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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   梁袈言出来的时候民宿大门是向内敞开的,现在门已经关上了。
      一开始梁袈言还有点担心会不会上了锁,不过试着信手一推,两扇大木门发出了一声“吱呀”的轻响,慢慢地就向里晃开了。
      大厅里也还亮着,大部分的灯都关了,只在天花板的中间留了盏顶灯。
      梁袈言随着惯性打开的门,先跨过门槛,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一阵爽朗的招呼:“唉呀,终于回来了。人找着莫得?”
      梁袈言没想到老板娘还给他等着门,条件反射地一惊,连人都还没看到就第一时间赶紧慌里慌张甩开了少荆河的手,才客气地堆起笑,漫无方向地朝里答了句:“您还没睡?”
      很快从柜台里面站起个人转出来,正是老板娘。她样子有些疲倦,但还是笑意盈盈地迎上来:“伊地(你们)没回来,我哪敢睡哦?”说着往少荆河望了一眼,又笑,“是咯,就是这锅小伙子。我叫你莫曲凯(别出去)咯,你不听嘛。我们这锅小地方,不比你们大城市,晚上哪得嘛好玩滴哟!”
      少荆河也笑笑:“没关系,就四处走走看看,结果迷路了。”
      “是嘛,到处黑麻麻,你又不熟路,哪得不迷路的?”她看向梁袈言,关心地问,“那是在浪凯(哪里)找着滴?”
      梁袈言没好气地瞟少荆河一眼,随手指了个方向:“就……那个前面。”
      他本来想指东边,但在屋里也分不清方向,于是老板娘一看他指的地方,顿时倒吸口冷气,捂起嘴慌张地说:“是不是到了卑罗祠堂?哟哟,那锅地方夜晚凯不得的呀,下次不要咯,啊?”
      她脸色凝重,向少荆河郑重交代。少荆河不明所以,也就顺便点了个头。
      卑罗是当地土话对喀特人的称呼,甚至可说是蔑称。
      喀特人当年国破家亡后四处流散,几百年间向世界各地游移,有一部分就随着商队进入了中国,其中又有一小撮最后辗转来到了这里。因为风俗文化语言习惯的种种不同,刚开始的融入并不那么顺利,和当地人起过一些冲突,所以本地至今都还留有一些早年对他们的叫法。
      不过这么多世代过去,朝代更迭,时移事改,大灾大难都共同经过了那么多,蔑称也好尊称也好,喀特人也好本地人也好,现今早已融为一体,对这个称呼就是喀特人自己都不去计较了。
      两人听老板娘语气蹊跷,一时起了好奇,正想问个明白,老板娘打了个哈欠,掩着嘴说:“那伊地赶快回去睡觉吧,好晚咯。”
      说着去锁了大门。
      梁袈言只好对着她的后背说:“老板娘,我这个学生现在有点饿,您厨房里还有吃的吗?不行我们自己做一点也可以,你看可以吗?”
      “饿咯?”老板娘正锁着门,听着这话很是惊奇地回头看了看少荆河,脸上分明写着“你们不才吃完晚饭没多久吗?”。
      少荆河脸皮很厚,若无其事地依旧对她微笑。
      梁袈言想到他出门的时候人家还在收拾桌椅,打扫晚饭的残迹,现在又要吃,确实是有点丢脸。看她这表情忍不住又想解释:“不是,因为他——”
      没想到老板娘先投了降。大概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对着她眉眼弯弯地笑,哪怕是可以做她儿子的年纪了,还是让她泛起了少女心。
      她笑起来,就像个拿儿子没办法的母亲。好好地锁完了门,回过身向他们走来,看着对少荆河啧了一声,像是埋怨又像是无可奈何,然后经过他身边,径直往厨房走去。
      梁袈言对少荆河使了个眼色,这两人赶紧跟上。
      进了厨房,老板娘站在灶台边对少荆河说:“浪高(那么高)的个子,吃饭的时候就要多吃呀。现在没得嘛东西咯,给你煮碗面好不?”
