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居》不见长安乱

57、立早书院（二十八）

　　东海有座无名小岛，不大，只有一个小山包，长满了海洋岛屿特有的参天大树，唯余海边一条金黄的沙滩。这座岛没什么稀奇，只是在无涯海之乱后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战役中，洛桑依和元真打得比较凶险的一场战役就是在这儿。那时候百来妖精围攻他们一堆人，打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那时她与元真刚认识，第一次在战场上相依为命，背靠背守护彼此的空缺。当她落下最后一剑，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波涛汹涌，舔走了一些横尸沙滩的小妖精。回望那座小山包，苍天古木折的折，连根倒的倒，整座小岛被鲜血洗了个干净，只剩遍地的尸体和两个精疲力尽的幸存者。元真躺在一块小小的沙地上，提议给岛取个名字。当时洛桑依心想：果然是读过书的人，躺在满山都是自己亲手斩杀的尸体中还能诗性大发。后来二人吵吵嚷嚷，最终定了洛桑依的“白骨岛”
　　立起木牌，看着元真写下名字的那一刻，洛桑依自嘲地想道：我取的果然很没有水平。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覆满尸体的岛屿渐渐被黄土掩埋，树林重新生长了起来，木牌早已被闲的发霉的元真换成一块石碑，石碑上的三个字是还是他亲手刻的。小山腰的凉亭上，沁宁望着石碑，疑惑道：“为什么要叫白骨岛。”听起来就很瘆人啊。
　　元真望着远处的海平面，淡淡道：“因为这座岛的黄土之下，埋了累累白骨。”
　　从小没见过血腥的沁宁自然是想不出当时战场的惨烈，唯一她能想象到的，只不过是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时水和那群沾满血腥的汉子。这是她心里唯一刻骨铭心的场景。然而古战场这三个字本就令她头皮发麻，更别提脚下的白骨。沁宁有些不自然地端正坐姿，与堂哥一起眺望海平面。
　　“你们两个看那边作甚？”身后冷不丁出现一个清冷的声音，沁宁惊喜地回过头，见自家妹妹安然无恙，忙奔上前：“凌萱！”
　　洛桑衣松手，挑了个石凳坐下，“在等我们？”
　　元真忽的展开扇子，一脸真诚地看着桑依，道：“无聊在看海潮。一路顺利吗?”
　　正激动的沁宁听了这话：......她还傻乎乎地以为在等人。
　　“我碰见萧衍了。”洛桑衣没头没脑地回答道，“永怀呢？”
　　“放老君那了。反正也没有几天玩头。不过当萧衍找上门，说自己是永怀伯父时，小家伙出乎意料地镇定啊，那个样子倒像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似的。”也是，按洛桑依的性子，应该早就告知了永怀他有一群家人，她也知道自己迟早要让永怀认祖归宗。元真话锋一转，“诶，你答应去苍夕山？听说那里冷得很。”苍溪山其实有三座雪山，正中一个才真正叫做苍溪，是雪狼一族的繁衍生息之地，山顶的皑皑白雪终年不化，山脚也就只有春夏比较暖和，其他时候不是飘雪就是飘雪。
　　“嗯。”永怀还小，即使自己从他小时候就不断告诉他还有家人这件事，到了新环境难免有些不适应，到时候若惹得他祖母日子就不好过了。永怀祖母裴夫人，萧裴亲生母亲，族长填房，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永怀生母，力阻婚事，却拧不过儿子。萧裴为了爱情搬出苍溪山，自在过日子。
　　想到这里，洛桑依有些解气地轻轻笑了。这笑容落在元真眼里，觉得奇怪，桑依眼神离合之际，仿佛暗藏一种有趣的秘密，元真刚想开口询问，沁宁先道：“沁宁谢谢洛姐姐救小妹出来。”她朝洛桑衣行了一个仙揖，后面的凌萱有氧学样地也行了一个礼。“姐姐的大恩，沁宁铭记在心，他日若有我能帮忙之处，请姐姐尽管开口......”
　　“哎，”元真合起扇子，不满意道：“你们两怎么不谢谢我？”
　　“对对，也要谢谢元真哥哥。”她笑了起来，把凌萱推上前，“要是没有元真哥哥帮忙，你也出不来，凌萱，快谢谢堂哥。”
　　凌萱擦了一把眼泪，弱弱地说了一声：“谢谢元真哥哥。”小女孩看起来有些怕元真。
　　元真不怕脏地把凌萱拉到跟前，掏出一块手绢，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道：“你受苦了。如今既然出来了，就回家去吧，二叔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们不回家。”听到这就话，沁宁有些激动，声调都高了几倍，坚决道：“我已经想好，决不带小妹回家。”
　　“胡闹！”元真难得板起一张脸，甚是威严，洛桑依却看出他不过是在装腔作势，有一些场合，元真总是需要摆出这么一张臭脸，很能唬人。果然，沁宁说话的气势便低了几分，“回家又能怎么样呢？见到母亲我总会想起在书院的那些日子，想起她的狠心，我们之间已经产生间隙，回去只能给彼此添堵，还不如就此避开一段时间，大家都想开了才好。”
　　“你母亲只知道那里能教好你们，并不知道那里的手段，这一切这只是他们的无心之失，”元真斟酌用词，想安慰安慰这对姐妹，“你母亲并不希望这样，她若是知道，定然不会把你们送进那里。”
　　沁宁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母亲只注重结果，在她心里，名望比我们两个重要，不然不会因为我想当舞娘就把我送进一个只是听说过的书院，况且我已经长大，已经有能力离家自立。”
　　“那凌萱呢，你愿意跟着姐姐吗？”
　　凌萱看了看堂哥，看了看桑依，对着她姐姐说道：“我愿意跟着姐姐。”
　　元真显然有些无奈了。摩挲着扇子，没有说话。其实沁宁那些三脚猫的功夫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外面凶险，要是两姐妹出了事，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洛桑依正淡定地看海潮呢。
　　“我说，人家心意已决，你就答应呗。”洛桑衣感到元真地视线，突然有些气短，这家伙的摊子还想要自己出面收拾。沁宁投来感激的目光。
　　元真却早就等着她开口，“你说的倒轻松，在外出事怎么办？她那半吊子法力，能保护的得了凌萱。”
　　“你既然收了我那颗夜明珠，不如送佛送到西，把她俩的去处也给办了？”
　　“哈，救你那颗小小的夜明珠也算收买我？”洛桑衣嫌弃道，从袖口掏出她认为的小小夜明珠，“看看，连我床头那两颗都不如。”
　　“照明够用了，你就不怕大晚上的亮瞎你的眼？”
　　沁宁见两位话题扯远了，忙道：“如若姐姐肯帮忙，沁宁感激不尽。”说完便要行礼。
　　洛桑依忙跳开，躲过她的礼，道：“别介。受不起。”
　　“人家都求到这份上了，你就答应呗。”元真调侃道。
　　“您老人家还真闲，正事都交给别人办了。”洛桑依瞪了他一眼，无奈道，“行吧。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