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分手都遇到我未来情人》入戏

48、肯德基

　　陆绍宜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就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提示收到新的邮件。

　　上回和傅施的饭局之后，陆绍宜就登上了弃用很久邮箱，发现拉斐尔教授在他回国后，还给他发过四封邮件。

　　前两条都是在他回国之后不久发来的，询问他的近况。后两条的时间间隔很长，有一条甚至是几天之前刚发来的。

　　拉斐尔是他的恩师，更是他在法国忘年交一般的朋友。是他给初到法国的陆绍宜人生和艺术上的点拨，在圣诞节的时候邀请陆绍宜和朋友到家里去聚会，谈论人生和理想，一起喝加了很多很多糖的牛奶。

　　能够在他已经离开法国近两年的时间里还记得这个并不称职的学生和朋友，并坚持联系，陆绍宜感觉十分对不住拉斐尔。

　　于是在读过之后就给教授回了一条措辞恳切的邮件，表达了当初不告而别的歉意，并且问候了他的近况。

　　现在则收到了拉斐尔的回复。

　　邮件开头依旧是问候，并且表达了重新联系上的喜悦。之后才话锋一转，提到了之前陆绍宜放弃的罗赛街头艺术展比赛名额，并且询问他有没有参加今年比赛的意向。

　　拉斐尔表示他已经给陆绍宜预留了一个参赛名额，如果他同意的话，就会把陆绍宜的名字报上去参赛。

　　能够在原谅他的断联，并且仍旧愿意向他提供机会，陆绍宜实在想不出作为老师和朋友，还有谁能够比拉斐尔做得更好。

　　他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支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始措辞回复邮件。

　　陆绍宜一直记得当年那个被他放弃的比赛名额。罗赛街头艺术展的金奖是几乎所有法国墙绘从业者的重要追求之一。

　　事实上有时候午夜梦回他也曾想过，如果他坚持留在法国，参加了那次比赛，现在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

　　而现在，现实的顾忌被消除，这个机会重新被放在他面前。

　　陆绍宜想不出任何拒绝的道理。

　　他很郑重地表明了想要参赛的意愿，并感谢他还愿意提供给自己这个机会。

　　邮件发出之后，他忽然觉得内心彻底的松开了，曾经的遗憾悉数被填补，而现实愈发美好得可爱。

　　·

　　接了陶皖上车，小朋友手上抱着软软的抱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怎么了，”陆绍宜留意着车上的后视镜，一边倒车一边笑着瞥了他一眼，“一个多星期没见，小皖不认得我了？”

　　“怎么会呢，”陶皖弯起眼睛，认真地同他辩驳说，“我闭着眼睛都能把陆哥认出来的。”

　　陆绍宜轻笑着探手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

　　陶皖在副驾驶上安静地坐了一会，手指头在抱枕上掐来掐去，忽然吞吞吐吐地开口，“陆哥，你以前和林老师认识吗？”

　　“是。”陆绍宜并不打算隐瞒这一点。

　　“那你们刚才谈了什么呢？”陶皖问完，立马给这句话打补丁，“不能告诉我也没关系！”

　　陆绍宜失笑，“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只是大概叙了叙旧，”他睨一眼陶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你的林老师还告诉我不要欺负你呢。”

　　陶皖用抱枕盖住下半张脸，弯起的眼睛却出卖了笑意。

　　陆绍宜摇头轻叹，“哎，我是彻底失宠了。”

　　本是玩笑之语，哪想小朋友安静了片刻，忽然说，“陆哥永远不会失宠的。”

　　陶皖认真地望着陆绍宜，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脸颊和脖颈一点一点地红透了，纯情而生动。

　　陆绍宜看着这样的他，拇指在食指侧摩挲了一下，克制地转回视线去看路。

　　只可惜陶皖并不放过他，磕磕巴巴却又诚挚地凑过来说，“陆、陆哥是比其他人都要重要的人，是我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人。”

　　陆绍宜屈指抵了一下鼻梁，轻声说，“我知道了。”

　　陶皖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手搭在距离他不到半个手臂的地方，很快乐地望着他。

　　他过了片刻，又说，“陆哥，我上次说的要攒的钱还没有攒好，但是我想先拿出来一部分，可不可以请陆哥吃饭？”

　　·

　　小朋友提出了要请吃饭，攒钱也是攒了这么久的，陆绍宜自然不会拒绝。

　　时间就定在这个周末，陶皖很郑重地问了他的空闲时间，并且认真地将时间记在了自己手机的备忘录上，说当天的行程由他全权来安排。

　　陆绍宜也点头答应了。

　　因为陶皖今晚还有晚自习要回学校上，陆绍宜就就近找了一家还有点印象的餐厅，开车过去也不过六七分钟的时间。

　　这家餐厅做的是非常正宗的闽菜，陆绍宜记得他们家的佛跳墙做得很好，食材鲜香，汤汁浓厚，就想着带陶皖过去尝一尝。

　　没想到下车锁门之后，陶皖倒是盯着街对面的一家肯德基挪不开视线了。

　　陆绍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简单粗暴的红白配色，招牌上的肯德基老爷爷笑得格外慈祥。追求快节奏的食客拎着打包的塑料带进进出出，和欢快的背景音乐一起，显得格外热闹。

