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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一碗过桥米线开始 ...


  •   你看 你看
      月亮的脸
      圆圆的圆圆的月亮的脸
      扁扁的扁扁的岁月的书签
      甜甜的甜甜的你的笑颜
      是不是到了分手的时间
      不忍心让你看见
      我流泪的眼
      只好对你说
      你看 你看
      月亮的脸偷偷在改变

      所有好听的歌曲里都藏着一个动听的故事,好的故事又可以被唱做一首歌。

      1
      以前,从来不知道诗歌怎么会和流行歌曲扯上边儿,一个讲求文学的精粹,一个是音韵的灵魂,直到2016年的诺贝尔文学奖给了一个摇滚歌手。
      其实我脑子里最开始让诗歌和歌词搭上边儿还是在我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
      那时恰逢我党九十岁生日,学工部要搞一场颂歌献给党的原唱歌曲比赛,这件事很快被以学院为单位展开了,我们几个正在做有机实验的听到消息马上动员了起来,信誓旦旦的说要承担起为学院写歌的重任。
      但是我们这些人既非科班出身,也不是半道出家,没有得到过半点儿和乐理有关的感染以及熏陶,哪里知道怎么写歌。
      一腔热情无处发泄,一群人唏嘘不已,只能满实验室乱叫。
      这时一个摇瓶子的女生(此女来自东北)大声喊道:“写歌有什么难的?把歌词写出来再花几块大洋找人谱曲不就行了!”
      众人大为感动,一个个回寝室美滋滋地写词儿去了。
      我不会写歌词,只会写两首骗女孩子的打油诗。
      一筹莫展时,室友骚气腾腾地用火腿肠敲我脑门儿,“写词和作诗都是一路货色,这难道不是你老兄的强项?”
      可是怎么写呢?
      情呀爱的不好,伤感的好像也不对头,写出像《歌唱祖国》、《爱我中华》那种大气磅礴的歌好像也并非我等凡夫俗子力所能及。
      思来想去,也只能东拼西凑词汇,但最终完成之时,我大喜,马上将它交了上去。
      李老师读了其他人的几篇,七窍生烟,气的连喝八杯开水,差点没缓过来。
      接着顺势把我的“大作”连读三遍(可能是最后的稻草),刚要骂街,但沉思片刻,又依稀觉得尚可,于是联系上沈阳音乐学院的研究生勉强给谱了曲。
      那几天我就像甲壳虫吃了蜜,厚脸没皮地逢人便说:“哈哈哈!以后必须叫我音乐家!”
      再后来……后来这首歌拿到了三等奖。
      以上就是我写歌的经历。

      2
      工作之后,有天夜晚闲着无聊,我在葛塘一家小餐馆吃米线,这家店的生意还不错,据说是重庆正宗,晚上十点,食客依然络绎不绝。
      我正吃着,忽然觉得坐在对面的哥们儿有点儿意思。
      哥们儿也是一个人,点了一大碗招牌酸辣米线。米线端上来之前,他特意嘱咐老板娘把碗里的汤水撇去一半。
      米线是刚做的,又是酸辣口儿,自然又热又辣。
      但是哥们儿一看就很能吃辣,他故意叫老板娘把汤撇去一半,其实是为了后面的操作,因为我和在场其他震惊的食客一样都是见证者。
      哥们儿先猛喝一口汤,大吼一声“爽!”接着从椅子暴跳而起,迅速把邻桌的醋瓶和辣椒瓶拿来,直接灌满他的汤碗。
      老板娘手托腮,躲在后台嘀咕,“他娘的!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个吃法儿。”
      我想她可能心疼那几瓶辣椒醋,而我更担心他的肠胃。
      哥们儿开始吃这碗即便牲口都受不了的酸辣米线了。我坐在他旁边,一边吃我碗里的清汤过桥米线,一边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只见他只吃了不到一半就鼻涕泪水一把流,两包纸抽不够用,看的我是手心冒汗,那叫一个过瘾。
      当时其他食客都失望的鄙视他不自量力,可能唯独我发现了这里面一点儿暗藏的玄机。
      我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觉得他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
      一碗米线下肚,走出店门,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朋友,我猜你是遇到伤心事了,介意和我聊一聊吗?”
      他头不语,于是我俩就近来到一间酒吧。
      和陌生人袒露心扉需要莫大的勇气,不过他看我不像坏人,又请他喝酒,三两杯酒下肚,说:“别人多半认为我是个傻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就对他说,能看出来并不难。
      浅谈一会儿得知,原来他和女朋友刚刚分手,女孩儿是他的初恋。
      我哈哈一笑,对他说,“分手嘛,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不多分几次,简直都对不起那一碗酸辣米线。”
      他端着酒杯发了一会儿呆,说:“哭是女人的特权,却不是她们的专利,情到伤处,谁都有权利哭出来的,不过男人一般不会像女人那样光明正大的哭。我受不了晚上躺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的那种,太他妈窝囊了!所以就想出这么一个法儿。”
      我俩一直聊到下半夜,他说了许多话,我觉得他是个挺不错的人,就和他交了个朋友。
      他叫仇畅,后来我们就成了很好的酒友。