      少荆河看向梁袈言。他不想吃面,他就想吃炒饭。梁袈言说了要给他做炒饭,他从听到到现在心里就已经装了碗炒饭了。
      梁袈言不用看他也知道他那点心思,于是对老板娘说:“没关系,这么晚了不麻烦您了,我给他炒碗饭就行。完了东西什么的我们也一定给您收拾好,您放心。”
      “哦,伊会做哦?”老板娘一听不用自己动手,倒还挺开心。看梁袈言点了头,就撇眼指着冰箱和一些扣在案板边的筛箩:“锅里还有点剩饭,冰箱还有一点菜,反正都在这里咯,伊地自己看嘛。只要不搞得乱七八糟滴就得咯。”
      两人赶紧点头做保证,老板娘这才又打着哈欠出了厨房,回去睡觉。
      梁袈言和少荆河把筛箩掀开看了看,都是蔬菜,有一点青菜豆芽茭白之类的,冰箱里则还找出了一点切好的猪肉。
      “都吃吗?”梁袈言问他。
      少荆河只望着他笑:“您看着放吧,反正我不挑食。”
      梁袈言便让他自己去洗两把青菜,自己这边摸索着开了火架起锅。
      少荆河老老实实去洗了青菜,拿沥筛兜好,盘子垫着给他摆旁边。然后就在一旁看他热锅热油下肉丝,“哧啦——”一声响,锅里很快腾起了肉香气。
      梁袈言边翻炒边瞟了眼他洗的青菜,随口问:“你自己在家做饭吗?”
      少荆河想了想,说:“需要的话,可以学。”
      这话说得奇怪,梁袈言转头笑他:“什么叫需要?你自己吃饭不是需要?”
      少荆河盘起手认真地说:“我自己一个人,吃外卖、吃泡面、吃面包,怎么对付都行。但是我现在发现,还是有去学的必要。”
      梁袈言往锅里倒入米饭:“嗯,那确实,整天吃得那么对付怎么行。”
      少荆河摇头:“不,我的意思是,总不能老让您做饭。”
      梁袈言的锅铲停了,对他扭过头:“美得你,说得像是我要经常给你做饭似的。”
      少荆河拉过他空的那只手,低下头,把自己的和他的十指相扣在一起,低声问:“教授,如果我每天给您做饭,您还要我吗?”
      梁袈言慢慢翻着锅里的饭,也没挣开他的手,但也没回答。
      少荆河继续说:
      “梁教授,我叫少荆河,我本科在A大葡语,刚刚拿到B大硕士,成绩全A。在学期间没有违纪记录。当过里斯本大学交换生,当过学生会主席,参加过不少社会实践。从小到大一直是优等生,拿过很多奖,也拿过很多奖学金。勤学肯干,聪明乖巧,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梁袈言笑:“这么夸自己不会脸红吗?”
      少荆河一本正经地说:“每一份求职简历里都是这么夸自己。别人把一份夸成十分写出来都不脸红,我不过照实念而已,干嘛要脸红?”
      梁袈言说:“不是让你出去找工作吗?”
      少荆河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们这个专业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很难找工作。现在的就业形势就是这么严峻和矛盾。”
      “我给你找个单位推荐过去。”
      “您不是缺助手吗?”
      “我说过原因了。”
      少荆河把牙关咬了又咬,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泄气地放开了他的手,慢慢走到一边。
      他真的是……很郁闷。他不知道梁袈言到底是怎么看他的,在梁袈言心里他到底有没有位置。每次他觉得已经能稍微走近他一点了,但很快又会被毫不留情地推开。
      他一走开,梁袈言的效率高了很多,很快饭就炒好了。
      把饭倒进一只海碗,梁袈言拿着饭走到他身边:“来,吃饭。”
      少荆河无言地跟在他身后,走到厨房一角的一张小圆桌旁坐下。
      梁袈言把饭放在他面前,又给他拿了个勺子。
      少荆河看着面前热腾腾香喷喷的炒饭,已经没有了雀跃的心情。只拿着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吃起来。梁袈言也不说话,在旁边陪着他吃。
      “您怕我。”少荆河忽然说,说完往嘴里塞了口饭。
      梁袈言一怔,脸色变了变,很快把脸扭开了。“不,我只是……”他对着另一个方向摇了下头,想说下去,但自己也很没底气,而且也没等他再开口,又被少荆河打断了。
      少荆河说:“您知道我曾经也很怕您吗?……不,不是曾经,现在也是。以前我害怕,是因为怕从您身上验证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现在的我……怕被您讨厌。您说的每句话都会在我心里产生回响,会让我变得茫然失措,毫无自信,以至于常常会想,我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否则您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他深邃的瞳孔泛着痛苦的波光看向梁袈言,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变得了然:“现在我似乎懂了,您在怕我。您怕我是第二个江落秋,或者,第二个迟天漠。”
      梁袈言的身体一僵,慢慢向他转过脸来。少荆河平时的脸上很少能看到强烈的情绪波动,但今晚,他一次又一次地用毫不掩饰的情感表达刷新着梁袈言对他的认识。
      “教授,”现在,他的眼中带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坚定,让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梁袈言心上,迸射出四溅的火花,“我没有因为我的害怕而逃避您,但您要为了您的害怕而错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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