　　他踏出去的脚一顿，回身走到陶皖身边，手肘搁在他的肩上，下巴冲着那边微微扬起。“想去吃那个？”

　　这种制作不含任何技术含量、热量极高的快餐食品，说的难听点就是垃圾食品，陆绍宜除了当年刚到法国手头稍紧，没有其他选择和朋友一起吃过几次，其他时候都是碰都不会碰的。

　　他之前也觉得小朋友吃这些东西实在不利于身体健康，从来没带陶皖去吃过。

　　陶皖转过头，眨了眨眼睛说，“只是有一点想吃，陆哥带我去吃的肯定比这个好。”

　　陆绍宜望着他笑了声，在他后脑勺上揉了揉，“好不好也就是那个样子，小皖想吃才是最重要的。”

　　“走吧。”陆绍宜伸手揽住她的肩，低头笑道，“带我们小朋友去吃肯德基。”

　　因为工作日，尽管离学校并不太远，这间肯德基餐厅里的也没有多少学生，堂食的大多是步入社会的男女情侣和领着小孩子过来吃个新鲜的家长。

　　还没有半人高的小孩子和同伴们一起在儿童乐园里跑来跑去，手上还拿着套餐赠送的小玩具。

　　陶皖偏头看了眼从他们身侧跑过去的小孩儿，然后仰起脸，抿着嘴冲陆绍宜笑了笑。

　　看起来很快乐。

　　陆绍宜瞧得出来，比起之前在那些高档的餐厅里吃饭，陶皖在这里显得放松得多。去那些地方的时候，从门口到包厢的路小朋友基本是脑袋也不抬的，垂着眼睫，只一步一步跟着他的脚步，现在却很轻松打量着这里的装修，好奇又自以为很不着痕迹地去看那些坐在大厅里，一边吃着快餐一边说话的客人。

　　他开始思考以后是不是应该多带陶皖去些更亲民的餐厅吃饭，只要健康卫生，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两人走到点餐台前，陆绍宜示意陶皖去点他想吃的东西。

　　小朋友低着脑袋将菜单正反看了好一会，才点了一份最简单的香辣鸡腿堡套餐，然后就将菜单扣过来，加了一份菜单上方最为醒目的新出套餐——价格自然要比之前那份要高得多。

　　陆绍宜看他点完了这两份就有了结束的趋势，微微蹙起眉，“不点其他的了？”

　　“啊？”陶皖抬起头，指头抓在点餐台的边边上，“陆哥还有想吃的吗？”

　　陆绍宜扫了那菜单一眼，问，“你吃哪份，我吃哪份？”

　　陶皖垂下眼睛，小声说，“我吃第一份，陆哥吃第二份。”

　　陆绍宜想起他那一直对自己很节俭的性子，觉得刚才让陶皖点餐果然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还好以前带小朋友出去吃饭，菜都是陆绍宜提前点好的，要是真让小朋友拿了菜单去点，他估计陶皖要将一本菜单从头翻到尾，再从尾翻到头，既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又觉得不能“亏待”了陆哥，最后只能可怜兮兮地来看他。

　　然后陶皖那记着他“负债”的小本本上又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光是这样想了想，陆绍宜就笑了声，低头看他，“可是我觉得这一点吃不饱啊。”

　　陶皖的眼睛睁圆了一点，愣愣地相信了，连忙去翻菜单，“那再给陆哥加……”

　　“这样吧，”陆绍宜身子微侧，小臂搁在点餐台上，对在后边耐心等着的服务员小姐姐笑了笑，“麻烦您再加一份全家桶，然后——”

　　他看了眼陶皖，小朋友像在上课似地两只手都在台面上，圆圆的鹿眼看着他。

　　“加一份儿童套餐吧。”

　　服务员小姐姐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扫了扫，嘴角勾起笑容，“好的，您稍等。”

　　陆绍宜付款之后，就拿着取餐的小票，找了个不容易被打扰的角落位置坐下来。

　　陶皖亦步趋步地跟着他，还要仰着脑袋问，“陆哥，为什么要再点一份儿童套餐呀？”

　　“你说呢？”陆绍宜含笑点了点他的鼻尖，看他有点茫然的模样，又捏捏他的脸颊上软肉，“这里不是有个小朋友吗，自然是要点小朋友吃的儿童餐。”

　　陶皖眨了眨眼，“可是我已经有一份套餐了。”

　　陆绍宜面不改色地说，“我之前也没有在这里吃过，不过看图片，那一份套餐应该是不够吃的。”

