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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姑侄俩都不甘示弱,一路斗着嘴,倒让整个路程都很热闹。
      梁袈言没见过少荆河这样子,大概是少荆河平时很少在他面前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他感到因为少纤云的到来,让少荆河终于有机会露出成熟稳重之下的另一面。
      车子开了近五十分钟,临近地方梁袈言才知道难怪这么耗时——原来是开来了江岸边。
      这里是本城的商业中心,又是晚高峰,车流可想而知。司机尽管绕开了一些拥堵地段,一路上他们没怎么被堵,但也绕远了路程。
      暮色下江堤上的铁索围栏在视野里密密晃过,少荆河皱起眉:“怎么来这里?”
      “这里不好吗?”少纤云奇怪,不明所以,转念又以为他是嫌她不去那些幽静格调好的园林餐厅,反而找了个这么人多庸碌的所在,于是看向梁袈言找帮手,“我也想找个安静地方,可人家就开在这儿啊,又没分店。大城市嘛,这钟点路上哪里人少?我觉着我们今天这一路上来的还算是顺利的。梁教授,您觉得呢?”
      梁袈言不知道少荆河究竟是为什么不满意,是因为路途远还是不喜欢人多,只是既然少纤云这么说了,他也就顺着她点了点头。
      “那个地点”在少荆河的视线里一闪而过,他抿紧了唇,忽然感到了一阵被催促的烦躁。这就是他不喜欢这地方的原因。
      似乎那里,就在“那个”铁索栏杆旁,总有个灰暗模糊的人影站在那里,用能穿透他灵魂的视线凝望着他,对他发出毫无情感的叩问:“你做好决定了吗?”
      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接受自己翻天覆地的改变。少荆河也不过一介凡人。
      尤其这个改变如此突如其来,只在霎那,这一秒的自己和上一秒的便有了质的区别。像人生走到了那个节点上,便陡然分离成了两个人,一个停留在原地,一个要继续向前。
      一个“正常”,一个“不正常”。
      “正常”的那个留在了那里,和那个灰影平排站着,漠然凝视着他,看着“不正常”的他渐行渐远。
      少荆河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用力握紧了拳头,又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这个拳头。
      用尽全力,他才抑制住了这个因灵魂被刺到而发出的抖动。然而这不过只是身体上的看得到的颤栗,他压得下手抖,却控制不住剧烈的几乎又要让他胃疼的心跳。
      他心里怀着渴望,却是浑浑噩噩捱了三年。一方面想要得到,一方面又不愿正视这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做好准备了吗,去接受一个“不正常”的自己,去决定一个充满荆棘的方向?
      如果梁袈言能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哪怕只是最微小的信号——他绝对不会错失掉——他或许就能下了这个决心。
      可是在梁袈言身上除了一块坚硬的防备盾牌,他什么都没捕捉到。
      诚然,他们的相处是愉快的,一如他预计且期望的那样,但除此之外呢?
      词典编纂完了之后呢?
      车子在酒店门前停下,三个人下了车。
      少荆河一看这地方,顿时又想扶额。
      “你干嘛?”少纤云看他脸色不好,开始真心担心起来。探探他的额头,又摸摸他的脸颊,问:“难道是晕车?”
      “不是,”少荆河摇了个头,有些没精打采,随口答,“我来过这里。”
      少纤云一怔:“什么时候?”
      “就前几个礼拜。”
      “来吃饭?”少纤云抬头看了看这家酒店,又开始担心他难道是在这里遭遇了不好的事?
      “嗯,”少荆河有气无力地答,低着头向上面竖起一根手指,“相亲。姑母安排的,七楼。你要去的不会也是那层吧?”
      “相亲?!”少纤云的反应比他的还大,先是惊讶地叫了声,接着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玩的事,掩着嘴脸转向梁袈言,直接把他当成了同盟,对着他闷笑起来。
      少荆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没过脑的话,着急忙慌一抬头,赶紧也看向梁袈言。
      梁袈言一下承受了姑侄两个的目光,像是也受了少纤云的感染,脸上覆了一层微笑,却谁也没看,也没说话。
      “哎哟,少荆河,你也有今天!”少纤云笑完了,用手肘朝他一杵,简直乐不可支,“誰叫你整天眼睛摆在头顶上,谁都看不上呢?这不迟早的事?就是现在你姑母不给你安排,过两年我也得给你安排。”
      少荆河没在梁袈言脸上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听她这么一说更烦躁,一挥手,没好气地答:“免了,您自己留着吧。”
      说完迈开大步先进了酒店。
      少纤云跟在后面笑呵呵的,还是没放过他:“我生的是女儿,给自己留干嘛?再说了,现在年纪到了的是你又不是她。”
      “到什么年纪?”
      “结婚的年纪呀,”少纤云赶上他,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到什么年纪!”
      少荆河被拍得身体向前冲了冲,也依然扬起头:“谁说到了年纪就得结婚?谁规定的?”
      他腾腾腾直往电梯冲,被少纤云一把拉住:“你又不知道要去哪儿,自己一个劲儿冲什么?这儿呢!”她咯咯咯地笑,很愉快。
      拉着少荆河纠正了他的航向,她把他当还没完全长大的孩子揶揄,又接着刚才的话,笑问:“不结婚你还想干嘛?想上天啊?”
