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血洒朝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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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长廊回环，幽幽曲折，绿植掩映交错，更添清幽典雅之意。
回廊之下，一片碧波荡漾，那风吹来时还闪动着耀目的粼粼波光，星星点点一如宝石璀璨。
湖泊前头是连成片的假山灰石，两侧花枝招展，五颜六色，数不清品种的花一同绽放着，似是争芳夺艳，一争高下。
鱼食撒进湖里，立有成群的鱼儿争先恐后游过来，渐渐聚成一团，火红的鱼身掩在青绿的湖水里，别样好看。
“这么做真的没事吗？宇文护虎狼之人，必是不会善罢甘休！”宇文觉惴惴不安的坐在廊下，眼中来回闪躲着，一双手局促的不知如何安放，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他无比清楚的知道，他口口声声喊着的阿护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亦或者说，没人比他更清楚。
小时候，他仗着自己是宇文府上的嫡子，一直瞧不上出身卑贱异色之瞳的宇文护，他不过是叔父不要的贱奴之子，父亲好心才会收养他。
左右不在，唯剩他二人时，时常以身份和特异的外貌嘲讽他，他却从来不曾理会自己，只是幽蓝仿佛绽放着地狱之火的眼，死死的盯着自己，而后默不作声的从自己身边走过。
那时，他就知道，宇文护是个极其能忍的角色，他看自己的眼神透露出来的不是害怕不是谄媚，而是浓浓的不屑，隐约夹杂着几分仇恨。
自己仍旧不知死的挑衅，似乎很想知道他的底线究竟是什么，后来终于让他找到了，宇文护的母亲，那个身为贱奴的女人。
他当着那个女人的面，嘲讽他和她的身份，出言不逊傲慢无礼，高高在上的姿态终于触怒于他。
那次他才晓得宇文护的拳头究竟有多么硬，力气究竟有多么大，他几乎认为自己是从鬼门关回来的人。
伤好之后才从嚼舌头的下人处听说，宇文护在父亲面前，力求给他母亲一个颐养天年的环境，他愿以死谢罪，长剑没入脖颈，鲜血淋漓浸染了寒剑，若非父亲的阻拦，他的阿护哥可能就真的死了。
他才清楚的明白，宇文护是个不怕死的，他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再后来，宇文护十几岁时便征战沙场，他听说他杀人不眨眼，含着轻蔑的笑容手起刀落收割敌人的首级，仿佛是在花园里拔除碍事的杂草。他战功赫赫从无败仗，宇文觉没去过战场，却可以想象到伏尸百万血流千里的模样。原来，鲜活的生命在那个杀神手里，就像尘土一样轻，他不会珍惜除了他母亲之外的任何生命。
“你怕什么？如今你是陛下了，过两日登基大典之后，你就是真真正正的皇帝，他宇文护不过一个臣下，还能翻了天去？”元胡摩往湖里投了把鱼食，看着小鱼儿们争先恐后的抢夺着，“你们都姓宇文，同出一脉，他若反你，必会遭天下人耻笑。”
“耻笑？他如何会怕人耻笑？他，从来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和生命，谁若笑他，只怕下一刻便是身首异处啊！”宇文觉手指搅在一起，仍旧抑制不住的颤抖。
元胡摩将手头的鱼食尽数撒进湖里，拍拍手上的残渣方才转过身来，含着笑握上他颤抖冰凉的手，“夫君但可放心，你忘了我们手里有阿公遗书了？依我看他和独孤家的大女公子关系非同一般，上次西域冰蚕咬了独孤般若，他当时的失措历历在目。他在独孤府呆了许久，听说出来时是被人搀扶着的。”
她唇角弯起弧度，将宇文觉的手抓的更紧，“据我所知，西域冰蚕需要纯阳的心头血方才能解，我看十有八九是宇文护的血！他既出了心头血，身体必是有损。等你正式登基以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追封阿公为先皇，彼时阿公的遗书便成了遗诏，你再将遗诏公布天下，任他宇文护如何能耐也不得不遵，到时候于他来说无非是雪上加霜，只愿到时候他命不久矣。”
看她面上云淡风轻的神色，满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话中又挑不出任何错处，他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你说的对，说的对，都听你的，听你的。”
一手揽她入怀，一手抬起她精巧的下巴，“我觉得我们还是赶紧有个孩子，将来好能继承大位！”他脸上笑意更盛，全无方才的不安和惶恐。
九五之尊近在咫尺，她说的对，择日登了大位他就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众人口中的万岁天子。他一个小小的太师，能拿自己如何？
暗自笑了笑自己想多了，方才在她面前失了面子，总要在另一处补回来，让得她看看夫纲为何物。
这次帝皇的登基大典，格外热闹，比之前两次的场面还要恢宏气势的多。擂鼓震天，号角声扬，红带飘飞，大红的毯子铺满了宫阶，血色入目望不到边际。天边祥云一片连绵成海，阳光一照更显瑞气千条。