      3.
      我和仇畅约酒一般在周末的后半夜。
      人声走马制造的喧嚣散去之后,两个不正常人类精气儿十足地来到约见地儿,其实不过是一家平常的小酒馆。
      摆开架势之后谁也不肯先干第一杯酒。
      我不怀好意地说:“不管怎么说,这杯酒你都应当先干了。”
      “凭什么!老子过了江,又穿越大半个城,在酒桌上还要被你算计,门儿都没有!”
      仇畅滋溜喝下半杯。
      眼见初有成效,我又对他说,“这才对嘛,反正你也是借酒浇愁。”
      仇畅干下另外半杯。
      “喝多了我去给你买胡辣汤醒酒。”
      仇畅连干两杯。
      “我给你买不加醋的胡辣汤。”
      仇畅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但是不加醋的胡辣汤不好喝。”
      仇畅开始对瓶吹。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仇畅挣扎了一番坐起来。
      “要讲好听的故事我才喝哦,讲的不好听还是你喝酒。”
      仇畅犹豫了一下,“那咱们还是喝酒吧。”
      “我去给你买加醋的胡辣汤。”
      “他大爷的,大半夜的老子不想骂人!”
      仇畅扯着嗓子一声吼。
      “他妈的!这俩屌东西……”
      老板啐了一口吐沫,放下一碟子花生米边走边骂,我们就着这盘花生米,喝着自带的两箱啤酒直到天亮。

