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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番外·那晚 ...

  •   (时间是很久以前,赫莫斯趁帕雷萨伯爵喝醉,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赫莫斯轻轻降落在窗台上。现在天气不冷,窗户上都没凝雾,他可以很清晰地从外面窥到室内的景象。他的预感没有出错,帕雷萨真的在这里,在这唯一点亮灯火的房间里。
      伯爵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握着一个玻璃杯,不停啜饮着里面的红酒。他看上去像是从夜梦中醒来后临时起意要找酒喝,因此着装才这么随意,穿着睡衣,裹件外袍,披散头发,赤足从卧室走到这里来了。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眼底有乌青,神色也十分阴郁。这倒不奇怪,他的夫人才刚过世不到三个月呐,他还没从她离去的阴霾中走出来。三个月,对龙来说是很短暂的一瞬间了,对凡人来说却是漫长难挨的一段时日,有的凡人可能穷尽一生时间都无法从那种窒息的痛苦里走出来呢。
      也许,赫莫斯想,他应该救活她,这样帕雷萨就不会露出现在这种表情。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赫莫斯的脑海里停留了一瞬间就荡然无存了。更多的念头盖过它——打开窗户,现出身形,安慰他,引诱他,还有比这更好的天赐良机吗?靠近他,拥抱他,他现在多么孤独,给他他想要的陪伴,在他心里占据更重的分量,你知道凡人的心灵多么容易攻取。取代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的朋友,他其余所有认识的人在他心中的地位。你要占有这个人,完完全全,从里到外。难以置信你之前为什么犹豫着不敢来见他。你在注视着他垂死的妻子时,不就是期待着现在的情形吗?
      于是赫莫斯想起来,之前自己为什么反复犹疑了。
      他以前有哪一次,有过这样卑劣的窃喜?他以前有哪一次,如此渴望完全地占有一个人类,渴望到嫉妒一个低劣的凡人,只因她可以长久地吸引住他的目光?他以前有哪一次,愉快地望着一个做妻子的走入死门,就为了她的死可以方便他占据那个做丈夫的人的心?
      艾尔伯特告诉他:我问爱神,龙有爱情吗?龙的爱情是什么样?她给我的答案是——介绍你和他认识吧。
      这是光明正大的挑衅,这是显而易见的陷阱。他何必要为了心中危险的渴望,乖乖走进他们给他布置的网里呢?
      再看最后一眼就走。赫莫斯对自己说。
      就这最后一眼,他和帕雷萨的目光直直相撞。那双棕色的眼睛,赫莫斯总觉得它们是一个谜,每一次,他都能从它们中看见和从前不一样的光彩,得到不一样的喜悦。他觉得自己可以一直看着帕雷萨的眼睛,直到地老天荒。
      但是,赫莫斯咬咬牙,告诉自己,帕雷萨看不见他。这不过是个巧合,伯爵在望着窗户发呆。是时候走人了……
      但对方好像偏要证明他错了。帕雷萨放下酒盏,站起身,朝赫莫斯走过来。他拉开窗子,眯起眼睛,好像酒精削弱了他的视力,他必须这样才能看清眼前的情景。冷风灌进温暖的房间,吹起他褐色的长发。他的目光再一次和赫莫斯相碰了。
      这是巧合吗?这怎么可能是巧合呢?是不是艾尔伯特给了帕雷萨什么奇怪的道具,让凡人的眼睛能够看穿他随手布置的隐身魔法,帕雷萨已经发现他的存在了?
      赫莫斯听见伯爵对他说:“是您吗?”
