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愿此刻永驻》诡笑的妖孽

4、HE

　　「如果睿伊小姐今晚不能来韦恩庄园做客的话，」耳麦里，阿尔弗雷德斩钉截铁地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我想接下来的一个月，布鲁斯少爷就只能去韦恩旗下的酒店解决食宿问题了。」

　　虽然人不在现场，但阿福从来都很有办法。他从几个画廊常客的社交网络上翻到了一些照片，照片上正是那幅令人印象深刻的画。布鲁斯发现他的老管家已经彻底倒戈了，为了一位素未谋面的小姐，甚至扬言要把他赶去睡酒店。

　　但布鲁斯并不觉得意外。

　　这位可敬的老人为他操碎了心。他总是忧虑布鲁斯会因为太过压抑与偏执，以致于孤独终老。老管家看着他长大，对他是如此的了解。

　　布鲁斯从未以救世主或是英雄的角色自居，或者说他更接近于一个罪犯，甚至曾经一度迷失了方向。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追着车跑的狗，即使追上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只是想做些什么，因为无所事事会催生他的痛苦与疯狂。

　　大部分时间里，他是过分理智的双生子，追逐着绝对的冷静。这种类似冷酷的情绪很有利，它是一把锁，他需要这把锁，将潜藏着的无尽恨意和疯狂牢牢地锁在他碰触不及的地方。

　　可是，凡事过犹不及。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难免会感到疲惫，一种从心底里泛起的疲惫。偌大的韦恩庄园空空荡荡，他却仿佛找不到可以休憩和放松的地方。他自己险些都要忘了，脱下这身蝙蝠衣之后，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他也需要别人的善意，回应，以及爱。

　　原本，像今天这样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接近她，其实只是一个计划。关于她的立场与动机，他想要试探一番。

　　一场大战即将开始，他的理智告诉他，任何一个突如其来的例外都是不稳定因素。此前她坦荡的态度令他提不起戒备，他需要确定自己一时的松懈并不会造成不当的后果。幸运的话，或许还会有别的收获，比如，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募集一份战力？

　　当他踏入画廊时，完全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会以这样的形式展开。

　　或许从看到那幅画开始，他以理智筑成的堤坝就隐隐有了崩溃的迹象。

　　他想起这件事了，差不多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把每一个细节都画得很好，但篇幅还是不够大，布鲁斯辨认不出她在画面的哪个位置，在记忆的深海里搜寻遍尽，最终也还是没有得到结果。
　　为什么当时没有注意到她呢？她是如此的鲜活美丽，如果曾经有过交集，他相信自己一定不会忘记。

　　布鲁斯发现自己完全不能想象，她当时是用怎样的眼神去看待蝙蝠侠的。也许她的眼睛会比现在还要亮得惊人，红晕涌上她的双颊，玫瑰色的唇瓣会微微向上勾起，带着激动的笑意。

　　她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去画这幅一看就历时弥久的画的呢？

　　他终于明白，前一夜的她为什么对蝙蝠侠不设防，甚至毫无隐瞒地对他展露秘密。

　　与之相反的是，她对白天的布鲁西宝贝完全不屑一顾。

　　布鲁斯放置在口袋里的手紧握成拳。他只有用刻薄的言语谴责另一个自己，才能勉强遏止住自己的心潮澎湃。此时身为布鲁斯·韦恩，他可笑地发现，他竟然有点嫉妒另一个自己。

　　「也许他在许多人眼中，不过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但是于我，他是个不可替代的英雄。他让我看到了希望。」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的平安夜，有个陌生人怀着善意偷偷地把玩偶放进我破旧的圣诞节袜子里，让我相信生活还能继续下去。」

　　听到她说这段话的时候，布鲁斯几乎屏住了呼吸。他自己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心口处蓦地涌上一阵陌生的炙热的情绪，它是如此来势汹汹、汹涌澎湃，在他的胸腔里沸腾起来，令他无力抵抗，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失去理智。天知道他当时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平静。

　　说完这段话的女人强行压抑着激动的情绪，用洁白的牙齿紧紧咬住她柔软的下唇。布鲁斯凝视着她眼眸中仿佛要融化的灰蓝色，清晰地看到一丝泪光在她的眼底闪烁。令人心疼。他几乎忍不住想要吻上她殷红的唇角，企盼她能因此重新绽放笑容。

　　布鲁斯不得不承认，他想要她。

　　——也许从踏入这间画廊，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想了。

　　这些年追随他的拥趸不在少数，但没有哪一句比她的话更朴实更令他心动了——

　　这是他此生所听过的最动人的一句表白。

　　哪怕她并没有意识到她正面对着当事人。

　　但这令他觉得，他曾坚持的一切忽然具有了独特的意义。

　　布鲁斯用了很长时间来消化完她的表白。一种强烈的想要倾诉的欲望促使他粗暴地提出了邀请，甚至来不及考虑这个请求是否不合时宜——在他刚刚对一位女士出言不逊的情况下。

　　「我的上帝。」耳麦里的阿尔弗雷德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恨铁不成钢：「现在还是穿着西装的时间段呢，布鲁斯。你讨好女士的手段居然和夜晚那个黑大个没有什么两样。」

　　布鲁斯哭笑不得地掐断了耳麦。

　　提出邀请的同时，他又被一个新的忧虑搅得心神不宁。

　　——他既希望她答应，又希望她拒绝。

　　如果说此前他曾经抱着拉拢她的意图，这一刻他已经后悔了。

　　——因为他可耻地有了私心。

　　她不应该生活在危险之中，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危险。

　　布鲁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像是等待一场紧张的宣判。即便如此，他还是注意到了一个矿泉水瓶，它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脚下，像是从不知名的地方瞬移过来似的。

　　精于武术的身体条件反射，布鲁斯勉强站定，没有在她的眼前丢脸。同时他也差不多猜出了正在发生的事情，毕竟得知她的大概能力之后，他已经在电脑上模拟出了数百种可能的用法。

　　所以……这是在给蝙蝠侠出气？用这种七八岁幼童般的恶作剧？

　　布鲁斯暗暗好笑。

　　等他缓过神再次望向她时，却发现睿伊的脸色变了。

　　极度的震惊与疑惑在她的脸上交织，令她的面色霎时变得苍白一片。她望着他的目光在变化，像是在看着他，也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看来关于她的能力的评估，还有需要补充的地方。她恐怕，已经知道了什么。

　　布鲁斯站直了身体，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女人。

　　一阵卑鄙的隐秘的欣喜忽然从他的心底泛了上来。再多理智的借口也无法再说服他，他终于不必搅在攥紧与放手之间徘徊不定，因为命运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做好准备承受他的一切秘密了吗？亲爱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