文武百官分立两侧，蟒袍朝服整整齐齐，更添庄严肃穆。人人脸上都是恭谦的神情，束手而立，望着自遥遥阶下一步步走上永昌高台上，身着吉服的二人，这个新朝的新帝后。
呈圣天宗神之意，元氏无道，不行仁政，朝纲荒芜，废西魏元氏。呈太师宇文护意，敬受神旨，立国大周，必勤政爱民不蹈覆辙。
改天换地不过是短短几日之间，百姓见得多了，倒是没了新奇之意。只觉得新帝宇文觉并无任何政绩，怎的就被禅位了呢？想那战功赫赫，朝政雷霆的太师大人，岂不是更合适……
疑虑存在心底，没人说出来。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机，说一些违和的话自找麻烦，性命只有一条，皇帝不管是谁，却可以有很多。
永昌殿里，龙椅已换了人坐。宇文觉垂眸瞧着两列站立的朝臣面色严肃，左右看了看服侍的内监都是敛声屏气的模样，金碧辉煌的宫殿闪耀着他的眼，有些睁不开。他揉了揉眼睛，才确认一切都是真的，他果真是大周的皇帝。
朝臣行着三跪九叩大礼，宇文护阴沉着脸站在玉阶下，幽瞳微眯薄唇紧抿，双手扶在腰间，臣下的身份，却有着天子的威严气魄。
若不是宇文觉，今日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便该是他的般若。眼眸微阖，他可以想象到她心愿得偿的笑容，她会带着眉眼间的喜悦，同他说话。他就可以光明正大迎娶她，他们可以恩爱白头，他们会有可爱的孩子。
孩子……想到这，眼前划过那个同他一样有着蓝眼睛的女孩，那是前世他和她的女儿，小丽华。这次再有了女儿，还要叫丽华。
他怔愣出神的空挡，宇文觉已然着人将追封宇文泰为文王、文皇帝，庙号太/祖的圣旨宣读完毕，随后又有另一个内监宣了先皇遗诏，那诏书拿在小太监手中，宇文护只觉得全身的血气都翻涌起来，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仿佛破碎一般。
他原本苍白如纸的面色越来越白，再没了丝毫血色，额角的青筋暴起，薄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喉间的甜腥越发浓重，他想强行压下自腹中翻涌上来的不适，却眼前一黑，兀的喷出口血来。耳边亦是轰然一声骤响，只觉得惊雷急闪将他劈了个粉碎，在这一瞬，他失去了一切。
“般若……”微启的唇，耗尽全力呢喃出几个字来，却是她的名字。
他直挺挺倒下去，耳边回响的仍是那先皇遗诏里残缺的内容:独孤氏般若指婚吾长子宇文毓……
还有些别的什么，他没听到，入耳的，只有般若指婚宇文毓的话语。
前世今生，她都不是他的……
蚀骨灼心之痛却要承受两次，两次，她都嫁给别人……
“主上！主上！”哥舒手疾眼快扶住昏死过去的自家主上，方才他听闻那遗诏内容，也是被惊愕的无法置信，担心主上可能承受不住，正抬头瞧他，他却直直倒下来。
“太师发生何事了？来人，快来人！”宇文觉腾的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一脸担忧的望着被哥舒拖着不省人事的人，指挥着内监前去查看。
堂下乱成一团，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一些人七手八脚围上去，片刻又有太医提着药箱赶来。
围着的众人这才让出条路来让太医靠近太师大人，一众人都小心翼翼瞧着，一言也不敢多发。
玉阶上，宇文觉四下张望着，显得焦急不堪，扬起的唇角却是笑的诡异，眼底不时流露的一抹狠厉，与面上的焦急格格不入，仿佛扭曲到极致。
他越发的欢喜，心底油然而生的胜利感与得意充斥头脑，他从未见过他的阿护哥如此狼狈的模样。
想起那日元胡摩说的话，雪上加霜，命不久矣，他倒真是期待啊。让他心爱的人嫁给别人，再把心爱之人的父亲调回京与他针锋相对，形成制衡之势，真是一出好戏！
太医从众人的包围中钻出身来，宇文觉赶忙道，“快说，太师如何了！”
那太医颤巍巍跪在阶下，“回禀圣上，太师大人伤心急痛过甚，所以血不归心，又因着自身原本血气不足，所以才会昏迷……”
“只是血不归心啊……”宇文觉听罢，只觉得没有到达预期效果，不由得摇摇头，颇为不满。
太医一愣，心下了然却不多说，转头对着那似热锅上蚂蚁的哥舒道，“将军莫急，待我开几副药给太师好好调理一番，自会痊愈。”
“有劳陈太医！”哥舒扶着宇文护，朝着朝中自己心腹使了个眼色，立有一人急匆匆往外头跑去，不消片刻找来软轿送太师回了府。
他费尽心力，想要达她所愿，可自己的心愿谁来帮他达成，又何时可以达成……
前一次，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是清河郡主，是无法化解的误会，如今他已然解决了那些棘手的麻烦。
这一次，他以为他们之间剩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他只需耐心等待，她的心必会是他的。
他较曾经多了平和，少了狠厉，经历过生死，领悟了世间百态，不愿再与不相干的人计较，只想守着那一人，此生足矣。
连这小小的心愿，如今也将逝去……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血洒朝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