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百零二章 归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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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三载而归，视为异；生者，无魂，视为没。
和周一仙、小环分开后，陆雪琪转道前往南疆深山，如今她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回去小竹峰还要花上近一月，所以她只剩下十几天的时间。
在南疆十万大山的边界，陆雪琪见到了沈鸾衣派来接应她的人。
九一脸笑容，“阔别已久，陆姑娘别来无恙？”
陆雪琪没想到沈鸾衣会直接让九来接她，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感激，脸上也难得地有了一分笑意，“九姑娘，别来无恙。”
九上下打量了陆雪琪一眼，有些惊讶，“陆姑娘，你这一路，很辛苦吗？”陆雪琪看起来和之前相比，清瘦不少。
陆雪琪只摇了摇头，只说道：“九姑娘，我们能现在就出发吗？”
九对陆雪琪的性子也有些了解，她能主动问出来想必十分心急，便干脆地应道：“好。”
拾归谷。
沈鸾衣和离暮两人一前一后站在拾归谷狭窄的谷口，身后站在几名不起眼的祁族人，沈鸾衣来回踱步，且时不时朝外望一眼，看样子是在等人。
陆雪琪跟着九御剑而行，走了好几日才越过一片深林到达拾归谷，出现在谷口前，沈鸾衣目光一亮，连忙朝前走去，这谷口不过百米，没一会儿沈鸾衣便走到了陆雪琪面前，而后微微一愣，“雪琪，你……”
陆雪琪看着沈鸾衣略显惊讶的神色，淡淡道：“鸾衣，你想说的话我已经听过很多遍了。”细听之后语气还有几分无奈。
沈鸾衣轻笑出声，“我都还没开口，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说她瘦了什么的，陆雪琪眸中掠过一抹淡光，唇角微抿，沈鸾衣见她这幅模样，更是忍不住打趣道：“雪琪，你这样我会误会的。”为了江亦言特地跑一趟，说不定是想清楚自己对亦言是什么感情了，沈鸾衣又细细瞧了陆雪琪一眼，对方仍是一脸冷淡，除了有点疲惫，哪里还看得出来其他的？
沈鸾衣摆了摆手，泄气般说道：“算了，算了，先走吧。”言罢当先朝拾归谷内走去。
陆雪琪跟在她身后，随后的离暮、九以及剩下的祁族人。
此时正值午后，谷内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看去十分安静，陆雪琪四处看了一眼，心中不免惊叹，想不到南疆十万大山深处还有这样的存在，几百间房屋依山而建，最外围的岩壁之外全是高耸入云的古树，每一棵都有十数上百年，俨然一道天然的屏障，将整个拾归谷和外界隔绝开来。
如果没有御剑行至拾归谷上方，没有人能发现这里。
祁族人所建房屋大多都是木屋，看来是就地取材，取古木搭建而成，沈鸾衣带着陆雪琪走在一条主路上，陆雪琪发现这条路两旁的房屋格外精致，有些屋子房门上还刻着不知名的图案，大概是祁族的某种图腾。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一圆形灰色石砌建筑，陆雪琪多看了两眼，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石材，陆雪琪还注意到在这建筑四周十丈内竟无一房屋，似乎是刻意如此，由主路拾阶而上。
大概百阶的距离，沈鸾衣带着陆雪琪走了小半刻钟，最后停在路口，转过身看向她，“雪琪，你在信中与我所说，可是真的？”
陆雪琪也停下脚步，道：“是，但是你也答应告诉我亦言在什么地方。”
两人身后现在只剩下离暮一人，九和其余祁族人早已不知去向，沈鸾衣沉默半晌，问道：“雪琪，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想要见亦言吗？”
陆雪琪握着天琊的手微微收紧，她看向沈鸾衣，道：“我是她师姐。”
沈鸾衣笑起来，额间的梅花钿娇艳异常，“雪琪，亦言她已经不是小竹峰的弟子了。”
陆雪琪微微皱眉，“就算亦言不再是小竹峰的弟子，那我也是她师姐。”
沈鸾衣一愣，她再次笑出声，问道：“就因为这个？”
陆雪琪颔首，“就因为这个。”
沈鸾衣看着陆雪琪的眼睛，企图从那里看出什么不一样来，但只见到一片平静，无任何波澜，也不知道是在隐藏，还是真的就只是因为师姐妹的关系才会带着萤骨来找她。
“其实就算你不带萤骨来，我也可以让你见她。”
陆雪琪轻轻抿唇，她看向沈鸾衣，“我知道，但萤骨始终是祁族之物，我想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沈鸾衣点头，“雪琪，谢谢你。”
