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在下》明州雪

100、弑帝

　　天神界云銮殿中，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一众神祇警惕地围着殿中央，蓄势待发。

　　逍遥负手而立，无视他们，一步步走上天阶，站在云霄座前。

　　“逍遥，龙神既已殒没，便已是定数……”帝神道。

　　逍遥：“那把诛神剑，是真是假？”

　　现下长空没有罪名，诛神剑若是真，这滥杀神祇的罪名，不是帝神就是木灵神背，而若此剑是假，那么天神界应当彻查。

　　帝神却避而不答：“龙神本不是长空，他逆天升神，受任何反噬都是应当。”

　　“反噬？”鸿溟冷笑，“龙神不是长空，又是谁？”

　　帝神：“天之道书，湍江蛟。”

　　“那若湍江蛟消亡呢？”逍遥一手在前，在帝神脖颈前，做了个握拢的手势，仿佛要将帝神断颈。

　　“逍遥！”太白跃至云霄座侧，握住逍遥放肆的手。

　　逍遥反握住他，一错一压，再一抛，将太白生生扔下天阶。

　　殿下将矛头指向逍遥的大多神祇，不由退了一步。

　　眼下天神界最强的木灵神重伤，回殿修养，这逍遥分明海神之力已上缴，却仍有这般力量，令人不得不万分忌惮。

　　镇玉、踆乌立于诸神之首，扶住太白，三神并立，然而他们心下皆清楚，恐怕除了帝神亲自出手，在场谁都不是逍遥对手。

　　帝神道：“灵蛟虽不比寻常凡灵众多，四境中也有数百尾。长空前世叛天，无论如何，他没有登上九天的资格。”

　　逍遥：“若这数百尾灵蛟全数消亡？”

　　他竟是要屠光世间灵蛟，以使龙神之位，不得不归属长空，这简直是疯了。

　　帝神按在扶手上的手紧了紧，继而重重一拍：“你敢！”

　　“四十九道死劫我都敢受，何惧小小雷罚，还是帝神你要用诛神剑诛杀我？”逍遥回首，环视殿中一众神祇，“可得记得找个手稳些的，莫要斗了一半，反诛了自己。”

　　“你究竟要如何？”帝神道。

　　逍遥：“回溯。”

　　“诛神剑下，神魂灰飞烟灭，即使回溯，亦无法使龙神复活。”帝神道。

　　“诛神剑是真是假，你我心中都明白，若你说那是货真价实的诛神剑。那好……”逍遥猝然抬手，掌心深靛色浪涛汇聚，竟凝成一把暗色海潮剑，“帝神玄，枉顾天之道，无故诛神，当诛！”

　　殿上众神祇一时沸腾，镇玉、踆乌、太白三人同时杀上来。

　　逍遥一掌往后，靛色屏障升起，将诛神拦在天阶之下。

　　“你的海神之力分明上缴，为何还有神力？”帝神道。

　　海神与幽冥神神力只在帝神舆图中有所显现，因而在场诸神只有帝神清楚，逍遥早已在北郁战场上，便使用了神力，只是没想到，这残余的神力，竟足够让他再幻出海神剑。

　　逍遥将剑尖指向帝神喉头：“诛神剑是假，没有你的神血驱动，不能彻底诛神，长空神魂虽散，却未灰飞烟灭，仍在天地之间。”

　　“当年纵使诛神剑货真价实，你也一样能保下他，如今一把假剑，你却来相求于我？”帝神面色平静，毫不示弱，只有越收越紧的拳，透露出他的紧张。

　　逍遥冷冷道：“我不是求你。”

　　帝神：“哦？”

　　“是你非做不可。”逍遥缓缓道，一字一顿，每一字仿佛都重重砸在天阶之上。

　　“逍遥，你莫要自视太高！”帝神喝道。

　　回溯之力需三神共同发动，若这把海神剑当真刺下，长空便再无可能归来，因而帝神并不畏惧，只是因逍遥胸有成竹的大胆，而对他隐藏的真实神力有所忌惮。

　　“玄，天之道为何要诛魔？”逍遥忽然道，“父神所留天之道，究竟是何意思，你我都心知肚明，现下未央魔城已灭，但不代表不会有下一座魔城诞生，今日只有一个两面魔，若明日，有十个百个，乃至成千上万个两面魔，你以为父神的天之道算什么？”

　　不等帝神开口，逍遥继续道：“人心很脆弱，从前因海难，一名船老大丧生，他的儿子因此憎恶天之道入魔，制造中泽水患，险些将整整一座平昌城葬送。若我告知凡人，让他们生离死别的天灾，都是出自天之道的不仁，而他们崇敬跪拜的神祇，从不护佑他们，只会带来灾祸，你猜会如何？只要稍有助力，便能让人、妖入魔，而只要如当年荧惑般，宣扬修魔非恶之道，再建起一个善魔的国度，绝非不可能。若这个国都之首，由我去做，你猜，能将国域扩至多大？你猜，我有没有能力，引领诸魔，讨伐天神界，毁灭天之道，让这天地易主！”