      但紧接着,帕雷萨又立刻自嘲一笑,转身往回走。赫莫斯愣住了。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思考,什么也没顾虑,他撤掉魔法,开口说道:
      “是我。”
      帕雷萨顿时停住脚步,转过身,看向他。伯爵的表情让赫莫斯觉得失望,因为那其中没什么惊喜,只有一些讶然。他看着一身纯白的龙蹲在窗台上,就像看着一只鸽子落在那里一样。
      也许他并不欢迎我。赫莫斯想。他先前拒绝了他那么多次邀请,可能帕雷萨现在只想把他拒之门外,好予以报复。
      但他已经显身了,不能再让时光倒流,现在帕雷萨要给他丢来什么冷嘲热讽他都得接住。赫莫斯跳到地板上,身后的窗户自动关上。他听着火炉里柴堆燃烧的噼啪声,思考应该以什么话作为开场白。
      在他思考出结果前,伯爵率先开口了:
      “哈!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他走过来几步,靠近赫莫斯,靠得太近了些,做了一个出乎龙意料之外的动作——他抬手捏了捏赫莫斯的面颊。
      “还是我喝得太多了?”他像是在自问自答。
      他说话时,嘴里里喷洒出的酒气表明,他喝得比他看起来要多得多。
      “您确实喝得太多了,”他握住帕雷萨的手腕,“但我不是您的幻觉。”
      在被龙碰到时,帕雷萨立刻松开了龙的脸,随即把手抽回去,道歉说:“原谅我的失礼,我有三个多月没见您了。我以为您永远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您会这样想?”
      “您问我?”帕雷萨说,“您为什么不问问您自己?”
      问问自己……那双褐色的眼睛醉意朦胧,锋利依旧,好像能把龙的心剖开……问问自己……赫莫斯迈出了一步。迈出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向诱惑的深渊滑落就是这样简单轻易。他主动走向他——这明目张胆低陷阱,神们不加掩饰的恶意,爱神那所谓的真正的爱情——他走向他的渴望,伸出手去,拿取他想要之物。
      “我现在来了。”他的声音又轻又缓,可是把这个人的手握得又紧又牢,“我来帮您忘记您的伤痛。”
      “好啊,”伯爵也握紧了他的手,“陪我一起喝酒吧。”
      “您已经喝了很多了。”龙说。
      “这是最后一杯。”伯爵说。
      最后一杯被斟得满溢,而帕雷萨一口气就喝干了一半。放下酒杯后,伯爵看起来完全没法凭自己的力量直挺挺坐好。他撑着下巴,歪着头,半阖着眼睛,望着赫莫斯。
      “不陪我喝酒,”他对龙说,“那您想怎么帮我忘记?”
      “忘记一段爱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下一段。”龙说。这是一个开场白,他还在耐心编织接下来的说辞,让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然而帕雷萨闻言,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您想当我的情人吗?”这位在众人面前总是显得变化莫测,通晓一切的领主说。不待龙为这过于直白的问话好好震惊一番,仔细思量一下答案,他就听见面前的凡人继续说道:“我还没有过情人呢——您教教我吧。”
      他伸出支撑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似乎想要去抓赫莫斯放在桌面上的手。可是他太醉了,竟然因此失去平衡,倒在桌子上。酒杯被他扫落桌面。
      赫莫斯让那个杯子稳稳落地,杯中的酒一滴未洒。他站起来,来到伯爵近旁。他知道这个人是醉了,不清醒,做出的选择不一定是代表真正的心意。
      他俯下身去,在他耳边说:“您吻我,我就教您。”
      于是他无比快乐地感到帕雷萨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伯爵在他的面颊上落下一吻,那是最亲近的朋友间最亲昵的表示。
      而龙不许他这样。
      龙撬开他的牙。嘴唇贴着嘴唇,舌尖缠着舌尖。一个长长的吻结束,他让他喘息几口,再继续下一个。他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半是牵引,半是劝诱。他们一边吻,一边走出这个房间。没有拿烛台,走廊里也没有灯火,他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中带帕雷萨回他的卧室。那扇门前却站着一个人,手里的烛台照亮了那一小片空间。帕雷萨的管家在静夜里紧绷着面孔,没有看龙,只看着帕雷萨,说:“大人,您喝醉了,不适合会客。”
      帕雷萨才猛然意识到他们为什么停下。他第一时间真的放手了,可是醉酒带来的眩晕让他差点原地摔倒,赫莫斯扶稳了他,让他重新靠在他身上。
      伯爵又开始笑,开始大笑。他又环住了赫莫斯,几乎完全挂在他身上。
      “我没醉,”他说,“这里的事你别管了。”
      “大人,您醉了。”
      “他没醉,”赫莫斯微笑着说,“走吧,这里有我照顾他就够了。放心,我会把他照顾得很好。”
      卧房的门重重关上,并且还封上一层冰。没有任何人能来打扰他们。【】帕雷萨也用力抱紧他,热情地回吻他,好像同样渴望着龙。可是紧接着,让龙有机可乘的酒精就给龙浇上一盆冷水【】。他终究还是不该任他喝那么多。
      然而伯爵在黑暗中,凝视他黄而发光的双瞳,对他说:“没关系,做吧。您可以——我允许您——对我做您想做的任何事!”