陆雪琪回道：“不必谢我，我只是做了一件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而已。”经历过顾铭的跟踪和争夺，她已经基本确定七年前黑衣人之所以会对陆家下手，就是因为萤骨，萤骨于她而言并无任何用处，反而是个累赘。
沈鸾衣将肩头的发撩至耳后，转身走上台阶，“随我来吧。”
陆雪琪却是没动，她迟疑了下，问道：“鸾衣，你没有告诉亦言我会来见她吧？”
沈鸾衣转身，晒然一笑，眼中意味不明，“放心吧，她不知道你会来。”
陆雪琪没发现沈鸾衣的异样，只跟着她走上去，没一会儿便走到了圆形建筑前，其实这个地方可以称作石屋，就像是一整块巨石打磨、掏空，造出来这样一间奇异的圆形石屋，石屋正前方有一扇可以向左右推动的活门，门上只有一个可以按下去的圆形开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标识，看上去十分普通。
沈鸾衣示意她走上前，陆雪琪迟疑着走过去，沈鸾衣按下开关，石门缓缓向两侧退开，露出石屋内的所有。
只一眼，陆雪琪便愣在了原地，目光震动，薄唇紧抿，握着天琊的手微微颤抖，细听之下仿佛有一声剑鸣，如呜咽般响起又消散。
红色光罩内，石屋内上下左右的墙壁上满是细密的红色纹路，细细看去这些红色纹路实际上是活的，它们缓慢地朝一个方向移动着，地面向墙壁，墙壁向屋顶，屋顶向正中心的那根圆形石柱，石柱再到地面，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石屋内有三阶，一阶是中心的圆形石台，二阶是几个圆形坐台，三阶便是那圆形石柱。
若只是屋内这些流动的红色纹路，并不足以让陆雪琪震惊，她的目光落在正前方坐台上的江亦言身上，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干涩、说不话来，江亦言面朝着石门，整个人沐浴在红光中，双眼紧闭，面色祥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那些铺满纹路的红色光芒皆是从江亦言体内流出，江亦言就像是和整间石屋的纹路连在一起，俨然变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陆雪琪久久不能回神，不知过了多久，她肩上忽然一重，却是沈鸾衣一手搭在了她肩上，陆雪琪略显僵硬地看向沈鸾衣，沙哑着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鸾衣并未回答她，而是示意她再次向石屋中看去。
陆雪琪偏过头，不知何时，一只尖喙黢黑、遍体赤红的焰鸟出现在江亦言背后，轻轻舒展翅膀，时不时抖动两下，戟鸟扑腾着翅膀飞到了江亦言肩上，旋即缩起翅膀，埋下头，蹲在了江亦言肩上，然后不动了。
“这里面是我族祖先设立的阵法，名叫归灵阵，亦言从小竹峰回来后就进去闭关了，”沈鸾衣看着陷入沉睡的江亦言，叹息一般道：“她现在对外界一无所知，所以我才放心让你过来见她。”
陆雪琪喉咙滚了滚，闭关？她捏紧手中的天琊，眸色微沉，“她什么时候可以出关？”
沈鸾衣回道：“至少需要五年。”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如果有萤骨的话……”
陆雪琪偏头看向她，眉头紧紧皱起，“多久？”
“三年。”
陆雪琪看着沈鸾衣，对方神色坦荡，并无一丝异样，她转回头，握着天琊的手骨节泛白，陆雪琪沉默良久，缓缓说道：“亦言这个样子，并不只是闭关这么简单吧？”
沈鸾衣眸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她笑道：“雪琪，果然瞒不过你，归灵阵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力量枯竭，亦言此番是为了修复归灵阵，让归灵阵能重新启动为祁族所用。”
陆雪琪皱起的眉头一刻也未放松，她看着沈鸾衣，“这就是她跟着你回到祁族的目的？为了你这归灵阵？”
听出陆雪琪语气中有几分不满，沈鸾衣眼中掠过一抹精光，她并不否认，“是，这便是她来到拾归谷的原因，”她又接着说道：“修复归灵阵后，我祁族定当奉她为上宾……”
“为什么偏偏是她？！”陆雪琪突然打断沈鸾衣，追问道：“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亦言？”
沈鸾衣愣了一下，她红唇微张，沉默半晌后才缓缓说道：“你若想知道其中缘由，可以等亦言醒来，这件事，我不会替她说。”
陆雪琪握着天琊的手再次收紧，清丽的面容上并无一丝表情，目光也带着一丝寒意，如利箭一般射向沈鸾衣。
而沈鸾衣毫不避让，回视着陆雪琪的目光，她长相俏丽，亭亭而立，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柔媚和坚韧，媚而不俗，媚而不妖，自有其风骨在，更别说她还是一族之长，气势也不输陆雪琪。
