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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再见 ...

  •   半夜,医院的走廊,满目皆白,四周寂静,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墙边椅子上,任逸帆垂头耷脑,萎靡不振,目光空洞,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开始蔓延,即便此时他正被潘震抱在怀里,但依然感到刺骨的寒冷正在侵袭,穿过他的皮肤,腐蚀他的心脏。

      “哒哒哒~”脚步声越来越近,穿着端庄典雅的妇人踩着高跟鞋走来,急切中不失惊慌。

      在两人面前顿了顿,“你是任逸帆?”,隐藏在平静如兰的声线下的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任逸帆恹恹地抬头,眼眶微红,隐隐有哭过的痕迹,面色苍白,神色恍惚,如阴云蔽月失去了往日光华。

      上一秒还高贵典雅的贵妇人下一秒就仿佛癫狂的疯子,扑上来狠狠抓住任逸帆的衣领,声嘶力竭,面容扭曲,“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任逸帆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没有丝毫反抗,眼中渐渐有了神采,那是内疚伤痛和迷茫。

      “杀人凶手,任逸帆,是你杀了我儿子,是你,你杀了我儿子,还我儿子。”

      “淑静,冷静一点。”落后几步终于赶来的儒雅中年男子将已经歇斯底里的女人往后拉扯后紧紧抱住,眉目间是深沉的伤痛。

      “阿姨,请您冷静。”文宽眸中划过一丝厉色,挡在颓丧的任逸帆身前。

      “不好意思,她太难过了。”中年男子面露歉意。

      “能够理解,但我们都是文宽的朋友,也很难过。”言下之意就是请这位夫人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阿宽呐,别离开妈妈啊,妈妈没了你活不下去啊阿宽。”面容精致的女人哭花了脸,在一旁哀嚎着,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谁能承受得住。空气里是愈加浓烈的悲凉,混着女人的痛哭声,格外悲切。

      “你到底是施了什么妖术,把我的阿宽迷成了这个样子。”文母凶狠地盯着那个被高大少年挡住的身影,目光里是深切的恶意。

      “他为了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八月份的时候死活要来大学念书,他的胃明明最受不了冷的,这次竟然瞒着我们......”文母说着就开始哽咽起来,又继续陷入深深的哀伤中。

      潘震眸光闪了闪,将一直垂头不语看不清表情的任逸帆纳入怀中,这种时候,话语永远不是最强大的力量,拥抱才是。

      任逸帆紧咬着下唇,微红的眼眸里是深深的内疚。他突然想起高中班主任老郑曾说过的一句话,语重心长,“任逸帆呐,你太恣意妄为了。”

      他当时是什么反应来着,不屑,还是不忿,忘了。慢慢尝到嘴唇上传来的腥味,任逸帆才发现,原来,郑老师说的是真理。

      ......

      清晨的机场,人影辗动,任逸帆抬头望着远方,目光悠然,那里是秋水长天,风花雪月,在白茫茫的雪山之巅,在最接近太阳的地方,文宽永远地沉睡了,再也不会醒来。

      ......

      回到寝室。

      方星还没回来,乐小天也在图书馆啃书,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陈设一如往常,却莫名多了几分萧瑟,不过几天时间,物是人非。

      “逸帆,你好好休息,人死不能复生,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潘震拍拍任逸帆的肩,看着他依旧萎靡不振的模样,心疼得紧。

      “她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任逸帆抬眸,“谢谢你,潘震。”

      潘震笑着摇摇头,凝视任逸帆半饷,眸中是浓烈炙热的深情,右手才终于缓缓抬起放在了那头蓬松柔软的发丝上,揉了揉,果然感觉如他想象一般的美好,嗫嚅着嘴唇,最终还是温柔轻喃了一句,“我回去了。”。

      待潘震走后,任逸帆慢慢地坐在椅子上,思绪回到遥远的雪山,也是那般遥远的昨天。

      “逸帆,你能原谅我吗?”

