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万象》寂寞的鸵鸟

5、明天又如何

　　初来乍到的匀问琪勒色设计中心里好不好混？加班多吗？工资高吗？琪一脸的无所谓，在她看来很好混，加班也就偶尔的，工资就那样，一般水平。说了半天一点实质内容没有，匀本来以为可以听到一堆数字呢。怕耽误琪画沸纸，匀只好告辞了。而后，两人各自忙碌着，加上上班基本都给绑在椅子上，聊天的机会很少，最多碰面打个招呼。
　　大约工作了半年左右，中心组织所有设计人员参观本中心设计的已竣工的勒色，特别租了一辆大巴。匀所属的大笼来参观的只有她一个女孩，看见琪顿觉分外亲切，两人在大巴上聊了一路。匀想起来，问琪领了感染证没，要知道她们毕业都这么多年了，要不是清洁了毒素，那早该领感染证了。琪没精打采的说没哪。匀诧异极了，看样子他们也没清洗毒素，哪有感染了八九年还不领证的，要是给毒素所知道了可不是玩的，况且他们的家长难道也不管吗？看琪不愿多谈的样子，匀也不好追问下去。
　　匀和琪所在的设计中心以设计盒子见长，参观自然也以盒子区为主。所谓盒子区就是N多盒子堆在一起，并用铁栅栏围起来，不掏钱买盒子的人不许擅入。盒子区的类型很多，堆得矮的叫矮盒，高的叫高盒，高盒比矮盒便宜，因为住的人多，土地利用率高。最贵的叫别盒，一般就两三层，占地面积还很多，却只给一家人住，因为盒里还有很多小间，主人几乎可以每天换个盒间睡觉，其价格起码比高盒贵几十倍。匀这种工薪阶层就别梦想别盒了，能在高盒里有一套就不错了。有时夜晚，匀站在出租盒的阳台上，看看周围的墙壁上斑驳的涂料，象得了皮肤病灰黄破败让人不敢直视，望望远处灯火辉煌的新盒堆，耳畔不知为何突然响起琪的话语：应该把那些外堆来的都撵走！……作为本堆人的琪是如此的骄傲，又是多么恣意狂放，与匀是多么不同，沉默的匀多是人前隐忍，暗夜里默默舔伤口。
　　没过几天，下班时，琪突然来找匀，说要请匀吃饭。匀惊讶极了，在一个中心工作大半年了，琪还没主动找过她呢。在饭桌上匀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原来刚和琪结束了九年的感染长征，不但清洗了毒素，还给琪看了他给另一个女孩买的指铐。
　　按照普遍的习俗，如果两个人领了感染证，应该买一对手指铐，分开时每人带一个，俩人在一起时就把手指铐在一起，这样谁也不能私自活动，显得俩人对毒素特专一，永远连在一起。指铐越做越精致，都是用贵重金属，最次的就是银的，高级的有白金的、黄金的，还有镶满各种宝石的，随着经济水平的上升，大家越来越多的买镶钻石的指铐，电视上指铐店也天天叫卖“钻石恒久远，一颗永留存”好像有了钻石的指铐，毒素就永远不会消失，两人就会永远不分离。不知道有人想过没有，无论多贵重多精致，那毕竟是铐，是限制自由的东西，也许为了跟合适的人感染合适的毒素可以在所不惜，但如果为了不合适的人和不合适的毒素呢？那光华四射的钻石旁可是张着尖齿的锁簧。
　　且说琪看到那指铐真是又惊又气，要知道上个星期他们还很正常的约会吃饭，刚没表现出任何异常，他既然此时拿出指铐，总不至于只跟那女孩接触了一个星期，那么短的时间是不可能达到领感染证的地步的，说明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已经是脚踩两只船了。琪高傲的同意彻底清洗掉毒素，放给刚自由，她不会没有风度的哭闹的，既然人家指铐都买了，说明一切已无可挽回，哭闹也不会立刻把毒素哭回来。匀很赞成琪的表现，换作她也会竭力保留自己的尊严，何况她心里根本就对毒素是否值得感染感到怀疑。
　　现在琪跟她一样孤独了，下班后再没有人捧着花站在中心门口等她。可惜匀也不能给她更多的安慰，安静的匀不喜欢去精吧。
　　勒色堆里的人晚上基本没地方可去，盒子家太陈闷无聊，商场都关门了，唯一可通宵停留的就只有精吧。精吧里给大家提供各种口味的毒精，就是经过稀释的毒素饮料，号称安全可靠，而且可以给人一种已经感染毒素的幻觉，会产生感染初期的那种兴奋，可是兴奋过后却给身体更多的痛苦，会呕吐、头晕、神志不清……但是孤独的渴望毒素的人们仍然趋之若骛，为了那点类似的感觉他们宁愿忍受痛苦或者说是不愿记得身体的痛苦。人们坐在精吧里，空气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周围的灯光很暗，各种颜色的射灯狂乱的扫动着，映衬着人们的脸色一时惨绿一时火红，人们品着苦的甜的辣的酸的毒精，幻想着苦的甜的辣的酸的毒素感染在自己身上，神志不清的人大声的说话，可惜音乐声如此巨大，谁也听不清谁说的什么，也许他们只是需要大声的喊一喊而已。
　　琪拉着匀到舞池去跳舞，匀很不带劲的应付着。周围的人没有章法的扭动着，也不知是因为灯光在动还是他们自己在动。虽然拿着一瓶毒精，匀只象征性的润一下嘴唇，琪都喝完一瓶了，匀连一寸还没喝掉。在座位上坐了没一会，就有一个男的过来搭讪。精吧里到处是这种人，看见美女就套近乎，还美其名曰——邂逅。琪好像还肯应付他，俩人一问一答的说着什么，匀无聊的看着地上晃动的灯影，甚至连那人冲自己说话都没注意，直到闻到一股刺鼻的异味，赫然发现一排龅牙几乎碰到了自己的脸。本来以为这已经是荒唐到极至了，谁知还有好戏在后头。一会儿，一个侍者走过来弯腰对琪说着什么，还指着远处的一桌人。琪不屑的哼了一下把侍者打发走了。匀一问才知道那桌人派侍者来请琪过去。匀惊讶的笑了，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侍者又过来了，又对琪向那桌人作着请的手势。匀望向那张桌子，可惜灯光太暗，只看见几个黑影晃动而已。琪不耐烦的拉着匀走出了精吧，抱怨到连泡吧都不得安宁。匀走出精吧就笑得直不起腰，连说她可真开了眼，琪的魅力真是无限。琪也好气的笑了，也许她已司空见惯，也许她心中也不免得意吧。眼看时间已近子夜一点，明天还要上班，虽然设计中心上班时间不严格，迟到一会没关系，可也不能太晚了，笼长看小笼子里老空着会拿锥杖等着你的，你一到就准备着先挨一锥子吧。
　　匀跟琪告了别，各自奔盒子而去。以后琪再没喊匀去过精吧。