　　陶皖有点疑虑，他虽然没有吃过，但是看过学校里的其他同学吃过啊。他的同桌高妍晚上饿了就经常会点肯德基的外卖，晚自习的时候悄悄带到教室里躲在桌子底下吃，每次都要说自己撑得十分幸福。

　　但陆哥肯定是不会骗他的，或许是高妍本身就点了很多东西吧。而且男孩子和女孩子的食量本身也不大一样。

　　陶皖这样想着，点了点脑袋。

　　然后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鼓了鼓腮帮，认真又严肃地说，“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对我来说，小皖一直都是个小朋友呀，”陆绍宜说道，挑了挑眉，“而且上回，不知道是哪个还嫌弃我年纪大来着？”

　　陶皖顿了片刻，眼睛飘飘移移地挪走了，眼睫一扇一扇的，很无辜地说，“我不知道呀。”

　　陆绍宜哼笑了声，探身过去，很轻地拧了拧他的耳廓，“说了话不认账的小骗子。”

　　陶皖就一直看着他抿嘴笑，眉眼弯弯，笑得他本就发软的心越发成了软成一团。

　　点的餐这时候也都被准备好了，陶皖跟着陆绍宜过去取餐，看见摆了大半个取餐台的餐盘，下意识就去看陆绍宜。

　　陆绍宜取了两个托在手上，轻描淡写地说，“嗯，是我预估出错了，抱歉。”

　　小朋友闻言立马就替他开脱，“这不能怪陆哥呀，是这里、这里的图太有误导性了。”

　　给他们配餐的服务员姑娘不知怎么咳嗽了一声，从一边的玻璃柜子里取了一只玩具宝可梦出来，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这是儿童套餐赠送的小玩意，请问这个要给哪位拿着？”

　　陆绍宜抬抬下巴，“小皖拿着吧。”

　　陶皖有点惊喜地看着服务员手里小小的一团，又看了陆绍宜一眼，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宝可梦托在掌心，指头轻轻在它的脑袋顶上摸了一下。

　　他眼睛亮晶晶的，“好可爱。”

　　又忍不住摸摸宝可梦的尾巴。

　　陆绍宜两手都端着餐盘，一时腾不出手去做些什么动作，否则他也想用手去摸摸他的脑袋。

　　最可爱的分明是你呀，小朋友。

　　点的所有东西摆在一块，汉堡、鸡腿鸡翅、薯条饮料等等东西将餐厅里两张小桌拼起来的桌子都占满了。

　　陶皖举着洗干净的两只手，看着这一桌子的东西有点发愁，“这么多东西，今天都吃不完了。”

　　“没事，”陆绍宜拿了根薯条放进嘴里，“小皖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别逞强。要是撑得胃不舒服，陆哥就又要带你去医院了。”

　　陶皖歪着脑袋笑了，说，“我又不是金鱼，会一直吃一直吃，吃到撑坏了都不会停。”

　　陆绍宜挑了个汉堡拆开包装，闻言笑着瞧了他一眼，“是呢，我们小皖是很聪明的，肯定不会将自己撑坏。”

　　陶皖捧住冒着凉气的可乐杯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的，甜丝丝的。

　　陆绍宜紧跟着含笑说，“倒是记忆力还是像个小金鱼，一些很近的事情，转头就会忘记了。”

　　陶皖到底还是脸皮薄，被他笑得窘迫，嘬在吸管上的动作一顿，喝了一半的可乐就呛进了喉咙里，猛地咳嗽起来。

　　手扶住桌子的时候还碰到了放在一边的宝可梦玩具，黄色的一小团瞬间就轱辘轱辘地滚下桌子去。

　　陶皖还咳嗽着，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抓，握住的却是陆绍宜微凉修长的手指。

　　“看来我下回同你说话还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陆绍宜无奈地望着他叹气，手上将捞住的宝可梦放回桌面上，“不然总要操心你会不会再出点儿什么意外状况。”

　　陶皖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眼睛垂下来，有点低落地说，“对不起，我总要陆哥给我操心。”

　　陆绍宜一怔，“这是说的什么话。”

　　陶皖还抓着他的手指，他的拇指就贴着陶皖的手心轻轻摩挲了一下，同声音一般轻柔，“你是我的小朋友，我不操心你操心谁？”

　　这句话，连同着这个动作，都太犯规啦。

　　陶皖的耳垂一下子就泛起了红，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来，抬起眼睫去看陆绍宜。

　　他背光坐着，轮廓被窗外洒进来的傍晚阳光勾勒，叫陶皖想起美术课本上见过的，最精美的雕塑。

　　不、不对。

　　仅仅是那双深蓝色的眼尾稍稍翘起的眼睛，就要比雕塑好看千百倍。

　　陆哥的好看，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小朋友仰着脑袋愣愣地想着，神使鬼差地问。

　　“陆、陆哥，你有喜欢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