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起风了》安以履霜

167、Chapter . 6

　　直到卡尔试图蹦起来拽我的衣角、爬到我身上来的时候，我才终于一点点地恢复了理智，听见坡在我身边小声絮叨着些什么。

　　“——乱步君……自从看了尸体之后就一言不发。”

　　“啊啊……真是让人不舒服……平常这时候已经大笑着指出犯人了吧……”

　　不知道是想得到我的应声，还是只是单纯地碎碎念，坡的语气和神色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心。顺着他的视线，我也看向了独自坐在一旁台阶上的乱步。

　　毫无疑问，导致乱步的「超推理」失效的，绝对是那个销毁专家的异能，说不定那家伙现在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关注着我们的动静，然后在内心嚣张地窃喜。不管怎么说，现实改变系的异能从根本上而言简直就是一个bug，所有的犯罪证据和线索如果从最开始的地方就直接被抹除了的话，单纯地依靠推理能力，绝对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乱步肯定也知道这一点。

　　虽然侦探社的大家其实都知道他的「超推理」并非异能，而是与生俱来的某种「天赋技术」，但乱步本人却始终是坚持自己是个异能者——真是和我截然相反的情况。然而无论如何，在「技术」与「异能」之间，都是横跨着一道鸿沟的，我不知道这道沟壑到底能否凭借人力跨过，但即使答案是肯定的，那也绝对要耗费难以想象的精力。

　　就好像曾经的我，凭借着人类的躯体和战斗技巧，就能游走在无数危险的妖怪之间时一样。需要的不仅仅是绝无仅有的天赋，还有难以计算的耐心与毅力，一遍遍地磨砺着自己的战斗技术，让自己本身就成为世界上最为锋利的武器。

　　但是现在，对他来说，时间还来得及吗。

　　高桥仍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臂，虽然她的视线正来回在乱步、坡，还有箕浦警官他们之间来回徘徊着，但我能感觉得到，她的注意力实际上几乎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果然还是……”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坡犹豫了几秒，慢吞吞地蹭到了乱步的身边，伸出了手想要拍一拍乱步的肩膀，似乎是打算安慰或者鼓励一下他，“乱步君，别泄气……”

　　“——好！放弃吧！”

　　毫无预兆的，乱步突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轻松地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完全没在意被他的脑袋突然撞到了下巴的坡。

　　“那我和月见山回侦探社了！之后就拜托你们了！”

　　『……？？？』

　　一脸茫然地看着小跑到我面前的乱步，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他伸过了手想要牵住我，这让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左手，避开了他的动作。

　　“月见山，回去了。”瞬间拉下了脸，乱步不太高兴地看了一眼我被高桥握住的右手手臂，然后再次对我伸出了手。

　　“那个……”我低头看了看还在我脚边转来转去的卡尔，迟疑了两秒，还是答道，“你先回去吧，我和高桥还有点事没说完。”

　　“不回去吗？”没有收回手，乱步看着我，又问了一声。

　　“……嗯，我暂时先不回去。”左手碰到了腰间的小包，看着乱步的神色愈发不满了起来，我从高桥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右臂，然后低头翻了翻腰包，很快就从被乱七八糟的小物什塞得满满的腰包里，找出了一根棒棒糖。

　　“你先回去吧，外面的路上应该很好拦计程车，我晚点再回去。”将拆开了包装的棒棒糖递到了乱步的面前，我好声安抚着他，“回去的时候给你带街口那家的草莓大福，嗯？”

　　“还有。”乱步低下头，咬住了我手里的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说道，“要Date.”

　　“嘛……有空的话。”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然后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转了个身，然后推向了外面大路的方向，“还有——明天不准偷偷溜出来了，不然我真的会和社长说的。”

　　“不要——！麻烦！无聊！名侦探才不要做那种又脏又累的事情！”

　　被我推着往前走，乱步大声嚷嚷了起来，抗议似的挥着手。我没理他，只是一口气把他推了好几步远，最终他还是不情不愿地自己朝着外面马路的方向走去了。

　　不时地回头看我几眼，乱步的身影终于还是在我催促的摆手下，消失在了建筑物的拐角后，我暗自松了口气，没有理会一旁因为乱步果断丢了案子离开而深受打击的坡，抬手就拽着高桥走到了刚刚乱步坐着沉思的台阶上，然后扯着她坐了下来。

　　海洋塔是著名的旅游景点，要在这附近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来。反正现在这里也作为案发现场暂时封锁了起来，闲人没办法接近，倒也勉强能凑合一下。

　　抬手建了个粗糙的结界，周围的气流毫无条理地聚集了起来，勉强凑成了屏障的制样，空气密度的过度差别，让光线的折射也受到了影响，一时间附近的景象都有些轻微扭曲了起来，让人看不清每一件事物的具体细节。

