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权瑜]桃花盛时相思长》煌月

4、第 4 章

　　四
　　可自那日后，周家都督便处处躲避与他单独相见的场合。就连有些要事，也托了鲁肃代为转达。而后又因孙刘联姻，琐事缠身，便也找不到机会再诉衷肠。再后来，周都督自动请缨去取南郡，在江陵为流矢所伤，庆功宴上，不见周瑜，他终于忍耐不住，不带侍从的只身前往军营。
　　直到入了帐，这才知道这个男人伤得竟是如此之重。
　　屏退了左右军士，告慰了辛勤照顾的军医，他安静的坐上床沿。
　　军帐中仍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眼中人苍白的脸色在灯火的掩印下竟有些消瘦。他看到了军帐中细致的作战地图与案几边堆叠的厚厚竹简，鼻子一酸，他急忙闭上眼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军医端来了药，欲细心的灌入陷于昏迷的都督口中。扶起人的动作虽然轻，还是触到了伤口，昏迷中的人无意识的发出一声低吟。
　　他微微皱眉，上前接过药，挥袖示意军医告退由他来接手。
　　等军医退下后，他端起药饮满一口，只微微抬起周瑜的头以口相就，在唇舌接触间让药安稳的顺喉而下，一口接着一口。
　　等到药碗见空，他用衣袖轻柔的擦去对方唇边微微溢出的液体，不期然的看到对方微微动了动唇。
　　附耳靠近，却只听到耳边传入一句几不可闻的轻唤：“伯符……”。
　　动作在一刹那停滞，终在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他用手拂开周瑜额上的散发，再温柔撩起对方耳际的一缕青丝，轻轻印下一吻。然后站起身，如来时一样安安静静的离开。
　　刘备的书信上说公瑾文武筹略，万人之英，顾其器量广大，恐不久为人臣。但是他知道，就算所有江东的公卿都有了异心，周瑜周公瑾也不会有。
　　只因为他的心，早就给了江东，给了当初与他相约共建大业的孙家霸王。
　　那日之后，他便再没去见过周瑜公瑾。

　　再日后，时至刘备坐领荆州，其势日壮，周都督再次请命西征伐蜀。他看了奏章欣然点头。却仍是记挂着那日对方严重的伤势，关切的询问。直到得到对方微笑的回答，“瑜已无恙，请主公放心。”
　　细心的审视，见对方确是面色好了不少，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三军待发之际，他再次在送军台上执住对方的双手，离情依依。同样的话语在同样的时刻竟混入了与以往不太相同的意境。
　　“公瑾兄，千万小心，早日回来。”
　　似乎也领略到了他话中的那一丝不同，周都督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俊秀的眉目飞扬，英姿飒爽。鲜红的披风，银色的战甲……竟恍若回到了当初江东双璧叱诧疆场的风云与豪情。
　　这才是江东周郎周公瑾啊。
　　他笑着放手，目送着他离开。
　　他那时并不知道，这一幕会是印象中周郎的最后一个微笑。

　　建安十五年，周郎于西征途中，病逝巴丘。
　　讣告传来，江东尽白。
　　握着遗书的手抖得如同风中残叶，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清遗书上的字句，是泪水润湿了眼？还是泪水晕开了字？
　　“瑜以凡才，昔受讨逆殊特之遇，委以腹心。遂荷荣任，统御兵马，志执鞭弭，自效戎行。规定巴蜀，次取襄阳，凭赖威灵，谓若在握。至以不谨，道遇暴疾，昨自医疗，日加无损。人生有死，修短命矣，诚不足惜。但恨微志未展，不复奉教命耳。
　　方今曹公在北，疆场未静，刘备寄寓，有似养虎，天下之事未知终始，此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虑之日也。鲁肃忠烈，临事不苟，可以代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傥或可采，瑜死不朽矣。”
　　看完最后一句，终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斯人已去，豪情壮志，一切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