      4
      酒醒之后太阳已升得老高。
      十点半,仇畅躺在青旅的大床房里赖着不动。
      暑期调研的上海之行提前结束,昨晚和同行的伙伴们大喝一顿,相互搀扶着才回到预定的酒店。
      按照行程安排,晚上八点钟的回程火车。几个人谁都不肯浪费白天难得的自由时光,相互勾肩搭背的逛景点去了,唯独仇畅懒在酒店里死活不肯动弹。
      两点钟,旅店的阿姨来清房。仇畅不肯续费,于是连人带行李被保安给清理出来。
      “他大爷的,就不能对祖国未来的接班人温柔点儿吗。”
      距离开车时间还有六个钟头,时间还很充裕。因为不知道朝哪里走,仇畅就看路名。
      仇畅走到重庆路。
      “重庆路,重庆路上吃火锅,我最爱吃的火锅!”
      仇畅到了南京路。
      “南京路着火了,热死了,热死了。”
      仇畅又来到天津路。
      “天津路不能走,天津路上的人贼横。”
      仇畅绕到西藏路。
      “西藏路上缺氧,老子要缺氧死了!”
      仇畅拐进杭州路。
      “杭州路好啊!到处都是大白腿儿!”
      ……
      他就这么走了有五个半钟头,天黑下来才想到八点要去赶火车,可是哪里还来得及,急得仇畅要撞马路,猛的一抬头,火车站竟然出现在了路对岸。
      仇畅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售票厅取票。
      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感激这座城市的,到底他没被热死、渴死、憋死。
      他拿出身份证,放证、按键、取票,刚转身要走,仇畅一个趔趄,以为是脚底打滑,眼睛直勾勾地朝着一个方向。
      “完了!完了!”
      仇畅抓耳挠腮起来。
      “完了!完了!”
      仇畅抓耳挠腮地望着一个女子。
      售票厅那边,一个带着棒球帽的南方姑娘正站在门口低头玩儿手机,这个女该子就是楠楠。
      仇畅下定决心要搭讪,可是腿脚不听使唤,刚迈出第一步就打退堂鼓,于是再下决心,然后再泄气,如此自我较量几十个回合之后还在原地转圈,最后,或许连他的同伴都看不下去了。
      晚上七点三刻,仇畅手机里微信轰炸声不断。
      “在哪里呀?”
      “干啥子呀?”
      “还走不走啊?”
      “你他娘再不出现,我们可就带着小师妹单飞了!”
      眼见时间所剩无几,仇畅急不可耐,抽了自己一大嘴巴子,终于跑到楠楠面前要微信号,女孩子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拒绝,就给了。
      可是仇畅太慌张,拿□□的二维码给楠楠扫微信,扫了一分多钟没反应。
      楠楠一脸蒙圈。
      仇畅一脸懵逼,急的直跺脚。
      后来终于要到微信号,两人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几句话,仇畅一溜烟地跑了。

      5
      楠楠是常州人,仇畅在北京读大学,两人之间的平均距离维持在一千公里。
      其实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楠楠都没怎么搭理过仇畅。
      楠楠发来最多的是两句话。
      “嗯,挺好的。”
      &
      “空了再聊。”
      第二次见面是在2015年末,天寒。即将毕业的仇畅搭火车到苏州赶一场重要面试,最后铩羽。虽然有点落寞,但仇畅并没有立刻返回北京,而是中途下车来到常州。
      夜晚的南大街双桂坊,楠楠做东请仇畅吃了一碗地道的鸭血粉丝汤,鸭肝大块,鸭肠超肥,直到后来到了南京,仇畅也没再吃过比那更好吃的鸭血粉丝汤。
      饭后两人溜达了一小会儿,楠楠穿一件深蓝的羽绒服,仇畅穿着体恤和黑色长外套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这大概是他所期望的效果。
      火车站,仇畅小心地问自己有没有机会,楠楠说自己只是尽地主之谊。
      2016年夏,仇畅来到南京工作,楠楠也在南京上班。仇畅意识到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省吃俭用一个月,第一笔工资到账时,端着滚烫的双手给楠楠发短信。
      “晚上七点,一九一二,约不约?”
      可是楠楠回复说,她已经辞职回常州了。
      虽然再次心凉,但是仇畅仿佛看到了希望。