　　“放肆！竟敢包藏如此祸心，当……”

　　踆乌一句话还没说完，逍遥回手一拍，一张符箓贴上踆乌面门，让他顿时无法开口。

　　“忘了告诉你。”逍遥面上始终挂着笑，却比霜雪更寒冷，“我不止还有海神之力，且还会凡修之术。”

　　凡修在众灵中，生来灵气稀薄，只能靠研发术法补足，才能与其他众灵匹敌，而像殿上除了摇光之外的神祇，生来为神灵，对凡术大多不屑，却从未想过，术法能辅助灵气，也能让神力之效成倍增长。

　　现下逍遥在这九天之上，根本所向披靡。

　　“即使我助你回溯，你也可做这些。”帝神道。

　　逍遥抚了抚空荡荡的左耳垂，再次环视阶下诸神：“有神祇挑拨我与长空关系，让他在我身上钉了护心骨，若他归来，护心骨亦重回，我的修为便被压抑大半。只要少爷安然无虞，我便没有能力再威胁天神界，这些，于帝神而言，还不够？”

　　“当真如此？”帝神问阶下诸神。

　　太白道：“与魔修交战时，逍遥耳际确有龙骨钉。”

　　“你们处心积虑，要对付长空，一因他曾向着魔修，二则因他升做龙神，而天之道另有认定的龙神，你们担忧双龙在天遭来祸患。”逍遥道，“如今未央城魔修已除尽，而后者，我可助你们。我保证湍江蛟，再无法登渡劫之修为，与此相对的，天神界也不可动再长空。”

　　只要龙骨钉重回，逍遥的威胁便可减弱，再加上能除双龙之患……帝神沉吟片刻，终是妥协：“我与你回溯，但记住你今日所说，若今后湍江蛟再次渡劫，天镜便降下飞升劫，届时就是长空被诛之时。”

　　“好。”逍遥当即盘膝坐下，双手在胸前结印，慢慢的，他掌前浮现极细微的几颗赤色光屑，是长空身形飞散后，他最终捧在手心的，“开始吧。”

　　“等等。”帝神道，“幽冥神不在，回溯之术不能发动。”

　　逍遥勾唇轻蔑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块扁圆黑色灵石，这是他当初为防万一，入幽冥界时，收集幽冥之力所造。他将海神之力注入其中，经由灵石一转，竟成了幽冥之力：“开始吧。”

　　诛神皆以为，逍遥的凡术造诣，不过是能书几张符箓，却没想到，还能造出这种令人无法想象的灵器，帝神眉宇深深颦起，看来若不让长空归来，使龙骨钉复原，逍遥这祸患远比他们想象的严重。

　　帝神双手结印，向光屑注入神力。

　　周遭空气一阵波动，无数赤色光屑凭空出现，向中央聚拢，慢慢凝成一个人形，紧接着是一头高束的苍青长发，锋锐的眉，狭长的眼，削刻的鼻，抿平的唇，一席赤红色的烈烈神袍……

　　与此同时，逍遥左耳垂上，龙骨钉缓缓显现。

　　他手中送出的神力越来越弱，直至最后成为涓涓细流。

　　长空双目紧闭，站在云霄座前。

　　帝神撤走神力，长空向前倒去，逍遥探手一揽，将他揽入怀中，横抱而起。

　　他头也不回踏下天阶，离开天神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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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尼道枢山，秘书室中，一道身影落入寥落的书架间。

　　此人一席黑色长袍，兜帽盖脸，面上还覆了黑布，将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视物，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其中一个书架前，快速取下一摞书籍，往地上一散，从腰间取下乌木洞箫，当做长棍般随手一握，周遭灵气被收摄其中，再一挥，灵气送出，所有书籍自主哗哗翻页。

　　他发现了什么，洞箫一点，书籍合上，只留下其中一本，停在某一页。

　　拾起书籍细看，上面绘着四境修者人人梦寐以求的盛灵草，然而旁页所注却是：“缚龙草，能提升大量修为，但施于虺、蛟、龙之身，则抑制修为，禁锢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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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逍遥界，逍遥楼中，长空双目紧闭，握于榻上，一动不动。

　　逍遥坐在塌边，在他前方，是一方半人高的炼器炉，炉中燃烧的并非火焰，而是深靛色的海渊之水。

　　他同样闭着眼，将几缕神力摄入炼器炉中，操控其中的器物。半晌后，海渊水光华暗下，逍遥撤回神力，面色稍显苍白。

　　这一器，凭他被压制的修为来炼，是有几分吃力了。

　　下方响起踩踏木楼梯的声响，逍遥一挥广袖，将炼器炉收入袖中。

　　所炼成之器浮于空中，乃是一把通体雪白的无鞘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