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半掩青衫

1、第一章

　　斜靠在钢化玻璃上看着窗外绯红的夕阳晕染的云发呆，忽而额上一片温凉，我下意识的抓住这温凉的源头看向这扰了我出神的人。
　　“怎么了，不舒服吗？”
　　扒开她的手只是摇摇头也不想说话，对于这个同我纠缠了九年的人唯有叹息。
　　“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果然。”
　　她就势在我旁边坐下，语气中透露着无奈，她眸子里的情愫对我来说太沉重，以至九年后的今日我仍不敢正视。不敢同她对视，亦不敢直面那份情愫。我始终认为我这一辈子都会是一个人直至孤独终老，所以我的人生规划中从未有另一人的身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十分清楚没人能真正陪我一辈子，即便白头偕老也终将迎来“你死我亡”，一同去了便罢，若有一人先走，留下的便又是一人了。
　　而这份孤独，却远不是最初一人时的孤独那样简单。
　　佛曰:“人生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明知会失去却仍想要拥有的就必然要承担那份痛苦。别离多了，我终于想通:只要不把心交出去就不会痛苦了。
　　不在乎才无所谓，没有牵挂才没心没肺。即使这样懦弱，我也不觉有什么错。
　　哪怕孤独像野草疯长。
　　我看着她变戏法一样的自身后提起一份外卖放在桌上，拆开包装又掰开筷子递给我，一时间五味陈杂。
　　“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喜欢你。”
　　“为什么喜欢我？”
　　“我也不知道。”
　　“……”
　　她冲我笑的明媚，夕阳打在她的侧脸上，柔和了五官。也许是迎着光的缘故，晃眼的很，刺的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除了她，这会儿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我撇开脸不想叫她发现我异样的情绪。
　　手被握住，下一瞬便被拉进怀里，因着突然而拽住了她的衣服。鼻间充斥着一种淡淡的无法言明的香味，很好闻。
　　“……温栎，怎么办？我想吻你。”
　　拽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埋着头心乱如麻，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头顶传来一声轻叹，蹭了蹭我的脸最终还是松开了怀抱:“先吃饭吧，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我轻应了声，垂头猛吃。两个人都不言语，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安静的不像话。我偷偷看向她发现她正在看一份文件，认真的样子像是一幅画。我知道她从来不缺追求者，优秀的像大小姐；我也知道这样的她骨子里生来便有的不羁；我还知道看似无害温和的她满肚子坏水的腹黑。
　　九年，足够我们成为最了解彼此的存在。可我唯一无法言明的，便是她对我的感情亦或是我对她……
　　有的人，即便得到对方的暗示也无所作为并不是他们朽木不可雕，而是害怕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她不是不好，而是我不敢心软，不敢依赖，不敢卸下铠甲全身心的投入。越珍惜越在意的东西失去之后越痛彻心扉，因为失去之后便是要逼你对其所有的感情连根拔起，那样撕裂着的心不住的流血的痛。根若多若扎的深了，便是连心也一并拔了，于是心死。
　　所以可不可以不要爱我，那样我才能在走的时候义无反顾。
　　“柳纪于，我是不是很卑鄙？既不回应你的感情也不同你断绝来往，这样理所当然的接受你对我的好就像是在利用你。”
　　她微垂了眼说:“我情愿你一直吊着我也不想你同我断绝来往，况且你会这样说就说明你不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不是么。”
　　而我，无力反驳……
　　“温栎，陪我去看电影吧。就当补偿我？”
　　她笑着，温柔的不像话，拿准了在这个档口的我不会拒绝。抿了抿唇，我还是关了店门同她走在去往电影院的街道上。
　　再过半个月便是新年，今天难得见了太阳也没什么风，街上的人也比往常多一些。南方不像北方，冬日里常白成一片，有时一年也不见得会下几次雪。可冷，却是一样的。
　　兜在上衣口袋里的手被扒拉出来硬拽进另一只口袋里。我看过去，她却一脸正经地看着前面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忽而轻笑出声，好像这天气也不是很冷了。她闻声看过来，见我笑便也弯了眉眼，而后又转过头看路。
　　我想着，偶尔这样出来走走也蛮不错的。
　　电影院什么片子都可以没有，却独独不会少了鬼片，起初柳纪于也会挑这些片子来看但每次我都会在一边给她分析人物的心理动态，然后她就再也不选这类片子了。
　　我怕不怕鬼？其实我什么都怕，但我却能装作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骗过所有人，也包括我自己。
　　她站在哪里看着五花八门的片子陷入沉思，我扫一眼，却看中一个似乎是刑侦类的电影——《全民目击》。
　　“柳纪于，我们看这个吧。”
　　“……好。”
　　我笑着，自觉太没情趣了。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没情趣了。起初来看电影柳纪于总要买些吃的，爆米花啦，可乐啊啥的，这些东西在我对她的健康知识灌输之下最终全部销声匿迹。
　　买好票，电影在3号放映室，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电影放映之前播了几分钟的广告，灯便黑下来，周围的人小声地闲聊着直到开始放映正片才安静下来。
　　我以为这类片子是不会有情侣看的，然而我错了。顺着柳纪于的目光，我看见前面角落里的一对情侣正在热吻。柳纪于扭头冲我坏笑着，我挑眉半起身靠近她，然后附在她耳边:“其实电影院的摄像头是红外线的，做什么别人都是能看的一清二楚的。知道了吗，小柳同学。”看着一脸复杂的柳纪于一时心情大好。
　　电影情节很紧凑，你以为那就是真相可下一秒便颠覆了上一秒的想象，你以为那就是结局了，可下一瞬才知道并非如此简单。可到最后的真相，却简单的让人为之动容。
　　渐渐地能听到一些人的抽泣声，老实说光看简介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梗的……
　　我长舒一口气试图平复着心情，而柳纪于盯着报幕一言不发的沉默，最终叹了口气。
　　有人说哭是懦弱的象征，只有弱者才会独自哭泣。于是我干枯了眼眶，哪怕再痛再苦也不敢放任自己让眼泪横流，我试图让自己变得理智再理智一点，哪怕别人说我不知感性为何物，太冷血无情。
　　他们，只是不懂。
　　我突然想抱抱她，而我也确实这样做了，下颌撑在柳纪于的肩上看不见她的脸:“柳纪于，这里面的香水味太重了，我头晕。”
　　她摸摸我的后脑勺:“那我们回去？”
　　“好。”
　　任由她拉着我走过大街小巷，我看着她的背影，随着动作起伏摇摆的及腰栗色长发，微卷的发尾与高挑的身材，御姐的成熟风扑面而来。
　　曾经有一个问题:“如果你是异性，会喜欢现在的自己吗？”我几乎秒答:“不会。”
　　我分不清这样痛快是因为了解自己还是因为不了解自己，又也许都不是。因为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被爱的地方，所以才否定的这样痛快吧。
　　以前总觉得问对方喜欢自己哪一点很蠢，后来我也想这样问柳纪于。
　　我不知这样的纠缠到底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