木中转出身来。
　　身体是靠着剑鞘支撑才勉强立着，受伤太重，失血太多，连眼前都有些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了，若是以这样的状况被追上，怕是难逃一死。
　　“……后面有恶人追我，这位兄弟快去躲藏起来，免得受了连累……”
　　这人正是韩慕雨。九岭剑派的人果然难缠的紧，刺客杀手一批接着一批，虽然全被他打退，但带来的后果是惊动了九岭剑派中长老级数的高手，韩慕雨是江湖中一流的年轻高手，但并不是九岭剑派中长老的对手，刚一交手就受了不轻的伤，只得带伤远遁，躲避紧追其后的追杀。
　　青年见了这一身是血的人，未免有几分惊恐，倒退了两步抓住柴斧，才道:“我家里穷的很……没有什么能给大王的……”
　　韩慕雨啼笑皆非，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人当成了入室行抢的强人，“……在下韩慕雨，并非剪径的强人，而是被人追杀……江湖上的事，这位兄弟还是知道的少为妙，还是快去躲起来，万一有个闪失，可成了在下的罪过了……
　　那些刺客可不会管什么无辜不无辜，涉及此事的人物一律清除是高层传出的命令，这年轻人大概是此地乡民，看起来文文弱弱，不想会武功的样子，若是真的被刺客顺手处理，这笔罪孽可真要算在自己头上了。
　　内息运转，榨取出最后一丝功力，韩慕雨心知此地不可久留，待到大群刺客追到这里，再想逃跑就难了。还是在深山老林里先躲个三日五日，待到追兵气势惫了，在谋脱身之计。
　　“……你是被人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