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苏翠翠

3、第 3 章

　　神乐半边身子靠在墙上，摘下背包翻找着纸巾。正在她手忙脚乱之际，有人在她的面前递上了一包纸巾和一瓶水。她抬起头，通过那一头乱糟糟的银色卷发辨认出这是她的老师，逆光之下她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一定是微笑着的。“谢谢。”
　　“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坂田银八先把纸巾给了她，然后拧开了瓶盖。
　　“没什么，老毛病了啊噜。”神乐擦了擦嘴，又接过那瓶水漱了几下口，再次向他道谢。“我紧张的时候就想吐。”
　　“是因为今天的月考吗？”
　　“应该是吧。”
　　“我看过你的成绩单，分数都是很不错的，这样的考试对你来讲是很简单的，怎么还会紧张？”
　　神乐低下头，看着在地面上轻轻摩擦的脚尖，说话的声音因为心虚也比平时低了两个调子：“因为考试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好啊噜，尤其是国文，人家母语不是日语啊噜。”神乐话说到一半就后悔了，她才想起来对方是老师，刚好是教国文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一边说一边偷瞄银八。
　　“嗯，没错。你来了还不到一个月，可能还没适应这里老师的节奏就要参加考试，实在是有点为难。不过，月考而已，考不好也没关系，下次你就一定会考好了。”银八笑着说，“我相信你。”神乐抬起头，直视着银八，对方的笑脸就像此时的阳光，温暖而不灼热。她看着他出神，直到一支棒棒糖在她眼前闪过才回过神来。“给，补充一下能量，不要再推辞了，老师会伤心的。”
　　神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糖。和上次一样，这支也是草莓味的。“老师很喜欢草莓味的糖果吗？”
　　“我喜欢所有的甜食，但是最喜欢草莓，偶尔也吃巧克力味的。可是，与其吃巧克力味的糖果，哪有直接吃巧克力来得爽，对吧？”
　　“也是哦。”神乐拆开包装，把糖含进嘴里。
　　当晚，神乐回到公寓，翻开抽屉，上次坂田银八给的棒棒糖还安静地躺在角落。她拿出棒棒糖，试图拆开它的包装，在手指将要接触到糖纸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它放回了原位。她听见门外的响动，知道是陆奥回来了，便马上起身走出房间去迎接陆奥。“陆奥姐，你回”话说到一半，神乐看见了陆奥身边的坂本辰马，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神乐，辰马的公寓水管漏了，正在维修，所以要在这里住两周。”
　　“啊哈哈哈哈，还请小神乐多多关照。”
　　神乐对他微微一笑，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外面的便利店有没有耳塞。她和两人寒暄了几句，回到房间拿了件外套就出门了，临出门时她还特意问了两人有没有需要她带回来的。天已经黑了，姜黄色的灯光投映在地面上，神乐一边走一边哼着一首中文歌。
　　“这位小姐，你在唱什么呀？”
　　神乐扭过头，看见坂田银八站在她身侧的路口，笑盈盈地看着她，灯光正好打在他的身上，仿佛他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她有些不知所措，慌慌张张地在原地站定，向坂田银八的方向微微弓了弓身子，喊了一声“老师”。
　　坂田银八见她如此，情不自禁地笑了，说：“老师就这么可怕吗？”
　　“不是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老师。”
　　坂田银八慢慢走过去，说：“真的，你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很好听呢，我很喜欢。”虽然他不再站在灯光之下，但是在神乐眼里，那道柔和的光好像跟着他一样。
　　“晴天，这首歌很红的啊噜。”
　　“我已经老了，早就不关注这些了。”
　　神乐“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哪有？老师很年轻的啊噜。”
　　“我都二十七岁了，马上迈入中年了。”银八叹息一声，“连巧克力芭菲都不能多吃了。”银八说完这句话后，迎来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他向身边瞥了一眼，少女两颊上的微红让他忍俊不禁。“神乐，你把那首歌唱完吧，我想听。”
　　神乐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钥匙扣，说：“好像唱了你能听懂一样。”
　　“嗯那首歌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这是一首悲伤的歌啊噜，讲逝去的恋情的啊噜。”神乐余光瞥见前方就是便利店，便抛下银八，一路小跑过去。银八往她跑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跟着大步迈了过去。
　　“这小鬼，腿不长，跑得倒快。”银八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想到不久被她误伤的经历，银八马上说了一句“没什么。”
　　神乐瞪了他一眼，说：“笨蛋天然卷。”
　　“你这个小鬼说什么？”
　　“笨蛋天然卷。”
　　“你再说一遍！”
　　“笨蛋天然卷！笨蛋笨蛋笨蛋！”神乐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转身跑进了便利店。
　　银八笑着摇摇头，慢慢跟了进去。他走到神乐身边，看着她笑嘻嘻的得意的样子便丢掉了自己身为一个成年男子的沉稳，也笑着在她的头上轻轻打了一下。“不闹了，你想买什么？”
　　“耳塞。”
　　“耳塞？晚上睡不着吗？”
　　“从今天开始应该睡不着了。”
　　“为什么？我记得陆奥老师不是一个很吵闹的人啊。”
　　“她男朋友要在这里住上两周，那个男人嗓门大得很，天天哈哈哈的，跟个傻子似的。”神乐拿了一副耳塞，又走到食品的货架拿了几盒醋昆布，准备去收银台付账。她回过头，看见银八买了一篮子的草莓牛奶，不禁打趣道：“草莓牛奶可不是你这个老人家该喜欢的。”
　　银八双眉一挑，反驳道：“这种老爷爷腋下味道的东西也不是一个女孩子该喜欢的。”银八结过账，和神乐一起走了一段路，最终在相遇的路口分别。其实，他本想把她送回家，但是她执意推辞，他也不好再坚持。在分开的时候，他又送了她一支棒棒糖，仍然是草莓味的。
　　这次，神乐没有犹豫，接受了他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