      少荆河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梁教授不也没结婚。”
      少纤云闻言回了头,找到了默默跟在后面的梁袈言,朝他一笑,又拍了少荆河一下,像教训固执着自己一套道理就是不听大人话的小孩:“人家梁教授有事业要忙,你也有吗?”
      “我不能有吗?”少荆河蓦地站住了脚,也回过头,望着梁袈言说,“我就跟着教授做事业,不行吗?”
      少纤云顿时很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不过也听出他开始急了,便摆出绥靖政策,举手投降:“行行行,你能干死了。这边——”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沿着通往后院的走道一直右拐,但大堂宽敞,走道连着岔路,并不只有一个方向,所以她再次扯住了虽然停下了但依然向着反方向的少荆河。
      梁袈言还是没说话。少荆河被少纤云一扯,又一个人往前走了。
      少纤云反倒向后和梁袈言走在一起,低声对他道歉:“不好意思梁教授,这孩子犟得很,从小就这样,给您添麻烦了。”
      “不不,他做事挺好的,”梁袈言端着一成不变的笑容,也一直很客气,“这也不叫什么脾气。人总要有点个性的。”
      少纤云感慨,由衷地佩服:“您不愧是当教授的,说话就是有水平。”
      “哪里,您客气了。”梁袈言低着头弓着背,实在是不笑不行。
      不笑他不知还能做什么表情,人家的私事,他总不好妄加评论。况且少荆河说的也没有错。
      他从听到他说起相亲的事有点意外,到姑侄俩起口角,身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如果非要他选一个站边,那也一定是少荆河。
      跟私交没有关系,纯粹就是他觉得少荆河说的就是他想说的。
      可是,少纤云接下来又问:“梁教授,我能不能打听一下,您现在在忙的是什么事业呢?”
      梁袈言答:“哦,现在我们是在编一本双语词典。”
      “编词典?”少纤云果然没想到,“那、那可是太厉害了!”
      “还好,是有一个项目组,大家共同完成,不光我们两个。”梁袈言赶忙说。
      “哦,编词典虽然是很了不起,不过……”少纤云还想说两句,但目的地已在眼前,少荆河站在餐厅门口,正回身等着他们。她只好收起了后面的话。
      穿过酒店大堂,他们来到的地方是个巨大而隐蔽的庭院,那家川菜馆规模不大,就开在这里。
      除了少荆河,还有一个人同样等在餐厅门口。一看到少纤云,立刻迎了上来:“少总。”
      这是个穿着西装套装的年轻女孩,打扮很利落,言行很干练。少纤云点了个头,扭头对梁袈言介绍:“这是我助理。这家餐厅原本需要预约,我也没有,所以就叫她先来看看。”
      助理抬头弯弯嘴角对梁袈言打了个招呼,又对少纤云低声说:“现在都安排好了。”
      少纤云点点头,招呼那两人:“那就进吧,来。”
      餐厅不大的大厅里果然已经人满为患,不过并不像一般川味火锅店里的嘈杂。
      在无法避免的火锅烟气中,一行人进了最靠里的包厢里。
      等到人都坐下来,少纤云让他们点餐,助理凑近她又说了几句,声音极低。
      她很快发出两声咕哝,不太耐烦:“不见不见!家里人吃饭,弄这么多不相干的人进来干嘛?再说我明天就走了,哪有那空谁都见?”
      助理赶紧“是、是”地应着,说完也再没有其他事,自己出了门。
      等到服务员也离开,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他们三个。
      梁袈言本来看先有司机,后还出来个助理,以为他们都是要一桌吃饭的。没想到少纤云说是三个人,真的就只有他们三个。
      终于安顿下来了,少纤云舒了口气,喝了口手边的茶,看着少荆河,又旧话重提:
      “你说要跟梁教授做事业,刚才教授告诉我,你们是在编词典。编词典是挺好的,特别了不起。但人家梁教授本身的职业也不是编词典啊。人家是要教书做学问的,你呢?就算这本词典要编十年,那十年之后呢?你对于自己的将来有没有职业规划?”
      少荆河本来就心里有事,烦躁得很。况且结婚这种他从小就质疑的事,根本懒得跟食古不化的“大人”例如少纤云解释他的想法。
      什么演戏、圆滑那都是对外人,现在被她这么连番逼问,就更燥了。整个人都像被惹着了的刺猬,毫不掩饰那些膨起的锋芒。
      他摆弄着面前的碗筷,用一种懒得搭理的玩世不恭来回应:“我的规划就是跟着梁教授。他干嘛我就干嘛。”
      他这不耐烦得开始赌气的口吻少纤云当然听得出来,只能哭笑不得也怼他一句:“那梁教授干嘛就非得做什么都带着你?”
      “因为——”少荆河尖利地盯着梁袈言,忽然卡住了。
      梁袈言在他的注视之下,忽然莫名涌起了一些不安的感觉。他说不清这种不安来自于何处,少荆河此刻的眼神他从未见过,几乎是一种充满了野性的躁动不安的眼神。
      于是他担心起来,把这种不安归结于担心这姑侄俩现在是不是算已经快吵起来了?
      都是血脉相亲的人,难得有机会坐下来同桌吃饭,吵什么呢?
      什么职业规划,将来之类的,归根结底不还是想要少荆河结婚吗?
      他动了动嘴唇,把视线从少荆河的眼神中移开,投向了少纤云:“您放心,荆河大概是害羞。他肯定会结婚的,他有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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