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寧越

16、16

　　第二天马修便来了。他一进屋就进了温寒的屋里，方木有些紧张地等在外面，李泽安慰她不用紧张，应该没什么关系，方木只是笑笑，没说话。过了一会，马修出来吩咐李泽，似乎是要他准备些什么，马修说的不是英文，方木也听不懂，她只好忙问李泽是不是温寒的情况不好，马修这才注意到方木，李泽微笑介绍了方木，她当然还是听不懂，只好微微笑着打了招呼，然后尝试用英文问了一下温寒的情况，马修似乎有点意外，便告诉方木，温寒有一些低烧，不过好在伤口处理的很及时，所以现在情况没什么大碍。他已经开了一些药。末了，看到方木担心的眼神，马修说，不用担心，他比你想象中要强壮得多。方木这才放下心来。

　　她进屋的时候，温寒正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色，方木说，“发烧还把窗户打开。”说着，她想走上前去把窗户关了。温寒喊住她，“别关，我想看一看。”

　　“可是……”

　　“你不是听到了吗？我的医生说我比你想象中要强壮得多。”温寒微微笑说。

　　方木知道刚才的对话被他听见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他说你发烧了，我怎么昨天晚上没摸出来，你是早上开始发烧了吗？”

　　温寒想了下，说：“确切的说，应该是半夜三点多的时候。”

　　方木皱眉，“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就这么一直烧到现在？”他一定是不想吵醒自己，所以晚上就这么一个人受着！

　　温寒笑了笑，“因为我怕你唠叨啊。”

　　“你……！”

　　“好了，半夜跟你说了又怎么样？你的药对我不一定有用，如果没用，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半夜出去买，我的腿这个样子，拦也拦不住你，追也追不上你，我这么一想还是算了。而且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可是李先生说，如果你发烧了，就一定要小心，一不留心就会让你的肺炎复发！你以前就因为肺炎差点……”没命……方木咬咬唇没说出来。
　　温寒微微眯眸，“看样子他跟你说了不少，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担心你才嘱咐我的。”

　　温寒向她伸出手，方木走过去，他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你摸，其实已经不怎么热了。”

　　“……”

　　“如果我知道你这么担心我，我下次一定会更加小心。对不起。”

　　方木别开目光，“……胡闹。”

　　温寒攥着她的手，莞尔一笑，“不过你跟我说说，如果是别人，你也会这么担心吗？”

　　“别人？”方木皱眉。

　　“比如，你的好朋友林秀？还有那个立恩？还有……”

　　方木打住他，“会啊！一个是我的朋友，一个是我的学生，当然会担心。”

　　“也会半夜跑出去给他们买药？”

　　“……嗯。”

　　温寒似乎颇为不满，“你对人怎么都那么好，那我和他们不是一点分别都没有了吗？”

　　方木看他一眼，她把他身后的枕头一抽，他不明所以看她，她说：“别老说这些有的没的，昨天晚上你一定没睡好，现在睡会吧，我出去买点东西。”

　　他看到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阴影，她在地上睡了一天，又怎么会睡的好，她说出去买东西，想必是去买些药材想煲粥给他喝，她对人的那种好，是那种几乎顾不上自己，全心全意只为对方的那种好，而这种好，又似乎是不计回报的，无论是感情上还是物质上的。

　　她如果动了感情，就只有真心，没有心机，只有付出，没有索取。而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一旦付错感情，就简直是一场灾难。

　　温寒握着她的手，若有所思，忽然微微一笑。

　　“你突然笑什么？”方木不解问。

　　温寒看着她：“我好像突然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啊……？”

　　温寒笑：“因为你傻呀。”

　　“你！”方木抡起手里的枕头就想往温寒头上砸去，然而想到他还在发烧，她手上一轻，枕头轻轻砸在他的头上，他笑眯眯没有说话，头发倒被他弄乱了，刘海微微遮住眼睛，竟然恍惚似一个少年，让她一瞬间有了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她怔了怔，明白心中突然跳出的那个人是谁，她忙转过身，“你给我好好睡觉。”

　　她说完就要离开，温寒又喊住了她，“如果下午我的烧退了，你陪我去湖边散散步，好吗？”

　　方木皱眉回头，“你万一又……”

　　温寒微微摇头打断她，“我晚上就会离开，公司还有事情，而且，我也不能老让你睡地上。”

　　方木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定，她只能点点头，“好吧。”

