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做一个年下还是有好处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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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忘了很多事情。
这对他来说很不寻常，梦魔记性一向好得很，他连御主过第十个十八岁生日时搽的口红是什么色号都记得。可他想不起来御主是谁，“御主”又是个什么玩意。可他还记得他是个梦魔，这很好。他想着，用小手揉了揉眼睛。
你醒啦。
女人蹬蹬蹬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伸手摸他的额头：哦，不烧了。孔明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正上课呢晕倒了，吓得我，哎哟，把对面男人鼻子都打断了。
梅林原本还想问你谁，听到这，吓了个哆嗦，觉着不行，问出口估计脖子都会断，遂换了个问题，道：你怎么接电话还打人？不是，打人还接电话？
这孩子。女人听了笑出来，我一只手就能干翻他，分心玩玩手机怎么了。倒是你，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怎么不和我讲？搞得孔明老师见着我时那个眼神呀......说到这儿她摇了摇头，一脸心有余悸，说，跟我是天底下最不负责任的家长一样。
你，你是我家长？梅林脱口而出。
哇靠你个小兔崽子......女人抄起他枕头旁边的一个娃娃糊他脸上，道，我知道我没怎么管你，可我忙啊，我又当作家又当打手的，还不都是为了养你吗。你那个旮旯底小学学费贵死了，我不兼职怎么供你哇。结果你还不认我这个家长，你有没有良心！
梅林把那个娃娃从脸上扒拉下来，发现它有着橙色的头发和黄色的眼睛，和眼前的女人如出一辙。他把娃娃慢慢团进怀里，仰脸对女人道：对不起，妈妈。
没想到女人大怒。
谁是你妈！她大喝一声。
梅林悄悄往后缩了一点：那...婶婶？
女人伸手掐住他的脸蛋，说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试试。
她手劲可真大啊，梅林不由自主地双眼模糊，求饶道：对不起，好姐姐，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真的，你信我。
女人松开手，看到他白嫩的小脸蛋上留着红印，眼里包着泪，委屈巴巴的，不似有假，便不由自主地心软了。她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番，终于叹口气，也爬上床，轻轻松松把他掐起来，让他坐在怀里，头枕在她胸上。
梅林正欲继续哭哭啼啼搏同情，没想到温香软玉来得这么轻易，大脑立刻当机，乖乖地靠着女人的胸。好大呀......他想着，就听头顶女人说，你这孩子，怕不是发烧把脑子烧浑了。你别哭，是我不好，不该冷着你。一会儿吃点东西，我带你去医院。
嗯。梅林乖巧地应答，说，那你先和我讲讲嘛。
讲什么？
讲你的事。
我不，等你治好了就全想起来了，我费这劲干嘛......哎，你别这样从下往上看我，狗狗眼犯规。
女人按着他的头顶把他的脸转回去，梅林在心里可惜自己的脸只挨着她胸部几秒钟。她说，你别冲我撒娇，我不吃你这一套。
梅林没辙，恳求她道，求你了，你就和我说说你叫什么也行。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黏人。女人奇道，揉了他蓬松的白发，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叫藤丸立香。地下格斗场的客人拜托我照顾你的。哎，你知道你是怎么来我家的吗？快递耶！我还以为我收了个电视机，就那么个大小的纸箱子，结果一打开，嚯！里面睡着个小孩。当时你五岁，也就那会儿能塞纸箱里走快递了，放现在，一十二岁小孩，立刻就能发现超重，到时候你家可能就是福利院了，吃糠咽菜，也上不起旮旯底。
梅林听着，心里感叹这女人真是口无遮拦，这种事都敢给小孩讲，都不怕给留下心理阴影的。但口上没说出来，只问：那我爸爸也是梦魔了？
啊？女人懵了一懵，说，梦魔？什么鬼东西？
梅林又扭头看她，侧脸枕着她柔软的胸：我是梦魔啊？
女人愣了一秒，伸手捏住他鼻子：你做梦呐你，你是梦魔？我还是丛林小仙女呢。你整日都读些什么书？
你哪里是小仙女。梅林反驳，你是实打实的人类。
女人翻了个大白眼，把他从自己身上撂下来：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所有女孩子都是小仙女。我去煮点东西，你收拾收拾下来吃，跟我去看医生。