      6
      北京到常州一千公里,南京到常州一百公里。
      2016年以前,仇畅穷的连吃饭的钱都不够,2017年,仇畅攒的钱可以买一辆小轿车。
      但是仇畅没有买小轿车,开小轿车要烧油,开高铁却不烧油,不过仇畅买不起高铁,还好高铁票买得起,仇畅就坐高铁去常州看楠楠,仇畅真聪明。
      楠楠没上过大学,她告诉仇畅,自己的梦想是开一家面包烘焙店。现在这个梦想实现了一半,楠楠在一家面包店学手艺。
      仇畅软磨硬泡问出楠楠上班的地点是在万都商圈,于是就有了每周末仇畅从自己的单身公寓到楠楠打工店铺的往返。
      每一次往返的火车票仇畅都留着,他说他预感到这将会是一场攻坚战。他还说要攒够五百二十张高铁票,拼成一束花正式像楠楠表白,如果表白失败了,就把火车票数量攒到一千三百一十四张。我听了嘲笑他说这种方式已经太老套,早就不适用于新兴人类。
      一开始,楠楠接待朋友还是蛮热情的,但是当仇畅的拜访频率达到死皮赖脸的程度时,楠楠就淡定不起来了。
      楠楠:“你怎么又来了?”
      仇畅:“我是来买面包的,你家土司超好吃。”
      楠楠说:“你来晚了,今天的土司都卖光了。”
      仇畅说:“旧的也行,最有嚼劲的那种,那什么,昨天前天大前天各半只,打包!”
      面包店安装了一台24小时全方位无死角监控摄像头,通过这个摄像头,老板娘可以遥看自己家的铺子。仇畅每次到店里总会对着摄像头打招呼、扮鬼脸。
      终于,老板娘很严肃地找楠楠谈了一次话,谈话的时候楠楠偷偷开了手机里的录音机,等到仇畅再来时,她就把录音的内容播放给他听。这个办法很凑效,仇畅知耻而退,消失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一个周末,仇畅又来看楠楠。
      仇畅嘻嘻哈哈,手里拿着铲子,说,“南山竹海里的竹笋熟了,咱们去挖竹笋。”
      楠楠受不了他纠缠,只能同去。
      不过仇畅行程安排的不好,到山脚下时已经下午三点半,而唯一返城的大巴车是五点零一刻。
      仇畅带着楠楠走进竹海,谁也不提挖竹笋的事儿,可能都担心如果被抓到了会判刑。
      不过,两个人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到达山顶。
      爬到山顶时已经傍晚六点,站在山上往下看,大巴车的鬼影都没了。
      仇畅掏出精心准备的花束,他真的攒够五百二十张高铁票。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仇畅一言不发地站着,觉得喉咙好像有千万只蚂蚁,脸憋的通红,吐不出一个字儿,急得他两腿发软,差点儿就要跪下来。
      楠楠扶住他。
      楠楠说:“你总是这样,你跟我讲的第一句话就不清楚,今天难道又要像现在这样,直接要向我求婚吗?”
      仇畅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哆哆嗦嗦地说:“那……那你能嫁给我吗?”
      楠楠愣了一愣,她没料到仇畅真的会求婚,仇畅后来也觉得奇怪,怎么好好的表白就变成求婚了呢。
      楠楠接过花束,望着山脚下,说:“你怕不怕我从这里跳下去?”
      仇畅点点头。
      楠楠说:“不要担心,我不会跳的。但是你知道吗,每次站在山顶时,我都会莫名其妙的产生那样的念头,虽然只是一丝丝的。”
      楠楠哭着说:“仇畅,认识你到现在,你真的带给我好多感动,就像这束花,虽然没有很香的味道,但它的确很美。如果你足够坚强勇敢,我愿意今天做你的女朋友,但是假如以后我们注定不会手牵手,那么即便现在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仇畅热泪盈眶。

      7
      我热泪盈眶。
      酒馆老板热泪盈眶。
      世界上有一种爱情是永远讲不清的,即使遍体鳞伤了,也会义无反顾的冲锋在前。
      仇畅再次挣扎着坐起来,他说虽然只当了楠楠一天男朋友,但是为了充分利用好这个权利,他转了十万块钱给她。
      “没什么能为她做的,但我想帮她实现梦想,她不肯接受我的帮助,我就说我想做一个称职的男朋友,就算是借给你的,等将来面包店开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去坐坐。她为了梦想在不断的努力,现在这个目标越来越圆满了,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
      我望着今晚的月亮,盈盈的光芒,好美。但是当它圆满的时候,也是仇畅离开的时候。
      凌晨三点半,这个城市依然很陌生,有人醉倒不醒,在爆炒声声的路边摊,在不能打烊的酒吧间,在马路边,在桥头上,明知是梦,却迟迟不愿醒来,或许这便是夜晚的魅力吧。
      仇畅趴在桌子上,发出鼾声,酒馆老板也开始打瞌睡。
      我没有偷偷溜掉,因为在这个时间,仇畅需要有一个人陪护着他,等着他继续讲后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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