　　温寒没再说什么，闭上眼睛似乎真的睡了。

　　方木来到了离家不远的超市，可是她的心却很烦躁，她不知道是温寒要离开了还是她想到了子川，一想到子川，她的心就一阵慌乱，就好像有把刀悬在她的心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她推着购物车慢慢停了脚步，她离开h市已经半个月了，她还没有给子川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个信息，她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她像怕什么一样，不敢看关于他的一切新闻，连温寒来了，她几次想要问下子川，然而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一切安好。”，想了想，又加了两个字，“一切安好，勿念。”点击了发送。

　　然而这条信息却被林秀看到了，她望了一眼在拍海报的子川，忙拿他的手机回拨了过去，那边等了许久都没有按接听，她叹口气，又不死心拨了过去，过了会，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是方木吗？”

　　听到是林秀的声音，方木竟然微微松了口气，“嗯，是我。怎么是你？”

　　“你现在还好吗？”

　　“还不错。”

　　“你跟我老实说，你现在在哪里？”

　　“秀秀，我……”

　　“哎呀！你就跟我说了吧！你告诉我，我不告诉子川，但我好歹心里也有个底啊！你也知道上次你失踪子川的样子了吧，你好歹告诉我，万一他要是……”

　　“他怎么了？”苏方木有点紧张。

　　“他……”林秀叹口气，“不太好。你该能想到，没有你，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他本来就睡的少，现在行程那么满，他又整日整夜地失眠，每天连三小时都睡不到，又不好好吃饭……方木，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苏方木缓缓闭上双眼，“我在z市。”

　　“z市？你打算在那呆多久？”

　　然而已经没了回答，林秀喂了几声，那边已经传来挂断的声音，她叹口气收掉电话，可是下一秒，那手机已经被一个人夺在手里，棕发棕眸，唇边挂着悠闲的笑意，英俊得就像漫画里的男孩。

　　“立恩？”

　　立恩看了一眼手机上的记录，“方木在z市？是不是？”

　　林秀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子川，低声说，“你别胡说，快把手机还我！”

　　“你难道不想让她回来吗？”

　　“我……我当然想要让她回来，可是事情很复杂……”

　　“我也想让她回来。”立恩忽然正色道，他两下就把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删除了，然后还给了林秀，“我会去z市的，我要让她回来。”

　　“我又……我又没说方木在那里。”

　　立恩满不在乎地笑笑，“如果她不在，我回来就好了啊。”

　　“可是你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立恩皱皱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她不想告诉我，我不想强迫她。”

　　“可是我能感觉到一件事。”

　　“什么？”

　　立恩望了眼不远处的那个人，“她的离开，一定跟他有关系！”

　　林秀心里一惊，她说，“你才出道不久，你该知道我们华星的规矩，如果这个时候传出什么绯闻，对你可没好处。”

　　立恩抓了抓头发，笑笑说，“我会小心的。可是如果不去见见她，我总觉得自己会后悔。”

　　下午方木和温寒来到湖边散步，他的车就停在湖的不远处，跟她走一走他就要回去了。

　　清晨下了点雨水，一扫连日以来的闷热，空气中飘荡着一丝难得的凉意。方木低头顺着青石板上的纹路，一格一格走着，似乎格外认真，温寒就在她的身后跟着，一步一步，看着她连衣裙的白色流苏轻轻飘摇。

　　“你会在这里呆多久？”

　　“我不知道。”

　　“那你还会不会去别处？不会我走了之后，你就离开了吧。”

　　“我不知道。”

　　温寒淡淡一笑：“好吧。但你该知道，如果我想找你，并不是难事。”

　　方木转过身来，颇为无奈地笑道：“我知道，这世上有什么能瞒得过温大公子呢。”

　　温寒走近她，“当然有。”

　　他就在她的面前，她要微微仰起头才能与他直视：“什么？”

　　她的眼神十分干净，棕色的眸子宛若琥珀，尽是澄澈，竟无一丝尘埃。温寒的眼神有刹那的恍惚，他控制住想要吻她的冲动。

　　“你为什么想要离开你的弟弟？”

　　她惊讶于他的洞察力，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来，“对不起……我不能说。”

　　温寒没再继续追问，而是想了想说：“有许多事情，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它只会拖延解决的时间。有的时候，你越不想去伤害一个人，结果往往都不会遂人愿。”

　　方木的声音低低的：“可万一根本没有解决的办法呢？”

　　“那就要看你怎么定义解决了。如果你的定义是完满，那你一定会失望。这世上许多事情注定不会完满，无论你怎么样去做。比如我的腿，比如爱上错误的人，一切只有接受。这就是人的命。”

　　方木苦笑：“温寒，你才是悲观的人，比我更悲观。”

　　温寒摇了摇头，伸手把她搂入怀中，“这不是悲观，是事实。你以后就知道了……但我希望你最好一辈子都不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