　　“声音没办法完全隔绝，但是近距离里没有人，也不用担心。这种结界里，口型是没办法分辨的。”三言两语向高桥说明了这个简陋结界的用途，我脸色逐渐冷了下来，连带着语气也没了多少温度，“这里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所以我就直入主题了。”

　　“稍微有点可怕呢……”理了理裙摆，高桥换了个方便些的坐姿，话语里带着些隐藏的小心戒备，“状况很糟糕吗？”

　　“说不定你今晚就会因为未知原因离奇死亡那么糟糕。”虽然是吓唬她一样的话，但我去半分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你刚刚看到了吧。”

　　“如果你是指……”她犹豫了一瞬，动作谨慎地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手臂，“这个的话。”

　　毫无疑问，高桥确实是看到了那一幕，但从她口中听到了确定地回答，我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了起来。

　　就好像我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乱步这次的推理失败是因为销毁专家使用了异能一样，对于那个时候久违地忽然出现的「线」，还有那些奇异的现象，我也在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就理清了这里面的关系。

　　上一次看到这样布满红线的情景，是在织田作的身上——或许勉强还可以加上一个mimic的首领纪德——时间无限地延缓，然后又在某一瞬恢复正常，当中唯一出现的异样，就是会有某根「线」突然断裂。

　　早在我从太宰那知道织田作的异能时，我就大致有了些猜想。织田作的「天衣无缝」，就是通过探知「线」之间的交结逻辑，然后在织田作的脑中呈现出符合当下因果的「未来」，而织田作在预知未来后，选择改变了行动，所以会有「线」因此而断掉。

　　销毁专家的异能，大概也是通过直接使某些特定的线断裂，从而达到销毁证据的目的，也即「改变现实」。而当这一能力影响到人本身的时候……

　　“难道还可能是别的什么吗。”我侧着脑袋，盯着自己刚刚被她触碰了的小臂，“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那个被强行割断了「线」的人，也许就会和那些证据一样，从最根本的地方被「抹除」。

　　做了个像是拉拉链一样把嘴巴封上的动作，高桥耸了耸肩，“当然，就算是工作，也会遇见保密条款的。”

　　『这可不是保密条款。』

　　我撑着额头，心里有点急躁了起来，纠结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根本就是「保命条款」好吗。』

　　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我根本不知道这个销毁专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但既然他是「鼠」的同伙，那这件事就必定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有着关联。那家伙有多么危险，我已经从各种事情上侧面见识过了。
　　说他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有了试着用销毁专家的能力把我抹掉的念头，虽然这种事情的概率小到极点，但我也不敢打包票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夏目漱石、森鸥外、绫辻行人……鬼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会不会也曾经监视过我很多年，毕竟连只比我大了几岁的绫辻行人，好像也一直都差不多知道我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先死掉、甚至是直接「消失」了。

　　“侦探社现在面对的对手，是个非常棘手的家伙。”掂量了片刻，我还是决定采取了保守些的说法，“也就是说，就算因此死掉，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那家伙之前把我在射箭队时的一个队友直接弄进了抢救室，只是为了「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借此拖住我——这么说你应该知道他多危险了吧。”

　　“这是对我「今晚就会因为未知原因离奇死亡」的说明吗。”高桥移开了视线，透过结界看向了外头略有些扭曲的人影，语气里像是有些紧张，“但是如果要这么说的话，或许你该先考虑的人不是我。”

　　“……？”
　　我皱起了些眉头，没理解她的意思。

　　“你忘了我们一开始在咖啡厅的时候，我有事要告诉你吗。”高桥咬了咬唇，脸色也不太好，“日高她发现了一些事情，是和武装侦探社相关的。本来我只是想转告你的，不过现在想想，或许你至少应该把刚刚走掉的那个侦探叫回来。”

　　『……』

　　沉默了几秒，我挥了挥手，粗制滥造的结界再次消为气流四散。

　　“等会儿就能再见到他了。”

　　“嗯？”

　　“他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就放弃案件的，更何况这次的事件和关乎还在看守所里的国木田，他更不可能直接撒手不管。”我从腰包的角落里又翻出了块糖来，拆开包装后塞进了嘴里，“说是回去，实际上是跑去调查了吧，毕竟那个销毁专家刚刚肯定就在附近，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抓出他的机会了。”

　　“我记得你说过……那个侦探是不会战斗的？”高桥一脸困惑，“他一个人去追查罪犯的话，你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随手从包里掏出一张符咒，在高桥的面前示意了一下，“带着这个，就算敌人拿着RPG对着他的脑袋轰，他连根头发也不会掉的——相比之下，你口红蹭掉了哦。”

　　“诶？”愣了一下，高桥立刻从包里翻出了补妆的小镜子，嘴里抱怨着这个系列的口红太容易被蹭掉，然后又匆匆忙忙地开始补口红。

　　『担心这担心那的……』

　　『真该担心的只有你自己啊。』

　　静静地看着高桥的动作，我的手抚过了腰间的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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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天气真冷【瑟瑟发抖地表示不想离开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