二人隐约成对立之势，只有江亦言安静地待在归灵阵中，对外界毫无所觉。
不知过了过久，陆雪琪当先移开目光，再次看向阵中的江亦言。又过了一会儿，陆雪琪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递给沈鸾衣，却是并未看她。
沈鸾衣看了一眼陆雪琪的侧脸，接过布包，打开来，只见里面是一块似玉非玉的圆形玉石，沈鸾衣将其拿起，轻轻一握，脑中神识一荡，一股极为浩瀚的魂力从中喷涌而出，刹那间又消失不见，只一瞬间沈鸾衣便确认下来，这就是当年沈玲带走的萤骨。
只见沈鸾衣唇角上翘，娇艳的面容霎时绽开，待要说话，抬头便望见陆雪琪紧绷的侧脸和冷凝的目光，只好闭了嘴。沈鸾衣拿起萤骨，向归灵阵中一抛，只听咻地一声，萤骨径直穿过归灵阵的保护罩，却并未落在地上，而是悬在半空，萤骨上忽然腾起一道耀眼的红光，整个归灵阵似有所觉，忽地一震，红光下萤骨倏然以极快的速度撞向正中央的圆形石柱，但想象中的撞击声并未响起，只见萤骨接触到圆形石柱的那一刹便突然消失不见，仔细看去那圆形石柱中间却莫名其妙多了一道圆润的回形纹路。
归灵阵中的红光皆是一亮，尤其是那回形纹路处，格外明亮，看那样子阵中的魂力比之前还要来得精炼纯粹。
做完这一切，沈鸾衣转身看向陆雪琪，“雪琪，让亦言做出如此牺牲也并非我所愿，如今只有亦言能修复归灵阵，你放心，我定会看顾好她。”
陆雪琪唇角紧抿，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她沉默半晌，声音突然带了几分沙哑，“我知道。”连日来不停歇地赶路让她的面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方才乍见到归灵阵心中又是一阵激荡，由此脸色更白了一分，她一直看着阵中的江亦言，突然问道：“鸾衣，亦言修复归灵阵之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沈鸾衣面色一僵，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雪琪，没想到你这么敏锐。”
陆雪琪没说话，沈鸾衣看了一眼阵中的江亦言，也决定不再隐瞒，“三年后，亦言从阵中出来，至少要修养一年，身体才能完全恢复。”
归灵阵本来就是攫取江亦言体内的魂力，再者她本就魂魄不全，修养一年已经算是保守估计了。
陆雪琪脸色更苍白一分，她眼中隐约有光闪动，江亦言仍闭着双眼，对外界一无所知，陆雪琪知道，修复归灵阵一定是江亦言自愿的，她一定也知道修复归灵阵的后果，三年的沉睡，一年的修养，如果不是她主动寻来，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江亦言一个人在经历什么。
亦言，你就这么想把我排斥在外吗？还是说，你根本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会陪着你，不论是开心还是难过，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你可真狠心。
陆雪琪突然怀疑古夏说的是不是真的，江亦言真的喜欢她吗？一切都只是她根据过往和古夏的话做出的猜测，若江亦言真的喜欢她，怎么舍得将她抛下？又怎会如此不信任她？
陆雪琪深吸一口气，她深深看了一眼江亦言，突然转身朝外走去。
沈鸾衣一愣，旋即快步追了上去，“雪琪，你这是做什么？”
陆雪琪脚步微顿，她站在归灵阵门口，目光阴晴不定，她看见离暮一直站在三阶之外，一直在等着沈鸾衣。
沈鸾衣走到她身边，道：“连日赶路，想必你也累了，不如先在拾归谷歇下？”
陆雪琪看了她一眼，道：“不必了。”
沈鸾衣微微皱眉，“那你这是？”
陆雪琪握着天琊，望着陌生的山谷，只觉得疲惫，像是两个多月不停歇奔波的后遗症，一下子漫上心头，身心俱疲，但她并不准备就此歇下。
“亦言已然决定的事情，我无法干涉，既然鸾衣你已答应好好照顾她，想必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至于亦言今后如何……”
陆雪琪顿了一下，她目光微动，终是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
沈鸾衣站在台阶上，看着陆雪琪掠空而去，心中止不住地叹息，她叹息江亦言的残忍，也叹息陆雪琪的隐忍，陆雪琪来去不到一个时辰，却已再次伤了心。
离暮走到她身边，看着她一脸愁容，伸手抚上沈鸾衣的眉心，轻声道：“不要担心，小衣，我们还有时间。”
沈鸾衣看向离暮，眼中忧愁未减，但亦言的时间不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第一百零二章 归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