梅林就保持着被掀翻的姿势，怀里团着那个和女人很像的娃娃，看她风风火火地下楼去。她没关门，于是她在楼下厨房里叮叮咣咣的声音都能被他听到。
是个有点聒噪的人。他想着，从床上下来，抱着娃娃，趿拉着拖鞋，慢吞吞地在这间房子里逛。房子有两层，不算大，但是房间也不算少。门都没有上锁，随他进出。他摸进几个房间，都是普通的家具，套着防尘罩子，没人居住的模样。接着他打开一扇门，发现一个新世界：两面墙的书架，满满当当的书，杂七杂八，没有分类。靠窗有张桌，他走过去仔细瞧。上面有台开页的笔记本电脑，几本倒扣的书，报纸，没有盖帽的黑钢笔，半杯冷冰冰的咖啡，杯沿有几个半拉口红印。一小口棕色的甜甜圈，放在皱巴巴的纸巾上。那纸巾也被油渍出不规则的圈来。
哇我叫你下来吃饭你没听见？
梅林吓得一抖，转过身，看女人穿着围裙叉着腰站在房门口，有炸天妇罗的香味飘过来。她继续道：站我书房干嘛？你不是最嫌弃我写的恋爱小说吗。
梅林这就想起她说过自己兼职作家和打手。多么奇妙的混合职业呀。他回答：我刚进来。你写恋爱小说？给我看看吧。
女人这才想起来他这会儿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个小白纸，小傻子。
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她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走过来又揉他的头发。
她好像特别喜欢他的头发。他就任她揉，跟着她下去吃饭，披上她给他的小袍子，被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一样出门去医院。他不排斥，反而喜欢她的触碰，喜欢被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在她车的副驾上，他觉得浑身都暖洋洋，不一会儿就睡得呼呼香。女人瞥见了，把车里的音乐拧到最小，踩油门和刹车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梅林虽然睡着了，可意识像浮着，女人做的这一切，他都清清楚楚。他那具小身体的意识像搅了浆糊，但他本人不是。他清醒得很。梦魔可能失忆，但不可能没有理性。他清楚自己是梦魔这件事情就像刻在骨子里，就如他也知道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人类，知道人类的医生不可能治好他，因为这怎么看都是异常状况：他虽然忆不起自己实际有多大年龄，但到底不可能是个上小学的小男孩的。
但他不急。他知道女人是好的，虽然能模模糊糊地觉出点谎言的味道，但她对他是好的。这种参与进什么事情的感觉对他来说很新鲜，仿佛以前从来都是个旁观者一般。他没来由地觉得，既然能和女人待在一处，便不会有什么危险，她一定会来替他挡着。
事实是女人也的确这么做了。
医生的确如他所料，没查出个什么所以然，一切指标都说他是个正常健康的学龄小男孩。他们从医院出来时下起了雨，她一边开车带他回家，一边嘟嘟囔囔骂人庸医，等红灯的时候十分愁苦地倾身过来，把领子给他整整好。就在那个时候一辆小货车打着滑从右前侧冲向他们，梅林以为一场死亡躲不过，却在那个刹那被女人拎着领子从座位里拔出来，跟着就被她带着从驾驶座蹿出来冲进旁边绿化带，不忘把他脑袋护在怀里，突然的埋胸让他又幸福又窒息。
女人坐在马路牙子上，把他钳在胸前，和他一起等条子和救护车赶来。她看着被碾成饼饼的自家车十分心痛：哎，我刚买一个月的新车。
梅林把兜帽摘下来，仰头看她：不去救人？
那货车自然不可能只轧了他们一辆车，只不过他们排在前头，是以撞了稀碎。旁边也有几辆遭了灾的，可女人根本不上前。
女人把他的兜帽戴上，答非所问：雨大，帽子戴好，伞我忘车里了。
梅林在她怀里转过身，用一双湿漉漉的紫眼睛望她：你怎么跑得那么快？
半秒都没有，她跑出十几米。要不是女人掐他肩膀的手太用力，他都要以为是梦境。
女人觑他一眼，把他在怀里紧了紧：我习惯了。
习惯了？
对。女人没多解释，只是继续把他像宝贝一样抱着：我也和孔明老师打过招呼了，明天开始你不用去学校了。
梅林说哦。然后在她怀里扭，迫得她撒开他：你干嘛？
他没说话，脱了外袍，披她头上，才重新小猴子一样灵敏地钻她怀里头去：不想让你淋雨。
小兔崽子。她笑，把下巴搁在他头顶的发旋上。
梅林在她怀里找到最舒服的位置靠上去。虽然她的下巴很尖，让他觉得天灵盖要被摁得凹一块，但她的胸部是极好的，软软的，没有比这更好的枕头了，他想。她浑身是谜，可他依然愿意亲近她。于是他摸上女人被雨水打湿的手，暖她。
女人一愣，笑了，反手又把他的手包进去。谢谢你，梅林。她说。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做一个年下还是有好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