      任逸帆双目微红,在这个紧急时候,根本不在意文宽说了什么,连连点头,“原谅原谅,宽哥,省点力气,别说话了。”

      文宽脸上依旧是温暖如斯的笑容,“你能...原谅苋吗?”,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所有力气,紧紧皱着眉头,闭上眼大口喘着气。

      什么?那个曾消失在灿烂热烈夏天里的女孩,任逸帆神色僵硬,怪不得文宽身上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原来,原来......

      手里的轻轻拉扯让他回到现实,眼前是文宽那张苍白至极依然好看的脸,细细看来,竟跟记忆里那个单纯爱笑的女孩大致重合了起来。

      “原谅了,任逸帆原谅苋了,早在他说他喜欢她的那一刻,什么都原谅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任逸帆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眼里是对过去的怀念和释然。

      “我...”文宽发出的声音犹如蚊呐。

      任逸帆轻轻低下头去,将耳朵凑在他的嘴边,只听得气若游丝的轻语,如四周淡薄的雾气那般缥缈,“喜欢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宽哥,你一定会没事的。”任逸帆紧紧抓住文宽的手,心里只盼望这缆车再快点,再快点。

      听到那称呼称呼不是阿苋,文宽笑了,眸里闪耀的光华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

      想起文宽最后的嘱托,任逸帆从文宽桌面上的书架里抽出右边第三本书,封面是大片的蓝天白云,漫山遍野是粉色白色的野山花,抱吉他的潇洒少年身旁是含笑的温润少年,两人相视而笑,暧昧流转,就像夏季路旁高大香樟树散落的香气般温馨。

      任逸帆轻抚封面,磨砂的触感凝在指尖,如同那副在他心里刻下难忘印记的图画,轻轻地翻开,扉页右下角是几个大字,“赠逸帆,宽”,笔走龙蛇。其中“逸帆”二字写得尤为好看,飘逸灵动,可以看出写的人是曾练过多次的,那般熟稔潇洒。

      文宽想要跟任逸帆说的话实在是太多,铺满了整整一本笔记,任逸帆可以想象,曾在无数个夜晚,文宽执笔在灯下书写的温润模样,嘴角一定是噙着笑的,眸里一定是对未来的期许,还有对过往的怀念,总之是他不曾见过的美好。待任逸帆细细读完第一页,已是泪流满面。

      说好还要教我新的谱子呢,说好要在街头一起合奏挣钱买零食呢,说好要一起走遍祖国大好山河呢。

      “骗子。”在那个无比热烈的夏天,你是一个骗子,如今永远留在雪山之巅,仍然是一个骗子。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错过,是飞逝而去的时间,是那个不肯放下的自己,是无数个忽视与遗忘的瞬间,是当下无可奈何的无能为力。

      ......

      瘦削的俊美少年一身黑衣,直直地站立在那,微微低着头,眉目间是遮掩不住的伤痛,冷静而肃穆。他身后是一座座安睡的亡魂,空气里全是斯人已逝独留黄花的悲凉。

      杜岩身着黑衣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副画面。

      “任逸帆。”

      微微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任逸帆抬眸,略诧异道,“教官。”

      “你还是来了。”杜岩凝望着前方黑白照上那张笑得安然的脸,轻轻叹道。

      “当然要来。”任逸帆回想起接到文父电话的那天,是在西班牙语阅读课上,由于不打招呼直接走出教室接电话,还被小胡子批了一顿。

      “他是希望你来的。”

      “我知道。”

      “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我知道。”

      “他很爱你。”

      “我知道。”

      杜岩拍拍少年的肩,走上前去,将怀里的白菊花束轻轻放在那安然的笑容旁边。

      任逸帆从旁边的书包里拿出一瓶酒,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洒在地上,动作潇洒如云,一杯酒下肚,火辣辣的,刺激得他眼眶微红,水汽浸润了星眸。

      文宽,遇上我是个错误。下辈子,祝你有个健康完美的人生。下辈子若还死死痴缠,那我许你一生。文宽,再见。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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