      被允诺,被许可,被大发慈悲地给予。赫莫斯【】思忖他有多久没领教过这样的感觉了?
      【】
      赫莫斯【】吻他长久以来觊觎着想要吻的每一片地方。【】
      他想,帕雷萨是否在为他刚才给出的许可后悔?
      【】龙【】露出它的尖牙。如果他明天清醒后觉得后悔,它认为,它必须趁现在好好地,尽情地,为自己留下点——
      【】
      帕雷萨,以为它停下来是因为尽兴了,要结束了,走了,因而恳求它,不要走。
      最终赫莫斯只是留下了浅浅的牙印,是很快就会消退的。因为很快就会消退,所以它咬了更多。
      *
      帕雷萨醒过来时简直头痛欲裂。他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回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在干嘛——好像在喝酒,特别郁闷地在喝酒,喝了很多很多……然后发生了啥?……他想不起来了。
      他觉得浑身酸痛,肌肉僵硬,像他少年时开始骑士训练的第一天,一整天的训练,肌肉用到走起路来都发颤。他稍微动了动,愣住了。
      首先,他发现自己没穿衣服;然后,他觉得自己好像抱着什么东西;最后……
      别最后了!伯爵逼自己睁开眼睛。
      被帷幔遮住的窗户透出晦暗的光,足够让人看清他眼前流银般的头发。
      伯爵僵硬地把压在对方身上的手和腿收回来,缓缓地翻身到平躺状态,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他觉得自己兴许还没醒。
      他快要吓疯了!!!他就不应该喝酒!!!他昨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身边的龙动了动。
      “您醒了?”这龙说。声音还是那么悦耳,和缓的语气也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因此伯爵猜测——事情不是他第一时间以为的模样。
      “对不起,您什么时候来的?哈哈,我昨天是不是喝多了,喝太多了,什么也记不住了……”
      “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从赫莫斯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失落,“这样啊。”
      唰——窗帘被无形的力量拉开,刺眼的阳光照得伯爵眼睛发痛,不得不抬手遮挡。
      “昨天,”龙说,“您邀请我。”
      邀请什么?帕雷萨想问。
      但是实在不需要问,他已经在被子下面摸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牙印,正在骨结上,实在是个刁钻的地方,打架可是很难咬到这里。咬得很实,很久,或者才放开没多长时间。他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再想到他根本记不起来这个场景,就感到了一种惊悚。
      龙又说:“您当时醉得厉害。”
      “哦,是啊,当然,哈哈,让您见笑了……”他强作镇定地说。
      赫莫斯好一会没有说话,帕雷萨自己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说话。凝滞之后,是龙率先开口:“既然您不记得,是我唐突了。”
      帕雷萨感觉非常尴尬。当然,他的理智告诉他,不上床的关系对他来说更好。但是感性上,他当然很渴望……再说,如果这样就能紧紧套住着头龙,让它不要疏远他……主要是,他昨天有没有一不小心,说了点不该说的心里话……现在这头龙是怎么看待他的?
      他在被子下不断摸那个牙印,有点疼,又有点痒。
      “没什么,”帕雷萨最终决定这样说,“能再次见到您,我是非常高兴的。”
      他总算鼓起勇气转过头去面对龙的目光,一下子便直直对上了一对金色的竖瞳,心跳在那一瞬间变得非常激烈。银发金瞳的半神看着他,露出一个微笑,从被子下握住他的手腕。
      “让您不舒服了吗?”它说,“下次,我咬轻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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